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黄龙山开百丈家风 回道人参破诲机禅
却说吕岩自经这番较量，对诲机禅师煞是心服口服，便有拜师之意，但又碍于门庭有别，这下真教他进退维谷，犯大愁了。犹豫一回，不禁叹道：“古人云，万两黄金未足贵，明师才是最难求。小道本有拜师之意，无奈门庭有别，且吾师钟离对我恩重如山，若背之而入佛门，岂非离师叛道，不忠不孝，徒背个千古罪名，反为天下人所笑乎？”
禅师闻言笑道：“先生若有意于真如大道，醉心禅法，又何必定要脱羽服而换袈裟，我佛门中有教无类，岂在乎这个。且参禅学佛乃是在心上做功夫，又岂在乎事相之粉饰耶！汝只管穿着道袍参禅，无碍也。”吕岩闻之大喜，顾虑全消。从此亦不易道袍，而追随长老修禅。
只见禅师又道：“吕道长，汝慧根超群，堪为大器。但却心高气傲，倒是修行之大障碍，譬如大海能纳百川，不择细流，故有海量之美誉。至如高山，则滴水不留。故无论是修行，还是为人处世，皆以谦让为上。汝看《易经》六十四卦，皆是好坏相参，唯《谦》一卦，则为全佳。汝祖老子亦曾有不敢为天下先之遗训，而汝却凡事皆好出风头，偏好为天下之先，汝之‘性’颇似汝之‘姓’，张着两个口滋多生事。自此之后，汝应将‘吕’字上那个口收回肚里，称‘回道人’，而不要再称‘吕道人’也。如此一则表汝回心谦下，二则表汝回归佛道，岂不妙哉。”吕岩闻言大喜道：“长老之言，真良药也，吕岩顽疾，尽赖之而得痊癒也。”
禅师见天已晌午，便道：“先生，天时已不早，且用餐去，若过了午时，斋堂则不供饭矣。吕岩问：“这是何故？”禅师道：“先生有所不知，僧人皆持过午不食之戒。法界之中，晨朝为天人食时，日暮为鬼神食时，而三世诸佛皆日中而一食。如来欲断六道之流，令众生皆入佛道，故制戒令出家众皆依佛食时用餐。佛在世时，众弟子多依教奉行。时至今日，众生业障转重，修行功夫渐差，多有不支者，故便一日两餐，唯持过午不食。先生非佛门正式出家之人，若有不习惯处，亦可行方便法。”
吕岩大笑道：“长老多心矣，倘是别事尚不敢夸口，至于饭食之事，尽不必挂虑。小道平素多以休粮辟谷为家常便饭，若吃时，一斗亦尽，若不吃时，一年半载粒米不沾亦可。”禅师道：“能行此道，亦是大佳，安心办道，免得为糊口营生而奔命，好不潇洒解脱也。但我佛门唯以度众为务，便多不倡此道，否则便与众生脱节，不能和光同尘度众矣。故佛门中有言，法轮未转，先转食轮。便是此意。”
吕岩问道：“何谓法轮，又何谓食轮？”禅师先是一愕，疑惑的望了吕岩一眼，然后笑道：“佛门所言的‘法轮’，只是一个譬喻：一是摧破之义，是谓佛所说之法，能够辗碎众生的一切烦恼，犹如转轮圣王[注05a]的轮宝可以辗碎一切岩石沙砾一般；二为辗转之义，是谓佛所说之法，不滞于一处，辗转传人，好像车轮旋转，流长久远。三是圆满之义，因佛所说之教法圆满无缺，故以圆轮喻之。至如‘食轮’者 ，则汝胃是也。此乃佛学之基本常识，世人大多晓得。道长学问如此渊博，为何竟问起这等肤浅问题来了？”吕岩笑道：“世间盲眼人太多，代为请教而已。想我当日云游四方，曾于某处偶然碰见个着魔疯戆汉。那厮满身屎尿，臭气薰天，却用胭脂将‘卍’字符画得周身都是，然后又从垃圾堆捡得块烂布当袈裟往右肩一搭，便岸然谓我是佛了。而更甚者，竟又将裤头带当街解了，结成个圈套，从嘴角刮了一撮黄牙垢，在那圈套上歪歪斜斜的涂了‘人弗三去’四字，教我好不费解，猜了半日，才明白那四字原来居然亦可读作‘佛法’。