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誌勇帶頭召開了一個小型秘密會，地點是在嶺南一看一間隔音很好的小辦公室裡。在座的有四個人：史副部長的秘書高林、楊所長和老李頭。在又死了一個犯人之後，老李頭看到方誌勇當時是怎麼摔茶杯的，所以已做好了走人的準備。現在比嶺南一看在社會上影響更差的只有楓湖小區了。網絡上不少人在等待真相的同時，也在等待著看笑話。
“史部長回去做報告去了，這次是方處長召開的一次緊急會。”秘書高林先開了口。然後方誌勇用左手在空中輕輕擺了擺，意思是這些廢話就不用講了，開口說道：
“現在的情況已經很難向上頭交代了。我搞不懂你們怎麼會讓毒藥，氰化物，這種藏在犯人身邊的。清監工作怎麼做的？！史部長之前說過問責在後，解決問題在前，我完全同意。但現在情況超出了預期，必須要給一個交代了。”方誌勇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看了一眼楊所長，“這次會議也是想提前通知一下，楊所長，不好意思，您要被免職了。這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一個做調查的。希望楊所長您能理解。”
大家這時都看向楊所長，楊所長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悲涼，還夾雜著一絲困惑。不止是因為他馬上就要退休了，功成身退了，還因為他為這個看守所付出了太多。他此時的感受就像是騎著馬要衝過終點線的節骨眼上，被人一刀斬落了馬頭。
“我知道了……”楊所長說到這裡還想說什麼，卻半張著嘴什麼也說不出了。
“所長職務暫由老李你接替。”高林這時說道，大家又看向老李，老李點了點頭。老李心裡想當所長是很久了，一直在等楊所長功成身退，從來沒想過會是在這麼一個艱難的時局下接過重任。
“老李，你一定要抗住，我相信你……另外方處長，如果上面要問責，就把我抓起來吧，能擔的我都擔著。”楊所長說道。他已經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了。
方誌勇嘆了口氣，他顯得異常疲憊，會議室裡安靜了一會兒，所有人都在等他繼續說。在這安靜之中大家已經接受了各自最壞的結果，也沒有人說一些無謂的話去安慰別人。
“我接下去的話是重點。”方誌勇這時又開口了，他的語氣平靜，已經恢復了常態。摔茶杯那時候他心裡的弦繃到了頂點，斷掉了，這是之前職業生涯裡所沒有過的。即使當初捉拿龔贏森屢次被他逃脫也沒這樣過。這次的情況實在太詭異了，但這麼多年的歷練還是讓他緩了過來。“回頭我要給史部長做報告了，我把我的調查結果先在這裡說一下，大家有問題現在提出來。在這次調查中，我覺得你們的第一個問題是縱容了劉明燁、龔贏森等人宣揚不好的理念。死刑犯嘛，正處於走投無路的時候，劉明燁和龔贏森過去遊說只要跟著他們混，就能到另一個世界繼續存活——雖說這是非常荒誕無稽的，但不試一下他們也沒有其它出路啊——我認為這是那些人會加入龔贏森，導致了這次看守所暴亂的源頭。
“而說到王磊和劉明燁的死法，確實有我不理解的地方。他們的胸口都被疑似高溫的物質貫穿，擊穿了心臟，傷口為半釐米直徑的圓孔，傷口截面已經被灼糊。我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武器，但我們先承認有這種武器存在。接下來，鄒建平的死狀與他們一模一樣，區別僅是大腦被貫穿。所以我們可以得出結論，他們把這種武器帶了出去，因為內訌殺死了鄒建平。至於那種武器它肯定非常小，易於攜帶，或可拆卸組裝。武器的提供者可能是龔贏森的人，他通過販毒不止積累了巨大的財富，還在科技層面取得了突破，這也是他一直試圖去做的事。事情就是這樣——一個恐怖分子用我們沒見過的科技製造了這些麻煩——”
“你說得倒是輕巧啊！”老李頭這時有點失控了，打斷道，“劉明燁回家那趟的損失怎麼說？他媽的凡是你不知道的，都可以說是沒見過的科技啊！我他媽也這麼去和他們家屬說？！這麼和媒體說？！和社會說？！”
“好，你聽我更正一下啊。”方誌勇用一種儘量平和的語氣把場面緩和下來，“我說的是民間不具備這種科技，但不是說它多不可思議。非民間，這種東西至少有幾百個地方能生產。我們距離二戰都過去七十年了，這些年的最新科研成果可都沒投放民間。只要龔贏森掌握了其中很小一部分，就能做到現在這種程度。一方面我們不要神話他，一方面我們我們也不能只把他看成是一個單純的毒販。他實際是一個危險的恐怖分子，必須正視這一點，否則必會有更大的後果！現在這裡發生的事情不是犯人跑了，而是先有恐怖分子來了！”
“你說這些是想說明什麼呢？”這時楊所長髮問道。
方誌勇說道：“我強調一下，對龔贏森身份的‘定性’不是官話和玩文字遊戲。只有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才能理解為什麼押送劉明燁那一趟會幾乎全滅。”
高林這時附和道：“是啊，方處長說得很對，對方不但是恐怖分子，還是具備高科技武器的恐怖分子。正視了這一點，就能發現擺在面前的難關不止是調查真相，更重要的是止損，防止更壞的結果。在劉明燁押解事件中趙市長給出的定性就是恐怖活動，你們沒聽，這就是你們最大的錯誤。你們還是像對待一般罪犯那樣只去調查真相，沒有止損，結果就是什麼都沒查出來，壞消息卻越來越多。”
老李頭對這句話倒是認同的，當時大家幾乎都反對趙市長的定性，他們只想著能把劉明燁順利執刑了，來降低影響。如果當時能把劉明燁看成恐怖分子的話，那確實不能處死，而是應該把他查個透，案子得重審，也許就不會出後面的事了。
方誌勇環顧了一下大家：“如果大家對這個定性沒有意見的話，那高秘書，楊所長，李所長，要跟你們說一下，我準備要請辭了，讓史部長派更專業的人來。因為我只是一個偵查員，對付恐怖分子還是得用鄧偉那種人。”
這番話不止讓楊所長和老李頭意外，也出乎了高林的預料，連一向八面玲瓏的高林也愣在了那裡，一時不知道方誌勇是真想走還是有其它用意。而方誌勇心裡知道走是很難的，所以更要變相地告訴大家他沒完成任務是由於崗位不匹配造成的，來回避上頭的追責。
與其說這是心機，這也正是事實啊。
他客觀地評估了一下，一成把握都沒有。有太多的疑點沒有解開。才調查了幾個小時，就又死了一個，接下去恐怕……只會越來越糟。就算最後把那些逃犯都抓住或擊斃了，事情也不會善終。有人對他打過一個比方，說恐怖分子就像是流入海洋的石油，從一開始破壞就存在了，接下去就算是極力地去清除它們，最後傷害還是會擴散，就算經過了很久很久之後，被清理乾淨的也只是表面。
這時候，方誌勇的手機響了，這是他的緊急號碼，方誌勇一看是鄧偉打來的，趕緊接了起來。
“老方，我待不下去了。”鄧偉在那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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