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聚德""便宜坊"有啥不一樣,京鴨咋吃才不"露怯" 這裡都告訴你

作為土生土長的青島人,有北京親戚的好處之一,就是可以時常到北京走動,這也是句廢話,即便有北京親戚,也不能沒事跑去蹭吃蹭喝。想說的是,經常去北京的人,有機會品嚐到許多飽含著古老文化韻味的美食,就像相聲裡說的,"南北大菜滿漢全席"齊聚於此,這個是別的任何城市比不了的,單說滿漢兩味,別的地方就吃不到這麼原汁原味的東西。

北京作為清朝皇都,清帝遜位之後,許多原先只有內廷存在的手藝,逐漸由師傅們帶出了高牆,在民間生根發芽,再獲新生。恰好推出這個 #吃在北京# 話題,就來說說北京最著名的的"烤鴨"。

清宮裡,分管各類功能的部門叫"房",下設細分稱為"局",比如,御膳房就有點心局、葷局、素局、包哈局等等,這個包哈局(滿語,下酒之意),就是專門負責內廷燒烤菜餚的單位。按照清宮的滿人祖制,宮廷宴會上一定要有燒烤的菜餚,這是不忘祖宗遊獵生活的懷舊錶現。

著名的美食家袁枚曾評論說"滿人多燒煮",燒就是炙烤,煮就是白煮,因為馬背上的民族,這兩種烹飪方式最方便也最快捷,適合隨時隨地遷移征戰的要求,包括奶子(酸奶)、涮肉(火鍋)、薩其馬,也都是滿人從關外帶來的,清兵入關之前,漢人正常用餐很少有這個吃法,後來才被大眾所接受。

全聚德的看家本領,乾隆爺的最愛——掛爐烤鴨

清代外交禮儀中,烤炙食品是很高級別的待客禮儀,比如,當年康熙皇帝與俄國老毛子的使節小毛子會面時,就賞賜的烤鴨、烤乳豬和肥羊肉。到了康熙的兒子當政,雍正在正常宮廷食譜中,添加了烤乳豬一道,說明這燒烤皇帝也很愛吃。再到乾隆時期,風流天子、十全老人,跟他父皇一樣也愛吃燒烤,只是不一個口味,乾隆爺偏愛吃鴨子。

這位爺愛吃到什麼程度呢?據故宮資料《玉臺照常底膳》記載,乾隆皇帝在二十六年三月初五日到十七日,這十三天的時間裡,他就吃了六次烤鴨子,相當於平均兩天一次。下江南的時候,他更是沒有放過南方的鴨子,乾隆三十年的《江南節次照常膳底檔》中記載,從正月十七日到正月二十五日的九天時間,就有各行宮供奉的烤鴨品類十餘種,複雜的料理有"燕窩肥雞掛爐鴨子野意熱鍋"、"冬筍烹掛爐鴨絲肘子絲雞蛋絲"、"掛爐鴨子掛爐肉燉白菜"等等,相對簡單的有"掛爐鴨子鹹肉"、"火燻鴨子",說它相對簡單,製法不一定簡單,比如開水白菜一味,可真不簡單。

從這些鴨膳的菜名,可以發現一個問題,乾隆爺食用的烤鴨子,都是同一種做法——"掛爐"。由於這位主子對烤鴨情有獨鍾,為了迎合他的品味,不僅在內廷有專門為他砌的爐子,即便在南巡途中,各大行宮裡也都提前預備好了御用烤爐,為他一個人供應烤鴨,怎麼弄,什麼要求,跟宮裡規矩都是一樣的。

根據烤炙規矩,烤爐都是磚現砌的,灶爐留出前爐門,搭成拱形。灶膛內壁左、右、後三面有專門的掛架,用來掛準備烤制的鴨坯子,掛爐燒烤的名字也就這麼來的。燃火之物專門選用低煙高熱的木材,比如棗木、梨木、桃木等。這些規制說著簡單,其實都有竅門,是歷代燒烤師傅們摸索的經驗所得。

看過《天下第一樓》的看官們一定記得,故事裡執杆的羅大頭師傅,一根長吊杆在爐膛裡顛來倒去,你來我往,熟練的挪移著烤制中的鴨子,讓爐火均勻烤到鴨子全身頭尾。吊杆還有一個重要作用,就是不讓鴨子直接見火,鴨子全身冒油,燎著就糊,火大全焦,焦糊味的鴨子還怎麼吃呢?反過來,火力不夠,鴨子不熟帶血絲兒,也是失敗,更有燎襠上色等諸般技法,所以這手法火候如何掌握,是執杆師傅的傍身絕活,不傳之秘。

