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红罂粟37(上)



泣血红罂粟37(上)


本来那样美丽,却显得丑陋滑稽! ——选自法国诗人波德莱尔《恶之花》

三十七 父亲是谁

自从金龙走通了白丽的路子,地税大厦的工程在公开竞标中就让金龙大包大揽了。

夏天,像戏剧中的小丫环,踩着莲花步儿逼近了湖阳城。

在高楼林立的城市,夏夜的风被铁桶似的城市拒绝在外。只有十字街口的天桥上给夏夜的风留了个通道。

红豆的创作进入了转型期,由诗歌转向小说。他计划用两三年时间完成一部现代题材的长篇。住室里很闷,他光着背在案前拟写着提纲,但胳膊上出的汗还是洇湿了稿纸。他索性跑到文联机关办公室去写。办公室里安有空调,红豆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拟好了创作提纲。他看看表,才十点多钟,又无睡意,就想出去走走。小说中的人物和故事情节在红豆的脑海里交错叠印。他显得有些亢奋。不知不觉中就走上了天桥。

红豆没有想到天桥上竟是那么凉爽。天桥上人很多,大多是一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和一些蓬头垢面的外地民工。这是一个大世界呀!这是一个文学之眼观察人群的极好的看台。独身的红豆站在天桥上思绪万千。他想到了白丽,想到了白牡丹,想到了邬兰……此时,一种强烈的欲望在他的心头点燃。

突然,打工仔们的议论,吸引了红豆的注意力。

“今天晚上要是李万姬能来就好了。”一个穿着大裤衩儿的民工说。

“小样,你有几个臊钱儿,还想咋着李万姬哩?”一个光头小伙子在与大裤衩争论。

“咋?咋?没钱就不兴想想?就不兴说说?”

“不咋。你过不了瘾,还想过过口瘾哩?”光头的声音压过了大裤衩。

红豆听着两个民工的对话很好笑,瞧他们的样真像两只斗架的小公鸡。

一个穿花格格短袖衫的小青年,看上去有十六七岁,模样中还带着学生气。他插了一句话:“谁是李万姬,说说叫咱也听个明白。”

“小娃儿,听啥听?”光头喝斥着。

红豆靠近了他们,问了句:“说说说吧,热得睡不着,只当听瞎话儿,纳凉的嘛。”

“说说就说说。”光头就打开了话匣子,“有个乡下人,原来穷得丁当响,后来开个砖瓦厂发了,成大款了。有了钱这家伙就烧起来,不知道自己王二哥贵姓了,想跟李万姬睡一觉。县里选他到省里开会,他见人就打听李万姬在哪里住。人家都说不知道李万姬是谁。大款气。有一天,一个记者问大款:‘你找李万姬干啥?’大款悄悄对记者说:‘你们报纸上整天说某某日理万机,谁谁日理万机,这长那长日理万机,那李万姬到底该长多美?比花还好看?俺有的是钱,俺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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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听了笑得肚子疼。他想,人们整天喊生活是文学创作的源泉。其实,自己没有好好地观察生活,没有好好地体验生活。而这些极普通的人,是他们用目光的铁锹和心的锄头挖掘着生活。

嘈杂的人群中,一个姑娘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她将食指插进钥匙环中,甩着圈儿。她的身材显得有点娇小,穿着无领无袖的薄衫。

一个打工仔凑到拿钥匙的姑娘身边,低声地说了声:“打一炮。”

姑娘手扶着天桥的栏杆,冲着打工仔闪了一个媚眼儿。

“五十。”姑娘把脸转向一边,手中仍甩着钥匙圈儿。

姑娘将钥匙一收,挽着打工仔的胳膊下了天桥。

大裤衩、光头、花格格、红豆扒着天桥的栏杆往下看,只见打工仔和甩钥匙的姑娘拐进了灯光依稀的小巷。

红豆明白了。他在天桥上转了一会儿,向家中走去。

次日,红豆去找白牡丹。白牡丹到南方旅游了,需要五天时间才能回来。他显得怅然若失。

无聊的一天伴着闷热迟迟不肯谢幕。好不容易熬到傍晚,红豆又想到昨天晚上天桥上的情景,顾不上吃饭,又朝天桥方向走去。当他正欲抬脚上台阶时,忽然看到白丽从一家量贩匆匆走出。手中拎着一个大包。

红豆停下了脚步。白丽也看见了红豆,便朝他走来。当走到他跟前时她手机响了,白丽冲着红豆笑笑,就站在红豆身旁听电话。红豆看着白丽脸上的表情由晴转阴。

“什么?你再说一遍!孩子发高烧?在第一人民医院儿科病房。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到。”白丽的鼻尖上急出了一层细汗。她转身对红豆说,“陪我去医院吧。”

红豆点点头。两人拦了一辆面的,上车去了医院。

医生说孩子正在输水,没什么大碍,但需要住三天院。白丽想等输完了水把孩子接回家中,医生断然拒绝。

白丽和红豆陪在孩子的病床前,看那药液一滴滴流进孩子的血管。等输完了水已是夜里十一点多了。孩子睡着了,保姆守在病床前,用手摸摸孩子的额头说:“姨,这有我呢,平平不碍事,你回家歇着吧”。

白丽站起身,突然觉得头有些晕。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吃晚饭,便问红豆:“你还没吃晚饭吧?”

“没什么,照顾平平要紧。”

夏夜的湖阳城,大一些的酒店这时全关了门。而啤酒摊上的生意还照做着。白丽和红豆在一个靠近湖边的小吃摊前停下来。这里不时地吹来河风,显得凉快些。白丽为红豆点了可口的菜和啤酒,而她自己毫无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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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捧着一束红玫瑰,走上前来,表情木呆地说:“先生,为你太太买束花吧?便宜,五块钱一枝。”

听到“太太”两个字,红豆的目光射向白丽。白丽浅浅地笑了一下没吱声。

“你是哪里人?咋不上学呢?”红豆准备掏钱买花了。“俺是安徽的,家里发了洪水,上不起学。买吧,先生。你要买三枝,我就免费给你唱支歌。”小姑娘天真的话语夹杂着世俗。

红豆把钱递给了姑娘。小姑娘把三枝红玫瑰递给了白丽。就唱了起来:“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

卖花女走了。两人沉默着,有些尴尬。

“你应该吃点东西。”红豆说。

“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吃。唉,这孩子是我的命啊”白丽的目光有些滞呆。

“你不通知他爸?”红豆低着头,声音极小地问。

白丽没说话。

“那……你要早点休息。”

“你陪我回家好吗?”白丽站起来头有点晕。

红豆陪着白丽到了她的家。

一进门,白丽就趴在红豆的肩上嘤嘤地哭起来。她抓着他的袖子,死命地抓着,说:“你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吗?”

这回该轮到红豆不说话了。他心里咚咚跳着,难道……

白丽丢开红豆,跑到沙发上双手掩着脸说:“白玉平应该是你红豆的儿子,你难道从来就没有想过吗?”

红豆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眼前的一幕,万万没有想到白丽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压根就认定白玉平是华和平的儿子。他毫不犹豫地抱着白丽的头,为她擦着满脸的泪水。

红豆觉得命运是一条迷途的船,不知道风向何处吹。

白丽想告诉红豆:“我不知道这个苦命的孩子是姓红还是姓华。”但她终于把这话深深地埋在了心中。此时,她多么渴望红豆的情感之水,浇灌自己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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