然后便见那厮兜着圈套满街招摇乱跑，大声嚷嚷‘转法轮，轮法轮。’譬如世间瘪三哥，自掌猴腮肿作猪头，虽披龙袍亦无非猪猡一个，哪似得太子？但这等拙劣把戏，居然惹得无数的愚夫愚妇及小儿白痴趋之若鹜，竞相钻入那套中狂转一气，直弄得满身粪秽，俨然魔鬼，却嘻然大乐，自谓解脱。真教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也。”
长老叹道：“众生愚昧，大多如此，殊可怜悯，此亦难怪他也。若人人皆智慧通达，又更何劳我佛出世指点迷津哉！此正是诸佛出世之大因缘也。这等愚人，若能迷途知返，竭诚悔改，回归正道，尚有希望，否则身后茫茫，终归地狱长客也。大凡那些混世魔王作祟世间，因智术低劣，本事不足以召众，故便多好攀附佛菩萨之名，将鬼脸妆点一番，俨然佛面，然后便吹嘘他是古佛再来，蛊惑世间无智愚夫，从中牟利，糟蹋佛法。譬如佛有三十二相，他便吹他有三十三相——相相似佛，就是多了一条狐狸尾巴；又诸佛有八十种好，他便自擂他有八十一种好——他样样都似佛好，而更有一样比佛要好——引诱得得愈多众生堕落地狱便愈好。”
长老叹息了一回，复道：“世间之事，多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就以休粮辟谷而言，彼法固然是助道因缘，本亦不错。然世上多有无眼目之人，却视之为如真大道，不求明心见性，唯在此处盲修瞎练，以为能断食一月半旬，便为得道。若如此，则天下间的乌龟早就成道多时了。正如恭敬与拍马屁，表面相似，实则相差何止十万八里。故汝道家老子云‘唯之与阿，相去几何？美之与恶，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此之谓也。”吕岩连连点头称是。
却说吕岩随长老行至斋堂，眼前景象大出意料之外，因其时难民颇多，一时无法安置，众难民便在临时所搭的棚下，和在家信众一起用餐，秩序时见混乱；至如出家众一边，则个个神态安闲，不紧不慢，虽然无非都是些带根黄菜叶，连皮麦糠稗之类，却个个如龙含珠，津津有味，井然肃穆，了无音声。吕岩暗道：“吾以前但闻彼佛弟子睡觉时用右侧狮子吉祥卧法，如佛涅槃状，却未料用餐亦大有风光可观处。孔子有曰：‘食不言，寝不语，’尽在斯矣。而可笑的却是那些自诩为孔子门徒的儒生们，及那群满腹民脂民膏的缙绅士大夫辈，寒酸者则或鹤盘宰相衙，或梦中赋《离骚》；若稍阔气者，则筵开一地，满嘴猪油，酒水夹着唾液，顺着山羊胡子直淌，喷饭有如飞雪凌霜，大唱什么‘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至若床上一横，状如摊尸，一夜枕头风刮至天明，却终日捧着本《论语》，拉长了嗓子，摇头晃脑：‘子曰，食不言，枕不语。’ 良可笑也。若孔子有眼见之，想亦唯有大加叹息：‘夫子之道，忠恕而已。’”
却说那吕岩用过饭，便随禅师到寺外林荫小径间经行。但见景色清明，林密风清；黄鹂探脑，秋蝉偶鸣。沙弥闲扫阶前叶，松子无心落地轻；树下时见僧宴坐，林间频听念佛声。真是；“山上人间留净土，山下群雄正攻城。”天堂地狱咫尺之间而已。那吕岩欣赏了一回，便语禅师道：“汝佛家言三千威仪，八万细行，非虚语也，未料连用饭亦如此可观。”禅师笑道：“汝只知其外表可观，却不知其内心更可观也。吾释子用饭时，尽遵佛陀教诲，用五观法。”