掛爐烤鴨還有一個訣竅,就是腔子裡灌湯汁,這樣鴨坯在爐子裡外烤內蒸,外面溫度高,同時解決了鴨腔夾生的問題。掛爐出來的鴨子皮酥裡嫩,油而不膩,以棗、梨、桃木作為加熱材料,烤出來的鴨子,肉裡都滋著甜絲絲的果木香,有"顏值"有口感。因為掛爐是可見火,隨時可以觀察烤物情況,火候時辰把握到位,所以叫"明爐燒烤"。北京大名鼎鼎的"全聚德",就採用了掛爐燒烤製法。

便宜坊的美味,京城烤鴨頭一份——燜爐烤鴨

北京四九城最早開業的烤鴨店,可不是"全聚德",而是明代在宣武門外米市衚衕開起來的烤鴨店面,叫做"老便宜坊",牌匾是明代兵部員外郎楊繼盛的親筆,據說典故出自此店中的鴨子吃起來"方便宜人",可不是價格便宜,當然也不是一般百姓享用得起的。便宜坊出產的烤鴨,用的是燜爐技法。與前面說的"明爐"燒烤方式截然不同,它全程不見明火,中途不開爐門,全靠爐膛內的熱力將鴨子燜烤至熟透。"燜爐"即由此得名。

起爐以後,先用燃料木材點燃爐膛,等整個爐灶溫度提升到需要的火候,將膛內的明火培滅,然後用叉子將預先制好的鴨坯子放進爐子裡,關閉爐門後全仗膛內溫度將鴨子燜熟。由於是四面受熱,全程不用翻動鴨子,貌似比掛爐烤鴨省些力氣,但是這種烤製法,也不是全無技巧,扔進去等著的傻瓜烤法,也要掌握火候。它的要點在於第一步,加熱爐灶,爐膛燒過了,鴨子入爐即焦糊,火力不足,燜出的鴨子則夾生不可食。

說起來,這燜爐,不是滿人入關帶來的產物,而是更早的明代宮廷廚藝。據傳說,這是江南民間"金陵片皮鴨"的宮廷升級版,也是一位宮廷御廚經過改良烤爐之後形成的烤制方法,最初在南京,是明太祖朱元璋的最愛,後來明成祖朱棣燕王北遷,也就隨龍伴駕來到了北京城。明朝定都之後,依然作為宮廷御膳供奉。由於是南方傳來的,與北方的掛爐烤鴨區別之,稱為"南爐鴨"。

六朝煙雨滿金陵。曹氏囿居北京西郊寫作《紅樓夢》,欲先睹為快者比比,每天都有登門求書者。曹氏說道,"若有人慾快讀我書不難,唯以南酒燒鴨享我,我即為之作書。"南酒即黃酒花雕,燒鴨即南爐燜鴨。曹公何其可愛,想看我的書,得拿著我家江寧的美酒烤鴨來換,吃好喝好了就給你看。美味也能略略解除些思鄉惆悵。即便在書中,惜墨如金的曹公也未忘為故鄉的鴨兄留下幾筆,行酒令時湘雲即有"這鴨頭不是那丫頭,頭上沒有桂花油"之句,可見鴨頭也是曹家席上一味菜餚,絕非如今"絕味"、"九九"可比。

北京烤鴨之始祖卻在南京。去年曾因公幹金陵,朋友說,南京有句名言聽過沒有,叫"

絕不讓一隻鴨子飛過長江去"。聽聞不覺撫掌大笑。顯然,南京是吃鴨天堂,除了強烈的幽默感,也可體會金陵與鴨子的別樣情感。今日之南京,除了名揚海內的鹽水鴨,也有許多烤鴨,可謂南北兼得。

青山秀水,光吃不動——北京鴨是怎麼煉成的

說鴨子,到底繞不過人藝經典劇目《天下第一樓》,劇中提到烤鴨最好的品種,是北京西郊玉泉山的小白眼鴨子,由此引發了一段關於尋找鴨源的劇情。現實情況是,別處的鴨子烤出來肉柴發硬,口感不好,被常年的老食客們發現了,就要砸店裡招牌。創作來源於生活,所以才真實可信。這些典故也從側面反映出,北京烤鴨的選材之精道。

