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湘江 红色桂北

碧血湘江 红色桂北——访湘江战役旧址

“三年不饮湘江水,十年不食湘江鱼。”

82年前湘江战役的惨烈,时至今日仍是桂北地区民间叙事的焦点。

这是红军长征路上伤亡最大的一场战役,亦是红军突破封锁线、粉碎国民党围歼企图的一次重大胜利。

湘江北去,红军西行,而长征精神在这里扎下了根。

“不为胜利者,即为战败者”

广西兴安县城往北15公里,界首古街旁,一座名叫红军堂的砖瓦房。

“红军堂原名三官堂,因供奉天官、地官、水官得名,湘江战役时彭德怀曾在这里指挥红三军团作战。”兴安县湘江战役纪念馆馆长尹汤怀将记者领到堂前,“看,门口就是湘江!”

葱茏间一湾碧水蜿蜒而去,宽不过百米,深不见底,偶有村民手持长篙采拾浮萍。逆江而上数米,便是当年红军军委纵队架桥过江处。

“就是这条江,成为阻碍红军西进的天然屏障!”尹汤怀感慨道。

1934年11月下旬,中央红军突破国民党军队三道封锁线进入广西,准备从全州、兴安间抢渡湘江。由于辎重过多、行军缓慢,错过了渡江的有利时机,遭到国民党中央军、湘军、桂军、粤军近30万军队的围追堵截。

为保障军委纵队和后续部队抢渡湘江、突破第四道封锁线,11月27日至12月1日,红军一、三军团在灌阳新圩、全州脚山铺、兴安光华铺三个阻击战场,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展开鏖战。担任后卫的红五军团则在湘桂边界死死顶住湘军和中央军追击。

从紧邻渡口的界首古街,到一马平川的光华铺,再到丘陵环绕的新圩……82年后的今天,走在这片曾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当年连天的炮火和遍地的烽烟仿佛就在眼前。

杨柳井,新圩镇的一个小村落。“李天佑与警卫员”的塑像提示后人,这里就是新圩阻击战红五师指挥部。

按照中革军委“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坚守三至四天”的命令,红三军团第五师师长李天佑、政委钟赤兵率领2个团和一个炮兵营共3900余人,与7个团共1.4万人的桂军在这里反复厮杀,伤亡惨重。

李天佑之子李亚滨告诉记者,当时敌人整营整连发起冲击,而红五师的战士们为了节省子弹,等敌人只有几十米远时才开火,子弹打光了,就用石头砸。

战斗的紧迫和残酷,从两封电报中可见一斑。一封是危急关头,红一军团发给中革军委的电报:“军委须将湘江以东各军,星夜兼程过河……”另一封是周恩来以中央局、中革军委、总政治部的名义发给全军的:“我们不为胜利者,即为战败者……胜负关全局……望高举着红旗向着火线上去。”

不为胜利者,即为战败者。在“一切为了苏维埃新中国”“誓死保卫党中央”的信念支撑下,红军战士浴血奋战,最终以折损过半的代价渡过湘江。

“长征出发时1.1万人的红八军团,过江后仅剩1200人;负责殿后的红五军团第三十四师、红三军团第六师第十八团除个别人员突围外,几乎全部战死江东。可以说,湘江战役充分体现了红军的坚定信念和无畏勇气。”桂林市委党史研究室宣教科科长黄利明说。

“一水隔两村,红白两重天”

91岁的马有益老人在界首古街生活了近一个世纪。9岁那年,他就是在这条街上遇见渡江的红军。

马有益回忆说,最早到界首的红军有100多人,穿着便衣,都是外地口音。红军来买东西,一开始给钞票,看他们不认识就换成铜钱和光洋。为了给大部队搭建浮桥,红军找街坊借门板并标上记号,等走的时候又给装了回去。

华江瑶族乡高田村102岁的支义清老人,有着与马有益相似的经历。说起红军,这位鹤发银眉的老者格外激动。

“1934年,红军从界首和全州交界的地方过江,叫我帮忙做事。白天搭桥,晚上撑船,干了7天,给了7块光洋。”支义清记得,当时只有20岁的他在湘江边当船工,红军请他帮着砍树,在2条竹筏之间架上3根木头,再在木头上铺上门板,连成浮桥。

