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和瞎想有益于写作:碎片化记忆、无意识、白日梦和玄想

阅读提示:

  • 碎片化记忆比概括性思维更有利于写作。
  • 作家在最放松的时候容易爆发灵感。
  • 利用梦境写作:梦境是本我的一次出游。
  • 玄想也是一种获取灵感的方式。
做梦和瞎想有益于写作:碎片化记忆、无意识、白日梦和玄想

英国作家J.K.罗琳

一、碎片化记忆比概括性思维更有利于写作。

有些人是不适合当作家的,而有些人天生就是为写作而生。不管你之前怎么折腾,经历哪些曲折,只要心里的文学之火燃烧,最后仍然走上作家之路。

那些爱总结、爱分析、爱下结论、仿佛一眼就能把事物本质看穿的人,根本就写不了小说。相反,不喜欢直接下判断的人,不愿意自以为是地把"关窍"说破的人,总是迟疑着、犹豫着、想等着材料再掌握全面一些、事物的细节再细致观察一下再下结论的人,往往是优秀小说家的候选人。

道理是明白的。前者倾向于理性思维,总喜欢条分缕析,急着找到事物的规律,这类人适合当评论家、理论家、学者;而后者的思维偏偏着重于感性和细节,对事物中具有感染力的细部往往抓住不放,琢磨、欣赏,把玩,不喜欢或不擅长宏观分析,这类人适合当小说家、诗人和编剧。

村上春树干脆说,脑袋转的太快,不适合当作家,作家是那些脑袋转得比较慢的人。

他分析说:

常有人对周围的人和事,爽快利索地展开分析:"那个是这么回事哟。""这个是那样的。""那小子是这样的家伙。"三下五除二便得出明确的结论。这样的人(我是说,依我所见)看来不太适合当小说家,倒更适合去当评论家或媒体人,再不就是(某种)学者。

适合当小说家的,是那种即便脑袋里已然冒出"那是这么回事"的结论,或者眼见就要冒出来,却驻足不前,还要再三思考的人:"不对不对,稍等片刻。弄不好这只是我自以为是。"或者是:"岂能这么轻易地下结论?万一前面跳出新的因素,事态说不定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呢。"看来我自己就属于这种类型。当然也有(大有)脑袋转得不够快的原因。(村上春树《我的职业是小说家》P85)

做梦和瞎想有益于写作:碎片化记忆、无意识、白日梦和玄想

日本书店,里村上春树的小说永远是畅销书

倒不是理论家和学者都写不了小说,只是跨界成功者很少。当然也有特例,比如钱钟书先生。他的《围城》脍炙人口,短篇小说集《人兽鬼》虽然只有四篇小说,也是精品。即便如此,我们也会看出,学者写小说局限性较大:一是题材离不开知识界,二是写作起来总是掉书袋。《围城》里的无数妙喻,都是知识堆砌起来的学问。

学者的小说鲜有痛快淋漓,恣肆汪洋的,才气和灵气十足,但没有野气、蛮气、土气、力气,也就没有神气和仙气。你看莫言的小说,泥沙俱下,喷薄而出,吞吐自如,气象万千,学者是写不出这样仿佛用洪荒蛮力,熔化宇宙的惊人之作的。

这是思维方式的问题。为什么钱钟书仅仅写了一部《围城》和四个短篇就罢手,其实还是因为小说这种文体对他来说不如写论文来的畅快,学术文章更能发挥他的长处。也就是说,他写论文更舒服、自如一些,写小说其实是玩票。

小说家的思维方式是碎片化的,是以形象作为运作单位,他脑子里总是事物的表象:声音、颜色、大小、温度,甚至触感、味道、气息、样态、性征、能量等,都是他关注的内容,这些最终都成了他写小说的材料。

而理论家关注的是事物的内在本质:特点、规律、类型、典型,以及关联、差异、叙事、修辞、赋格、象征等,这些帮助他写成一篇有分量的论文。

因此,小说家大可不必烦恼自己为什么总结不出那么漂亮的经验,而应该庆幸自己不喜欢做总结,那是你的思维的优势,恰恰是成就你的好的思维习惯。应该着力保护好自己的碎片化记忆,要努力为自己的记忆创造条件,开辟道路。

