80~89 mmHg不能轻视

2017年,新版美国高血压指南将高血压的诊断标准从140/90 mmHg(1 mmHg=0.133 kPa)降至130/80 mmHg,将130~139/80~89 mmHg定义为1级高血压,将≥140/90 mmHg定义为2级高血压[1]。2018年6月公布的新版欧洲高血压指南,尽管仍以正常高值(130~139/85~89 mmHg)或正常血压(120~129/80~84 mm Hg)定义这一血压范围,与理想血压(<120/80 mmHg)相区分,但对正常高值的药物治疗与生活方式推荐与新版美国高血压指南并无二致。

实际上,对血压130~139/80~89 mmHg关注由来已久。大量前瞻性观察研究显示,这一血压范围的人群发展成为高血压以及心血管事件的风险均显著高于理想血压人群。早在1999年,世界卫生组织和国际高血压协会(WHO/ISH)高血压指南已将130~139/85~89 mmHg定义为正常高值。2003年,美国国家高血压预防、诊断、评价与治疗联合委员会的第7次报告(JNC7)高血压指南更是将120~139/80~89 mmHg定义为高血压前期。这些指南均推荐,这一人群需要定期监测血压,改善生活方式,以预防高血压及心血管事件。

此次新版美国高血压指南将130~139/80~89 mmHg定义为1级高血压,虽然仍主要基于前瞻性观察研究的证据,但对高血压防治的影响巨大。在美国≥20岁的人群中,高血压患病率由32%上升至46%,而在我国≥18岁的人群中,则会从25%增加至近50%。因此,我们需要进行更多、更深入的相关研究。本期刊登了韩雪玉等关于中国人群血压130~139/80~89 mmHg长期变化趋势及心血管风险的研究结果。

该研究入选了全国11省市35~64岁无心血管病史的人群,满足既参加了1992—1993年检查同时2007年进行了复查的条件,随访至2013年12月31日,共5 752人基线及随访数据完整,最终纳入分析。基线血压<130/80 mmHg、130~139/80~89 mm Hg及高血压人群分别占整个人群的50.3%、23.1%和26.6%。在平均15年的随访期间,基线血压<130/80 mmHg组有40.2%的人进展为高血压,而130~139/80~89 mmHg组则有65.5%的人进展为高血压。进一步探讨基线血压水平及其在随访期间的变化与心血管事件的关系发现,与血压维持在<130/80 mmHg的人群相比,血压持续在130~139/80~89 mmHg的人群新发心血管事件(急性冠心病事件、卒中及其他急性心血管事件)的风险比分别为2.04、3.29和1.63,血压由130~139/80~89 mmHg进展为高血压新发心血管事件的风险比为2.81、3.17和2.71,而持续高血压新发心血管事件的风险比则高达3.70、3.92和3.74。该研究提供了重要证据,诊室血压130~139/80~89 mmHg的人群,在15年的随访期间,约2/3进展为高血压,而且无论是否进展为高血压,其心血管风险均显著升高。本研究基线排除了有心血管病史者,也没有进行定量的风险评估,因此无法进行与此相关的分析。另外,研究并未进行诊室外血压测量,因此也无法评估诊室血压正常而诊室外血压升高的隐匿性高血压的患病情况及其相关的心血管风险。

无论用动态血压,还是家庭血压,诊断隐匿性高血压,诊室血压130~139/80~89 mmHg的人群中都有30%患有隐匿性高血压,其心血管风险也显著高于没有隐匿性高血压的人群。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尽管欧洲高血压指南并未修改高血压的定义,但除了和美国高血压指南一样,建议已有临床心血管病或心血管风险高的患者启动降压药物治疗外,还明确建议,在正常高值人群中筛查隐匿性高血压患者,并根据靶器官损害情况决定是否立即启动降压药物治疗。

韩雪玉等的研究提供了更多前瞻性观察研究的证据。如果像美国高血压指南一样,根据这些研究结果修订指南,更加重视血压130~139/80~89 mmHg的人群,则体现了重大疾病防治领域的理念先行原则。但仍需进行降压药物治疗临床试验,证实降压药物治疗的临床获益,才能更好地控制这一人群的心血管风险。在这方面,TROPHY研究和PHARAO研究进行了有益的探索。TROPHY研究共入选773例血压在130~139/85~89 mmHg的受试者,随机接受血管紧张素Ⅱ受体拮抗剂坎地沙坦(每日16 mg)或安慰剂治疗2年,两组受试者再进一步接受安慰剂治疗2年,试验过程中所有到达研究终点即诊断高血压的患者将接受美托洛尔或氢氯噻嗪降压治疗。