關於北京烤鴨的食材來源,也許多說法,其一,認為是明代時期往來船工從南方帶來的湖鴨;其二是源於明代北京東郊潮白河的白眼鴨子;其三是起於遼代,在北京地區發現的一種白毛鴨子。除了出身血統,還有一種餵養鴨子的獨特方式,就是"填"。

"填",在北魏《齊民要術》中即有記載,叫"填嗉",嗉即嗉囊,具體方法為"(鴨子)雛既出,別作籠籠之,先以粳米為靡粥,一頓飽食之。" "填鴨"不是要讓鴨子在"獻身"之前吃飽最後一餐,而是通過這個方法,喂足一個月,讓鴨子肉肥味美,而且軟嫰適口。這可能是世界上關於"填鴨"餵養最早的記載,難怪梁實秋要說"填鴨費工費料"。

據載,明清宮廷烤鴨使用的食材來源,也與民間不同,就像影視劇中說的,這些高級貴族們用的就是皇城西郊玉泉山的放養鴨子,玉泉山一帶溪流清澈,養料豐富,是宮廷用水的主要來源,非常適合食用鴨的野外飼養。

富人桌上餐,貧戶心中夢——一隻鴨子半月糧

生活在清代乾嘉時期的學者姚元之,在著作《竹葉亭雜記》中寫道,"近日筵席必用填鴨一,鴨值銀一兩有餘,……,一席之需竟有倍於何曾日食所費矣。踵事增華,亦可懼也。"每次吃飯,都要用一隻填鴨,而當時的填鴨每隻要一兩銀子還多(大約合今天的人民幣700-800元左右),他感嘆,如今什麼事都追求華美,一次更比一次奢靡,即便盛世也不可如此浪費,實在是很可怕的事情。

現在物質極大豐富,似乎一兩銀子不算太多。可以參考清末民初學者陳恆慶的《諫書稀庵筆記》,裡面記載了乾隆帝與大臣的一次對話,其中提到"爾宰相俸一年不過三百金,"這裡的三百金是三百兩銀子(約合21-24萬元人民幣),因為清朝是銀本位,是用銀子發工資,金子用做賞賜,所以一定不是金子而是銀子。

清代國力繁盛時期的頂級官員薪資也就是年三百兩銀子,一年吃三百隻鴨子就得喝西北風了。另有《紅樓夢》中劉姥姥看到的,賈府一頓螃蟹宴要24兩銀子,不由得驚呼"

阿彌陀佛!這一頓的銀子,夠我們莊稼人過一年了!"一隻鴨子頂農戶半個月花銷。當然,如今隨便一箇中層幹部的明面收入就可達25-30萬,可謂"天下無處不宰輔",算上通脹通縮,也不能與乾隆時期相比了。

北京烤鴨怎麼吃之"選坯上的講究"

梁實秋在《雅舍談吃》散文集《烤鴨》一篇中,描述吃烤鴨的經過,"在家裡打一個電話,寶華春就會派一個小利巴,用保溫的鉛鐵桶送來一隻才出爐的燒鴨,油淋淋的,燙手熱的。附帶著他還管代蒸荷葉餅蔥醬之類。他在席旁小桌上當眾片鴨,手藝不錯,講究片得薄,每一片有皮有油有肉,隨後一盤瘦肉,最後是鴨頭鴨尖,大功告成。主人高興,賞錢兩吊,小利巴歡天喜地稱謝而去。

"梁先生是閉門家中坐,烤鴨天上來。一個電話就能享受到美食,人生如此,實在堪羨。小夥計送來的是剛出爐的鴨子,還有蔥、醬和荷葉餅,除此之外,還提供現場片鴨(拆解鴨子的頭尾皮肉骨)。全套服務完畢,可以獲得客人的一些小費作為感謝。

中國的食物,本身就是不拘一格,不同的吃法,有不同的體悟。夾上一片鴨肉,沾了麵醬,用麵餅托住,加上蔥絲稍許,卷好了塞進嘴裡,最重要的是一口吞掉,在滿塞的嘴中,品味逐漸散開的肉香、蔥香、醬香、餅香。這是最傳統、最正宗的北京烤鴨吃法,這不過是諸多吃法中的普通一種;還可以嘗試把香脆的鴨皮,沾上綿白糖,甜脆的味道也很獨特,這種吃法以前多是闊太太們的愛好;蒜泥可解膩,將烤鴨片蘸著蒜泥吃,或將之捲入餅中,享受鮮香中的一絲辣意;吃鴨肉抹上芥末,要是中式芥末醬,也有不同風味。