吕岩闻之大奇道：“何谓五观？还恳请长老为吾明示则个。”禅师道：“汝但观世人赴宴，多呈饿鬼相。若稍有修养者还强作斯文状，至于泛泛之流，则如饿鬼投胎，肚里的肥肉已顶心顶肺，喉咙里卡着一块，筷子又挟着一块，还虎视眈眈，翻着白眼，一面吞咽，一面死盯着盘中最好那块，生怕别人先下手抢了去。其人心识无时不在薰习着饿鬼境界，死后便随着这种心识投胎到饿鬼道中去了。修行为何要时时在心上做功夫，道理便于此矣。故我释子凡受食时，先作五观，然后方食。先是计功多少，思量彼食来之不易，一粥一饭皆须经垦植、收获、舂磨、淘汰、炊煮等，所费功夫甚多。正如诗有云：‘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且施主常常是削减妻儿之食，为求福而施与出家僧众。故受食时，首先应作此观。其二，自忖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受信众的供养，若不修行办道，经营三宝事，不持戒，受此布施则必堕落，故岂可徒受此食。德行若全，方可应供受食。正如有偈云，‘佛门一粒米，大如须弥山，此生不了道，披毛带角还。’修行人若思及此，又岂敢贪图口福，而不勇猛精进用功哉。其三，用餐时，时刻用心，远离于三过，于上味之食不起贪，于中味之食不起痴，于下味之食不起瞋。否则不知惭愧，便堕三恶道矣。其四，当视饥渴为大病，视食物为良药，吃饭作吃药想，为疗饥渴而受食，绝不似世人徒为口福而狼吞也。其五，为了成就道业，应受此食。因若不食则饥渴病生，难成道业，但多食致患，少食气衰，故必食得适量，以资身修道。以上所言即五观法。因为食时观想此五事之缘故，所以斋堂又称五观堂也。”
吕岩闻之叹道：“我以前以为只有休粮辟谷，餐风食气方为道。今日方知，原来道唯在心处，非关事相也，若心外求驰，则反成南辕北辙，用功愈精，背道愈远矣。”禅师道：“正是如此。汝道家有云，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又演开八八六十四卦，如此弥纶天地，包罗万象，道源便在无极处；至于我佛，则开演八万四千法门，门门皆可达道，而万法归一，此一即是禅宗一心法也。若人能于此处用功，因缘成熟，必得明心见性，直达道源也。是故我佛门有言，只贵子见正，不贵子行履。若正见不具，盲修瞎练，此真盲人骑瞎马，懵懵然游走于万仞高崖之谓也，可不慎哉！”
正话间，前面一池，其中立着一大青石，刻着“放生池”三字，池水清冽，小荷散索几枝，秋叶挂黄，群鱼吐泡，波波弄尾，却是休闲。绕池而过，迎面一亭，吕岩抬头一看，见上面赫然写着“百丈亭”三个大字，旁边两柱一副对联，却是：
禅开清规垂百丈，池印水月落千寻。
但见其书以隶入楷，风格古朴 ，自然天成，显然是师钟繇笔法，但行笔处又隐隐蕴有一股妍美流畅、雄逸俊雅的神韵，却是书圣羲之家风。吕岩不禁暗暗喝道：“好书法！”只见禅师转头对侍者道：“智通，汝且去吩咐茶头备茶，言我要在此亭中宴客。”说罢便招呼吕岩于亭中坐落不题。