“红军睡在屋檐下,从不入户。每到一处还要打土豪,为老百姓做主。大家都觉得红军好,愿意为红军做事。”老人声音洪亮。

在桂北,虽然像马有益、支义清这样接触过红军的老人已不多见,但红军经过时体现出的严明纪律和良好作风,至今仍广为传颂。

“兴安地处湘桂走廊,来往部队多,只有红军秋毫无犯。”兴安县委党校副校长季艳萍举例说,有一个村,桂军驻扎后一片狼藉;隔水相望的邻村,红军走后,不仅整洁,连家畜都给喂好了,可谓“一水隔两村,红白两重天”。

据黄利明介绍,中央红军进入广西后,总政治部先后发布了《关于瑶苗民族中工作的原则指示》以及示范性的《对苗瑶民的口号》,用纪律约束队伍。进入越城岭山区后,总政治部还作出了“屋内无人,不得入内借宿;不得与少数民族争井水、共厕所”等具体规定。

“走好自己的长征路”

雨后的枫树脚村空气格外清新。公路两旁,连绵起伏的都庞岭山脉像两条绿色的长龙,安卧在云雾之下。

文昌佑与小伙伴在屋前玩耍。6岁的他并不清楚,脚下的草坪便是当年新圩阻击战的前沿阵地,但他知道,家里有一个与红军有关的故事。

66岁的李清鸾是文昌佑的奶奶。1979年初,她将一面印有五角星和党徽的红旗交到灌阳县武装部,丈夫一家四代保红旗的事迹由此揭晓。

李清鸾从丈夫的祖父那里得知,1934年11月底的一天夜里,一位腿部受伤的红军战士敲门,70多岁的曾祖父黄和林收留了他,还用草药给他疗伤。住了两天,红军战士执意要追赶部队,将随身携带的4件东西交给他们保管,约定革命胜利后回来取,其中就有这面红旗。

红旗保存下来并非易事。从黄和林开始,黄家一代接一代地护卫红旗,等待红军战士归来。1944年,日军进村时,李清鸾的公公还背着装红旗的箱子躲进山里。

据当地人介绍,1969年,曾有部队上的同志到附近村里寻找红旗,可惜没找对地方。之后便再无消息。

如今,李清鸾和丈夫靠种地为生,子女也已成家。让她引以为豪的是,3个孩子都是党员,她自己也曾担任村党支部副书记。

每次受邀讲课,她都不忘嘱咐后人:“你们要记住红旗,记住红军爷爷的故事,没有他们流血牺牲,就没有我们今天。”这也是文昌佑听得最多的故事。

在兴安县兴安镇上冠村,张征远四兄弟的“名气”同样不小。

“可能因为父亲参加过长征的缘故吧,我们四兄弟名字里都有个‘征’字。”张征远说,父亲是江西南丰人,1933年参加红军,担任卫生员,湘江战役中脚部受伤掉了队,在当地成家生子。

四个儿子中,只有老大张征远一人有正式工作——县民政局殡仪馆干部。由于工作努力,张征远曾担任馆长,还被评为自治区民政系统先进个人。尽管如此,他从未利用职权为兄弟和子女们解决工作问题。

“父亲从小就教我们好好做人。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作为馆长从来没有‘脱产’过,抬尸体、整理仪容,什么活都带头干,没有给父亲丢脸。”张征远接受采访时,一通电话过来,响起《十送红军》的铃声。

与张征远四兄弟相比,身在北京的李亚滨,走的是另一条传承“路线”。

“我是红军后代,整理父亲资料、传播长征精神责无旁贷。”李亚滨告诉记者,除了回桂北参加纪念活动外,他和夫人还加入了一个由红军后人组成的合唱团,多次到革命老区表演。与合唱团同行的,是一个负责义诊的医疗专家组。组长便是湘江战役中幸存的红三十四师第100团团长韩伟的儿媳。

“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的,‘长征永远在路上’。我们这一代人要走好自己的长征路。”李亚滨说。(瞿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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