保护自己碎片化记忆的方法很多,比如放松心情、保护无意识活动、白日梦和玄想等。

做梦和瞎想有益于写作:碎片化记忆、无意识、白日梦和玄想

钱钟书

二、作家在最放松的时候容易爆发灵感。

放松,意味着人的神经松弛下来,思维开始变得散漫,心理戒备逐渐缓和下来,思想的闸门悄然松动。心理学中的两个门卫——管束自己道德、整天拿清规戒律说事的"自我"和那个时刻提醒要让自己变得高尚和伟大的"超我"——开始休息,而经过长期压抑、得不到任何喘息机会的"本我"冒出头了,要找回自己的存在感。

说白了,"本我"是个人内心深处真实欲望的忠实代表。真实欲望不只是吃喝性欲,对一个作家来说,真实欲望还包括你要构思的人物形象中最为本真的一面。人生已经够虚假,写作的作品如果再虚假,人真的就没有逃路了。小说家就是以虚构的名义说真话,因此作家必须放松自己,给自己松绑,让"本我"面世,见人,说话,因为作家在最放松的时候容易爆发灵感。

大家(知识分子和政界人士居多)都喜欢看电视剧《权利的游戏》。这部作品由美国架空奇幻小说家乔治·R.R.马丁的史诗级巨作《冰与火之歌》改编而成。这部小说不只是架构非凡,从帝王将相到贩夫走卒,从宫廷斗争到兄弟算计,从天上龙飞吐火到地上冰川万丈,一任作者的想象,铺张扬厉,恣意玄想,而尤为重要的是这部小说写出了某些历史的真实:好人不长命,坏人也得好活,一切皆空,一切皆过客。正如著名影评人毛尖教授所说:

政治领袖和宗教领袖不是因为缺乏一贯性被观众抛弃,像大麻雀,简直是全剧中最纯洁最有政治理想和宗教理想的人物,他在剧里一直穿着麻袋布,反对腐败的王权,但是他被瑟曦用疯狂的野火干掉时,我们由衷地被爽到。过于新闻联播的,在剧里活不过一集,如同莎士比亚的原则,政治正确的,活不过政治不正确的;讲人性的,活不过没人性的;没人性的,活不过狂欢型的。(毛尖《过于"政治正确"的,在剧里活不过一集》)

马丁的厉害之处在于,他敞开了自己的"本我",通过架空小说说出了一切历史实情:(西方的)历史是由权力者创造的,而权力者大都是一群恶魔,因为他要战胜坏蛋,必须比坏蛋还要坏一百倍。这样的作品比歌颂文治武功的所谓帝王小说不知优秀多少倍。

因此,作家要给自己松绑,唯有如此,那个叫灵感的家伙才会悄然降临,不期而至。

做梦和瞎想有益于写作:碎片化记忆、无意识、白日梦和玄想

《权利的游戏》剧照

三、利用梦境写作:梦境是本我的一次出游。

梦境是本我的一次出游。梦境也是不受清规戒律约束的思想的体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中的世界实际是人的现实世界的一种曲折的反映。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梦境的重要之处在于:一是储存信息,二是温故故事,三是触发灵感。

运用梦境获取灵感,是作家的特权,也是命运之神对作家多年辛苦劳作的恩赐和眷顾。

美国畅销作家斯蒂芬妮·梅尔原来的生活与其他普通家庭主妇没什么区别。她父亲是个承包公司财务主管,也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她在凤凰城长大,就读于杨百翰大学,大学毕业后与一个会计师结婚,育有3子。如果不是因为她喜欢写作,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我再重复前面说过的一句话:不管你之前怎么折腾,经历哪些曲折,只要心里文学之火燃烧,最后仍然走上作家之路。

原因就是在于她太喜欢写作了。在家人和外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一直悄悄地读书、写作,坚持了好多年。她不好意思拿出作品给人看,也没有勇气投稿,写完就放在抽屉里。

做梦和瞎想有益于写作:碎片化记忆、无意识、白日梦和玄想

美国畅销作家斯蒂芬妮·梅尔签名售书中

30岁那年,也就是2003年6月2日,斯蒂芬妮·梅尔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一个普通女孩去树林里见到吸血鬼,她爱上了那个俊美的吸血鬼。次日清晨,这个带孩子的全职妈妈开始平生第一次正式的写作。只用了三个月时间,她就完成了这本500页的关于普通女孩贝拉和她超帅气的吸血鬼男友爱德华的书。