且说那吕岩自上山来，但见僧俗二众虽不下八百一千，但凡事却有条不紊，井然有序，丝毫没有杂乱之感，彼此称谓倒似江湖黑话，懵然不懂，已觉大奇，本欲发问，又不好造次。今又见那禅师说什么茶头柴尾，如何能不纳闷，于是便禁不住问道：“长老，在下有一疑相询，切莫见笑。适来用饭间，但见许多干活僧都是满嘴的饭头、菜头、火头、裤（库）头的叫，倒似黑道暗语一般，小道实在纳闷。正又闻长老说甚‘茶头’，实教在下茫然了。”吕岩一番话，直教那禅师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道：“先生有所不知，若要道其渊源，话可长了，不知先生可有兴趣否。”吕岩道：“如何没兴趣，长老快说，可别又打机锋卖关子方好。”
只见禅师略沉思了一回，便道：“若要详谈这个，则要把话扯到天竺去。在佛陀时代，彼天竺人修道风气极盛，无论是佛道或是外道，只要是修行之士，皆蒙世敬，多受世人布施供养。又彼土气候炎热，需衣不多，野果遍布，修行人因此衣食无忧，全不用生产劳作，一衣一钵，便足矣。故上至佛陀本人，下至四众弟子，皆不事生产积蓄之事，唯一心办道。自佛教传至我东土以后，便有异矣……。”
正话间，侍者奉茶而上。吕岩平素多嗜酒，但僧人戒酒，自然无从酬备。吕岩见那茶清纯泛绿，便乐得当酒喝。略一品尝，满嘴异香，不禁赞道：“好绿茶，香浓而不涩，上品也，不知却是啥品种？”那侍者随口答道：“云雾茶。”吕岩一听，奇道：“我前些年下终南，取道云南，浴滇池、登鸡足、游大理，亦曾尝过云南云雾茶，却不比此茶清香，不知却是何故？”长老笑道：“此云雾茶却是产于庐山，彼庐山烟雨，名闻天下，颇具灵气，山中茶树，朝夕为其薰陶，吸其精华，故其香却是与众不同也。故说虽是同一物，处地不同，则味便有别矣。我禅宗一脉，亦复如是，自天竺传至东土，便与吾中华风物人情水乳交融，与其源头天竺便颇见异也。起初，禅宗未盛，修行人也如汝道士一般，多居于岩穴间，偶亦托钵行乞，行头陀行，少有定所。而中土气候人情不竟与天竺有别，首先是天寒苦于衣着，露宿多有不堪。又中土风俗与天竺大异，民风崇尚勤劳力作，视行乞为刁民贱事，僧人托钵多遭白眼。想当年，孔圣人出游，师徒失散，子路遇荷莜丈人，便问：‘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夫圣人尚不免此讥，何况凡夫。故说禅门僧团制度非入乡随俗不可也。”
禅师呷了一口茶，又道：“禅宗自至六祖慧能大师后便大盛，僧众剧增。先是马祖道一大师首创丛林，以安禅侣；其后复有百丈怀海见禅众聚处，尊卑不分，说法住持未合规制，遂折衷大小乘经律，制定清规。丛林制度自此大备。时至今日，则益臻完善，禅众以集中居住为常，高僧名德住持之丛林，往往多逾千人以上，赫赫然大观矣。此丛林清规，真堪称我百丈禅师之绝唱大手笔，其完美之处，虽官署不及也。譬如一丛林之中，为开示众僧，故设方丈长老；为表仪众僧，故设首座；为荷负众僧，故设监院；为调和众僧，故设维那；为供养众僧，故设典座；为众僧作务，故设直岁；为众僧出纳，故设库头；为众僧主典翰墨，故设书状；为众僧守护圣教，故设藏主；为众僧迎待檀越[注05b]，故设知客；为众僧召请，故设侍者；为众僧看守衣钵，故设寮主；为众僧供侍汤药，故设堂主；为众僧洗濯，故设浴主、水头；为众僧御寒，故有炭头、炉头；为众僧乞丐，故设街坊化主；为众僧执劳，故设园头、磨头、庄主；为众僧涤除，故设净头；为众僧给侍，故设净人。此外尚有有饭头、菜头、火头、碗头、钟头、鼓头、门头、圊头、塔头、树头、柴头、茶头、锅头、桶头、灯头、巡山、夜巡、香灯、司水、照客、听用等等。诸如此类，各自分工合作，规模则视丛林大小而有增删，不一而足。先生稀客，难怪有此疑团也。”
