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11月19日中午12點30分，濟南南郊泰山北麓白馬山上一聲巨響，一架司汀遜式小型運輸機撞在山頭上。機上唯一的乘客，著名詩人徐志摩，在這場意外的空難中結束了年僅三十五歲的生命。
詩人倉促而輝煌的去世，留下了一生的詩文著述，未了的夙願，更留下了糾纏的愛恨和紛擾的評說。如他自己所說：“我這一生的周折，大都尋得出感情的線索。”
在他短暫的人生場景裡，與髮妻張幼儀的離婚，對林徽因的苦苦追求，與陸小曼驚世駭俗的愛情，這位從頭到腳都洋溢著浪漫主義氣息的詩人，上演了一幕幕具有傳奇色彩的婚戀劇。
（徐志摩和陸小曼）
1931年11月19日，白馬山上一聲巨響，把小曼從紙醉金迷中驚醒過來。千般悲痛，萬般悔恨齊聚心頭。她飽蘸血淚給志摩寫下輓聯：
多少前塵成噩夢，五載悲歡，匆匆永訣，天道復奚論，欲死未能因母老。
萬千別恨向誰言，一身愁病，緲緲離魂，人間應不久，遺文編就答君心。
志摩死後，小曼素服終生，沒有再嫁。她一方面和趙家璧一起收集志摩遺作，編輯《志摩全集》；另一方面再拜名師，苦心學畫，最終成了中國現代繪畫史上一個不可多得的女畫家。
在小曼的臥室裡，懸掛著大幅的志摩遺像。她每隔幾天就送上一束鮮花。她曾對王映霞說：“豔美的鮮花是志摩的象徵，他是永遠不會凋謝的。”
在書桌的玻璃板下，有她用正楷寫下的白居易《長恨歌》中的詩句：“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1965年4 月1日，陸小曼病逝於上海華東醫院。
（徐志摩和林徽因）
徐志摩遇難的噩耗傳來，林徽因只覺世界一片黑暗，心中的悲痛猶如肝腸寸斷。她知道，徐志摩坐飛機匆匆趕回，是為了出席自己的學術演講會。
在無限的哀慟之中，她趕製了一個用碧綠鐵樹枝紮成綴以白花的小花圈，託梁思成帶到濟南，放在徐志摩的棺木前。
在飛機失事地點，理解妻子的梁思成，特地撿回一塊未燃盡的飛機殘骸。林徽因用黃綾布包著，掛在自己的臥室裡，以志永遠的紀念。
此情可待成追憶。此後的歲月裡，林徽因寫下了《悼志摩》《紀念志摩去世四週年》等文，往事歷歷如在眼前，只是志摩已長眠於地下，生者靈魂的歌哭，只能訴諸緲遠的長天，永夜的悲風。斯人已去，人事已遠。
彷彿是為了告慰志摩的在天之靈，1936年，林徽因發表了自己寫于徐志摩去世後的詩作《別丟掉》：
別丟掉
這一把過往的熱情，
現在流水似的，
輕輕
在幽冷的山泉底，
在黑夜，在松林，
嘆息似的渺茫，
你仍要保存著那真！
一樣的月明，
一樣的隔山燈火，
滿天的星，
只使人不見，
夢似的掛起，
你問黑夜要回
那一句話——你仍得相信
山谷中留著
有那回音！
“山谷中留著/ 有那回音”，林徽因最終說出這句深藏於心也是志摩期待已久的話。
1955 年4 月1 日清晨，在經受了長達十五年的疾病折磨之後，一代才女林徽因帶著那片飛機殘骸告別了人世。
（徐志摩和張幼儀）
徐志摩遇難的噩耗傳到張幼儀那裡，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對兒子阿歡說：“你爸爸上天了，快隨你舅舅去接靈吧！”
這位“有志氣有膽量的女子”，內心裡始終存著“浪子回頭”的幻想。志摩的遇難，擊碎了她的最後一絲希望。悲痛欲絕之後，寫下輓聯：
萬里快鵬飛，獨憾翳雲遂失路；
一朝驚鶴化，我憐弱息去招魂。
此後的張幼儀，孑然一身，一如既往地侍候公公，教育兒子，並全力經營徐家產業。在四哥的幫助下，她在上海創辦第一家女子商業銀行，自任董事長和總經理。
1946年，還以民主社會黨中執委的身份，管理著民社黨的財務。1949年，張幼儀定居香港，不久與醫生蘇季之結婚。在經歷了一個幸福的晚年後，1989年1月21日病逝於美國。
晚年的張幼儀經常對她的侄孫女張邦梅長談自己的一生。張邦梅是張幼儀八弟張嘉鑄的孫女，畢業於哈佛大學東亞系中國文學專業，她把張幼儀的經歷寫成畢業論文，後來擴充成《小腳與西服》一書，1996 年在臺灣出版。
在《小腳與西服》中，張邦梅問晚年的張幼儀對徐志摩是什麼感情。生平“殊少歡愉”、嚐遍人間愛痛的張幼儀，對此做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回答：
你總是問我，我愛不愛徐志摩。你曉得，我沒辦法回答這問題。
我對這個問題很迷惑，因為每個人總是告訴我，我為徐志摩做了這麼多事，我一定是愛他的。可是，我沒有辦法說什麼叫愛，我這輩子從沒有跟什麼人說過“我愛你”。
如果照顧徐志摩和他家人叫做愛的話，那我大概愛他吧。在他一生當中遇到的幾個女人裡面，說不定我最愛他。
-end-
《何處相守何來相安》作者：謝一葦，出版：九州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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