后来,她的书被出版商拿了去,一开始她唯求发表便心满意足,没想到此书一出,便风靡全美国,随着同名电影《暮光之城》的火爆,梅尔一跃而成为世界级畅销书作家。后来,梅尔来到中国,接受北京青年报的采访,她这样对记者说她写作与梦境的关系:

我开始写作是因为一个梦,梦里面草地上发生的事现在已经成为我小说中的一个章节。我实在太享受那个梦了,不想将它忘记,所以就用笔和纸将它记录了下来。当将它记录下来之后,我就想知道接下来两个迷人的主人公究竟会怎么样?

于是便继续进行创作,并且直到现在都没有停止过。在我心目中:作家的身份并没有替代我原本母亲的身份,除了要牺牲掉很多个人时间用于旅行,私人的时间减少,但我仍然是一个家庭主妇。(北青报采访《她是家庭主妇 更是畅销书作家》)

几乎每一个作家都会遇到在梦境中获得创作灵感的情况。只是梅尔的情况有些特殊,有些突出。这个梦境直接把她送到世界文学的舞台中心,也是机缘。

做梦和瞎想有益于写作:碎片化记忆、无意识、白日梦和玄想

电影《暮光之城》剧照

四、玄想也是一种获取灵感的方式。

跟斯蒂芬妮·梅尔一样,《哈利·波特》的作者J.K.罗琳,在写作她的这部轰动全球的名著之前,也是一个"文学素人",虽然之前很早就有写小说的意念,但她其实根本没有写小说的经验,直到有一次她坐火车——

那个周末,我找好房子之后乘车回伦敦。车上很拥挤。塑造哈利·波特的想法就在那个时候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从六岁开始一直在写作。但是之前从未因一个想法而激动过。让我极度沮丧的是,当时没带笔,而害羞的我又不好意思向别人借。

现在想来那可能是一件好事。因为我只能静静地坐在那儿,任想象天马行空。由于火车晚点,我就这么想了四个小时。所有的细节都出现在脑海里。这个骨瘦如柴、一头黑发、戴着眼镜,并不知道自己是个男巫的男孩儿越来越真实。(《创意写作大师课》P13)

做梦和瞎想有益于写作:碎片化记忆、无意识、白日梦和玄想

《哈利·波特》的作者J.K.罗琳

在火车上四个小时的玄想,成全了一项带来十亿美元文学净账的工作。J.K.罗琳一度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作家。可见玄想对一个作家来说是多么重要。

我读卡夫卡全集,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倒不是他小说里面的那些已经为学者们广泛征引的金句,而是他在一本书的后记里写的一短话,那段话的意思是说,对他来说,写作不是多难的事,只需静静地等待。我愿意抄下来与各位写作的朋友们分享。

卡夫卡是这样说的:

不用离开房间,只需坐在书桌前冥想。甚至连动都不用动,只需静静等待,非常安静、枯寂地等待。世界会慷慨地不戴任何面具地呈现给你。它只能如此。它会在你脚下狂喜地舞动。(卡夫卡《城堡·后记》)

每次读到这里,总有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我能想象得到,作为一个备受压抑的干瘦无言的青年卡夫卡,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愉快的,他坐在那里,让世界自然而然的呈现在那里,他在冥想、玄想、瞎想,然后把他想到的东西,完整地呈现在纸面上。这是他孤寂无闻的生命中最具生命力的时刻,他享受到了写作的快乐。

但是,当他去世的时候,他却让他的友人将这些震惊世界的不朽之作毁之一炬,我们可以想见他对这个世界的绝望,他是连同自己的精神财富一起带走,不给这个世界留下只言片语。幸亏他的朋友读了这些作品,将它们出版,流传于世。

总之,对一个作家而言,做梦和瞎想都有益于写作,尤其是当你枯坐一天,一个字都没写出来的时候,你的白日梦、无意识活动和那些胡思乱想都不是徒劳的,将来都会变成有用的写作素材。

做梦和瞎想有益于写作:碎片化记忆、无意识、白日梦和玄想

卡夫卡《城堡》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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