结果显示,两组基线诊室血压分别为133.9/84.8 mmHg和134.1/84.8 mmHg,随访2年后坎地沙坦组血压约降低了10/7 mmHg,而安慰剂组则无明显变化,坎地沙坦组高血压发病率低于安慰剂组(13.6%比40.4%),4年后,即两组都继续服用安慰剂2年后,两组高血压发病率仍有显著差别(53.2%比63.0%)。

PHARAO研究与TROPHY研究的血压范围完全一样,共1 005例受试者,采用开放式设计,治疗组接受血管紧张素转化酶抑制剂雷米普利治疗(1.25 mg,治疗3 d;2.5 mg,治疗7 d;然后,每日5 mg),对照组不进行降压治疗,随访3年。结果显示,两组基线诊室平均血压均为134.4/83.6 mmHg;3年随访结束时,两组诊室平均血压分别为130.2/79.0 mmHg和133.0/79.9 mmHg,24 h平均动态血压分别为125.8/74.7 mmHg和127.2/76.1 mm Hg,雷米普利组高血压发病率低于对照组(30.7%比42.9%)。

上述两个研究的样本量小,随访时间短,事件数少,无法就降压治疗对心血管事件的影响得出结论。但两个研究的意义不可否认,即证明了在这一血压范围内进行降压药物治疗是可行的,有效的降压治疗可以耐受,且不增加不良事件的风险。

HOPE3研究没有明确的血压入选标准,入选12 705例研究对象,基线平均血压为138/82 mmHg,仅平均收缩压略高于上述两个研究,根据其所进行的收缩压3分位亚组分析粗略估计,接近2/3的研究对象收缩压<140 mmHg,因此很可能是截至目前入选血压130~139/80~89 mmHg研究对象最多的研究。收缩压亚组分析显示,收缩压较低时降压治疗不仅无益,而且还会增加甚至显著增加心血管事件风险。

HOPE3研究中的积极治疗组,采用较高强度的坎地沙坦16 mg/氢氯噻嗪12.5 mg单片联合降压治疗可能是血压较低的患者无临床获益的原因之一。积极降压治疗组血压平均降低了10.0/5.7 mmHg,这一幅度对于140/90 mmHg以上的高血压患者可能是有益的,但对于<140/90 mmHg者可能存在耐受问题。

ACCORD研究和SPRINT研究的强化降压治疗组都把收缩压降低到120 mmHg左右,但其治疗对象是按照140/90 mmHg的标准新诊断或已治疗的高血压患者,研究结果不能直接推广到血压130~139/80~89 mmHg的人群。要回答这一人群降压药物治疗的问题,尚需等待2008年启动的中国正常高值血压干预研究(Chinese high-normal blood pressure study, CHINOM)的结果。

该研究为大样本安慰剂对照临床试验,以合并心血管危险因素的正常高值血压人群为研究对象,3个随机的积极降压治疗组分别以替米沙坦、吲哒帕胺或复方利血平氨苯蝶啶片为降压药物,观察其对新发高血压及心血管事件的影响。目前研究还在进行中,期待该研究能够提供重要的临床试验证据。因为试验过程中心血管事件的发生率低于预期,因此需要延长观察时间。目前距试验启动已有10年,许多研究对象已经进展为高血压并接受降压治疗,两组之间的血压差别因此缩小,可能会降低试验的检验效能。

无论如何命名,正常高值、高血压前期还是1级高血压,无论持续存在还是进展为更严重的高血压,血压130~139/80~89 mmHg对于心血管病的早期预防与控制都意义重大,尤其对于中青年人群。我们需要积极应对,对患者而言,需要尽快改善生活方式,部分患者或许需要启动降压药物治疗;对专业领域而言,需要开展更多临床研究,对其诊断与治疗进行探讨。血压130~139/80~89 mmHg,切不可等闲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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