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悦读:月亮是别在乡村上的一枚徽章

美文悦读:月亮是别在乡村上的一枚徽章

美文悦读:月亮是别在乡村上的一枚徽章

【悦读指津】

月亮总给人以清醒而又蒙胧之感,似是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月亮,在古时文学中最富含义,如果孤独难耐,可以吟咏“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如果失意了,来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如果恋爱了,便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失恋了,便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以此自慰……

同样,月亮又是人们追求的一种象征。古时的摘月也好,现今的登月也罢,总是告诉人们要去追求,攀登而不可懈怠。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层意思,思乡。

现今社会由于发展的要求,人们纷纷离开自己的故乡,远奔异地去寻求自己的事业。白天繁忙的节奏使人们无暇思索其余,可是当夜深人静之时,内心的孤独寂寞便牵引着人们想念。可是单纯想念怎能派遣心中的抑郁?唯有看到故地与新家共有之物——月亮,人们才得以稍稍安慰。

这样,月亮便成为人们共同关注的东西,而代代相传。所以月亮文化还是会继续受欢迎下去的。

韩少功对月亮尤其是乡村的月亮,有独到的见解,他的《夜晚》是一篇优美的写景抒情散文,在作者的笔下,月下的夜晚是那样的令人神往。在一千多年前,苏轼把着酒盏遥对青天问出了“明月几时有”;一千多年后的今天也有这样一位敏感的作家,所不同的是,他问出的是“城里人能够看到什么月亮?”

在文中,作者自然流露了对真正月夜的向往之情。城里虽说也有月,却是被“丢弃在五光十色的垃圾里”;农村里的月才是真实而生动的,“禾苗上飘摇的月光,溪流上跳动的月光”,“无时不在他们心头烙下时间的感觉”,更在作者的心中烙下对月夜牵挂的印记。作者经历了漫长的白夜后终于来到了真正的月夜,忘情地享受着久违的月光。

韩少功,1953年出生于湖南长沙,祖籍湖南澧县。著名作家,主要作品有《马桥词典》《爸爸爸》《女女女》。曾任第一届、二届海南省政协常委(兼),第三届省人大代表,第三届海南省文联主席、省文联作协党组成员、书记。2011年卸任以上职务。现兼职中国作协主席团委员、全委会委员,海南省文联名誉主席,湖南师范大学“潇湘学者”讲座教授。

美文悦读:月亮是别在乡村上的一枚徽章

夜晚

韩少功

月亮是别在乡村上的一枚徽章。

城里人能够看到什么月亮?即使偶尔看到远远天空中一丸灰白,但暗淡于无数路灯之中,磨损于各种噪音之中,稍纵即逝在丛林般的水泥高楼之间,不过像死鱼眼睛一只,丢弃在五光十色的垃圾里。

由此可知,城里人不得不使用公历,即记录太阳之历;乡下人不得不使用阴历,即记录月亮之历。哪怕是最新潮的农村青年,骑上了摩托用上了手机,脱口而出的还是初一十五之类,同他们抓泥捧土的父辈差不多。原因不在于别的什么——他们即使全部生活都现代化了,只要他们还身在乡村,月光就还是他们生活的重要一部分。禾苗上飘摇的月光,溪流上跳动的月光,树林剪影里随着你前行而同步轻移的月光,还有月光牵动着的虫鸣和蛙鸣,无时不在他们心头烙下时间的感觉。

相比之下,城里人是没有月光的人,因此几乎没有真正的夜晚,已经把夜晚做成了黑暗的白天,只有无眠白天与有眠白天的交替,工作白天和睡觉白天的交替。我就是在30多年的漫长白天之后来到了一个真正的夜晚。看月亮透过树荫筛下的满地光斑,闪闪烁烁,飘忽不定;听月光在树林里叮叮当当地飘落,在草坡上和湖面上哗啦哗啦地拥挤。我熬过了漫长而严重的缺月症,因此把家里的凉台设计得特别大,像一只巨大的托盘,把一片片月光贪婪地收揽和积蓄,然后供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扑打着蒲扇,躺在竹床上随着光浪浮游。就像我在一本书里说过的,我伸出双手,看见每一道静脉里月光的流动。

美文悦读:月亮是别在乡村上的一枚徽章

盛夏之夜,只要太阳一落山,山里的暑气就消退,辽阔水面上和茂密山林里送来的一阵阵阴凉,有时能逼得人们添衣加袜,甚至要把毯子裹在身上取暖。童年里的北斗星就在这时候出现,妈妈奶奶讲述的牛郎星织女星也在这时候出现,银河系星繁如云星密如雾,无限深广的宇宙和无穷天体的奥秘哗啦啦垮塌下来,把我黑咕隆咚地一口完全吞下,天幕上闪烁不定的遥远彼岸在步步逼近。我是躺在一个凉台上吗?也许我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太空人在失重地翻腾和漂浮?也许我是一个无知无识的婴儿在荒漠里孤单地迷路?也许我是站在永恒之界和绝对之境的入口,正在接受上帝的召见和盘问?……这是一个必须绝对诚实全盘招供的时刻。

我突然明白了,所谓城市,无非是逃避上帝的地方,是没有上帝召见和盘问的地方。

山谷里有一声长叫,大概是一只鸟被月光惊飞了。

美文悦读:月亮是别在乡村上的一枚徽章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