除了這些吃法,還可以什麼都不沾,直接把鴨皮鴨肉塞到嘴裡,這在以前叫"露怯",說這個人不會吃,哪有把鴨子直接往嘴裡塞的呢?又如何,迴歸自然的吃法,本味在味蕾中展現,何嘗不是一種享受。生活不就是這樣,你選擇你的,我選擇我的,誰又說得出哪個選擇更好?適合的才是最好,何必糾結呢。

就像青島這邊吃魚,正規些的餐廳,夥計會引著到養殖池那裡看,看好哪個,大小斤兩定了,夥計就撈出魚來當場摔死,意思是不會用死魚糊弄。早年間,吃烤鴨的食客也很講究,要親自挑選鴨坯,怎麼選呢,用一根籤子去扎鴨坯,看哪一隻肥厚鮮嫩,選好心儀以後,夥計遞上一支筆,食客在鴨坯上簽名,或者隨便畫個什麼標記,這個可不是旅遊紀念,據說這樣做能看出鴨坯的成色乾溼,也能考驗師傅的烤制手藝。

選好了坯子,就到座位上,要幾個小菜等著。鴨子烤得了,夥計上菜會唱一句,誰誰的鴨子上菜了之類。上來之後,第一件事,捧著讓食客看,看什麼呢,看他剛才在坯子上寫的字或者做得記號,字跡還在,說明鴨坯子沒有調換,字跡不變形、不掉色,說明鴨子烤制的手藝精道。這種情況下,食客們都有一份額外的打賞,夥計收了錢也是歸公再分,但是會再唱一句,表示感謝,"某某大爺賞下了",然後周圍的夥計跟著應和,此起彼伏,一時間滿堂彩,甚是好聽。這種場面,一方面是為了攬客,也是表現自家的東西受歡迎的意思。這都反映了老北京餐飲的有趣風俗習慣,如今也有刻意為之,當成賣點,噱頭罷了。

北京烤鴨怎麼吃之"就餐上的講究"

皇城民諺有"便宜坊的鴨子片著吃",可見最晚在明朝就有了片鴨子的吃法。高超的烤鴨片法,依然延續每隻片出一百零八片,要求半皮半肉,連片成條,大小均勻如花瓣魚鱗的統一形狀,才是刀工技法火候最佳,擺盤特別的美觀漂亮,可說是"未曾到口意先美"。現在的片鴨師傅,也要能片出九十片以上,才算是合格。鴨胸上有塊肉皮,香酥清脆,最是美味,屬於烤鴨肉裡的"尖貨",削成柳葉形狀,碼在盤中不過八片十片,專門用來沾綿白糖食用,體會那種"入口即化"的美妙。

除了鴨子本身,輔料也是很有講究的。蘸醬,要用六必居的甜麵醬,買回來之後,還要經過熬製等工序,才算合格上桌;荷葉餅,雖然薄到透光,但是手裡一攥,伸開再看,平整如初,不破不沾,才算是地道。當然如今,人們的生命都沒有時間之前,這樣的快節奏,沒有人追求這些講究,即便是有,那也是另一個世界的階層,非我等屁民所能享受的。也不必埋怨,自古飲食分階層,信乎然也。過好自己的也就是了。

傳統的烤鴨費工費料,又講究手藝,一般的餐館無法達到這樣的要求,還有一種去繁就簡,賣燒鴨,也有個名堂叫做"叉燒烤鴨",叉子插了,直接上火烤,連烤爐都省了。鴨坯子也是最普通的食材,加工後陰涼地兒略略風乾,烤出來居然也棗紅爽脆,但是皮肉之間的那層脆油卻沒了。這種鴨子徒具其名,只有賣相沒有口感,味道比傳統烤鴨子差得不可以道里計。吃了這個鴨子,可是絕不能說自己吃得北京烤鴨,會被人哂笑。

梁實秋先生的文章中就寫道,有人到北平吃烤鴨,回來以後逢人就說鴨子多好多好,梁先生就問他,鴨子好在哪裡,這個人就說了"有皮,有肉,沒有油。

"梁先生告訴他,"你還沒有吃過北平烤鴨。"無油的鴨子,怎麼能算北京烤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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