那吕岩听罢，打趣道：“长老满口道来皆是头，丛林中可真谓头头是道也，倒是教在下头大，满脑袋装了那么多头，反倒把自家的头忘了。”吕岩一番话，乐得那长老哈哈大笑不已，亦打趣道：“汝回道人才两个口，如何及得我老衲头多。”汝看那一僧一道，初时尚是刀剑相见，此刻倒似他乡故知一般，论古谈今，时庄时谐，没个完处。倒是苦了那侍者，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直憋得满脸通红，煞是辛苦。
却说那吕岩跟禅师乐了一回，忽然想道：“自从达摩禅师东来，传授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以心印心法门，至我大唐，盛极一时，天下因之得道者不可胜数。那诲机禅师乃当今佛门龙象，今身到宝山，若不寻宝，唯事游戏，空手而返，岂不可惜，当不可错失良机也。”于是便肃然起立，执弟子礼，合掌道：“长老慈悲，自六祖慧能大师后，禅宗顿悟法门风靡朝野，上至帝王将相士大夫，下至市井小民，无不心醉，时见凡夫俗子，蒙一言半语，便入圣流。吕岩愚钝，未得窥光，唯求长老指示在下，如何是祖师西来之意？”
只见那禅师并不答话，突然操起禅杖向地下一戳，喝道：“识得么？”那吕岩明知有机关，如何敢蓦然作答，只是怔着发呆，不知所措。只见禅师又喝道：“汝若说这是禅杖，即同凡夫；若说不是，却是妄语；汝若欲藉此悟道，则是向外攀缘；若欲不藉此，却又陷断灭空见。到底如何个落处，速道一句来，道！道！道！……”那吕岩被长老逼得紧，正欲思惟答语。只见那长老猛然操起禅杖，对着吕岩便打，大喝道：“自家本地风光都不识，却躲在黑山背后搞活鬼计。”只这一棒喝，直教那吕岩狂心顿歇，桶底脱落，本地风光赤裸全现，直透三关，大彻大悟。只见那道人用双手将长老禅杖接住，笑道：“老和尚老眼纷花，莫错打好人。如今若要打吕岩，再无个下手处。”只见长老歇了禅杖，呵呵大笑道：“老衲今日又犯祖师清规，开了杀戒，一棒便将那烦恼贼揍死去。”
吕岩自吃这一顿棒喝，顿时窥得本来面目，禁不住悲欣交集，泪流满面，俄尔又笑，欣然为诗道：
弃却瓢囊摵碎琴，如今不恋汞中金。
自从一见黄龙后，始觉从前错用心。
那诲机禅师见此光景，呵呵大笑道：“子期未死，汝这伯牙便忙着摔琴绝音了。老衲自入佛门，嘲风咏月之事早已归它无何有之乡多时矣。今汝这多口回道人，却是喋喋不休，好不烦人。且待老衲亦来和汝两句，免得汝净唱独角戏。”只见那禅师亦信口吟道：
龙树盘根骏马鸣，几回梦绕达摩城。
西来祖意谁人识？翠竹黄花默有声。
吕岩自此一悟，已非昔比，一听这诗，便知大意。于是道：“长老这无情说法煞是说得妙，只是首句却教人费解，既是无情说法，如何又道‘骏马鸣’，马亦有情耳，岂非有违诗意乎？”
这一番话，直逗那诲机禅师忍俊不禁，指着吕岩大笑道：“呵，呵！从古至今，只闻有赵高指鹿为马之事，未料今日又多了一位，真是教老衲大开眼界也。”不知那禅师所指却是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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