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對孩子發脾氣了,我是不是一個壞媽媽?

女兒剛升入小學的時候,有次接女兒放學,女兒學校發了一盒酸奶。我想帶孩子回家(我當時心理想著該做飯了)。女兒提出邊走邊喝酸奶,我馬上答應了,因為在我的想象裡,先喝完酸奶,再騎車回家,這不是問題。我很驕傲,我是一個尊重孩子,給孩子自由的媽媽。很意外的是,孩子喝酸奶的過程,讓我經歷了一個從著急到憤怒,到暴怒的過程。她不是用盒子喝,也不是用吸管吸著喝,而是用吸管蘸著酸奶,在嘴裡舔一下,再蘸一下,舔一下。

我耐著性子,等著她喝完,心理想著回家做飯的事情。等了半小時,我眼瞅著盒子裡的酸奶還有一大半,我著急了,對她說:“你馬上喝完,我們回家。”孩子說:“不,我要慢慢喝。”我壓抑著自己心理的火,繼續推著車子,跟她一起走。又走了十多分鐘,我停下來,看酸奶還有不少,人家還是一點點一點點的蘸著放進嘴裡,我終於咆哮了:“你能不能快點喝完!以後,你再也不要在路上喝了!”孩子頓時很委屈,害怕,想要落淚的樣子讓我心酸。我像一個被打氣打多了的氣球一樣,隨時要爆炸,又只能憋著,那個滋味啊。。。。。。。我心理既憤怒,又委屈。我憤怒的是,這個熊孩子能不能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你以為世界真是圍著你轉的?同時又有一個聲音對我說:你怎麼可以對孩子這麼兇?你難道沒有嘗夠被大人兇的滋味嗎?你怎麼可以跟你的家長一樣對你的孩子?你真是一個壞媽媽!

同時我非常不解,我聽了那麼多育兒課,看了那麼多育兒書,我知道如何尊重孩子,如何接納孩子,如何給孩子自由,要溫和堅定的對待孩子啊。為什麼帶起孩子,還是如此艱難?我又對孩子發脾氣了,我是不是一個壞媽媽?

到了每週一次的心理諮詢時間,我跟我的諮詢師訴說了這件事的經過和我的憤怒,我的委屈。我的諮詢師傾聽我,共情我之後,引導我看到我的模式,在我和孩子的需要有衝突的時候,我總是首先滿足孩子的需要。我在努力做一個好媽媽。似乎如果我先考慮我自己的需要,我就是一個自私的壞媽媽。我看到自己是多麼努力的在避免成為一個壞媽媽。是我對做“好媽媽”的執著,才把我逼到了絕境,控制不住的發脾氣啊!

我還思考,為什麼我的孩子很坦然的堅持先喝奶,再回家,而喝奶的方式是用吸管一點一點蘸著放進嘴裡,四十分鐘後,一盒酸奶還有一半。她怎麼就不知道媽媽需要馬上回家做飯?為什麼我六歲多的女兒如此的自我中心?我努力思考著。突然,腦袋閃了一下亮光,一個答案出來了:孩子的自我中心狀態不是我培養出來的嗎?我在堅持給孩子自由,在盡我最大的努力尊重她,滿足她的需要。她的自我中心也是我執著於做一個“好媽媽”的後果之一啊。

我又對孩子發脾氣了,我是不是一個壞媽媽?

童年的我,小心翼翼的看人臉色,討好所有人,從不敢堅持自己的想法。我唯恐我的孩子經歷我的傷痛,我多麼怕我的孩子成為一個“聽話”的孩子啊!我絕不做壓制孩子的壞媽媽,我在滿足孩子的自由的時候,培養了一個自我中心的孩子。孩子的自我中心,也把我逼到爆發的境地!

我還記得,妞妞3歲的時候,有一次我帶孩子去一個繪本館,我和館長坐在一起說話。一個孩子上完衛生間沒有衝,我對我的孩子說:“妞妞,你能去衝一下馬桶嗎?”妞妞當時回答:“不,你要衝,你去衝,這不是我的事情。”那天晚上,我很興奮的跟老公說:“你看,咱家孩子能夠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她不會像我一樣委屈自己,討好別人的。”

孩子慢慢長大,很多次看到她有能力表達自己的需要,我多麼欣慰!我認為,比起我的父母,我更合格。你看,我的孩子不衝突,不委屈自己,她不是“聽話”的孩子。

看看我的模式:成長中受傷,心理有壞媽媽---努力不讓自己成為壞媽媽---執著於做好媽媽,滿足孩子--長期如此,-帶出一個自我中心的孩子---這個自我中心的孩子挑戰我的底線,完全不顧我的感受----我爆發----我沒有溫和堅定的對待我的孩子,我內疚---我是一個壞媽媽。

這個好媽媽的標準來自哪裡?也許和我自己成長中沒有好好被愛有關係。我心理有一個可憐的娃和一個壞媽媽。我內心需要一個完美的好媽媽來對待我的孩子,我也需要一個完美的好媽媽來滋養我自己內心那個受傷的小孩。我帶孩子的同時,非常容易把自己定義為壞媽媽,所以,我小心翼翼的避免成為那個壞媽媽。

我又對孩子發脾氣了,我是不是一個壞媽媽?

就好像,我偶爾對孩子不夠溫和,對孩子發了脾氣,現實中的孩子瞬間和當年受傷的孩子重疊在一起,好像她會體驗我當年曾經體驗到的無助,委屈,恐懼。 有多少時候,我們不是以現實中孩子的狀態為參照,而是本能的以我們成長中,那個體驗到痛苦,體驗到受傷的小孩為參照?

成長課堂裡,一個媽媽講到家裡互動的一個場景。7歲的女兒穿著鞋進屋。奶奶罵孩子,吼孩子,非常生氣,奶奶認為孩子把她辛苦收拾的地弄髒了。媽媽非常生氣,跟奶奶爭辯:“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態度對孩子,會給孩子留下創傷?在你心理,是你的乾淨的地重要,還是孩子心理健康重要?”在課堂裡說到這些的時候,我還能感受到媽媽的氣憤和擔心。

我先試著共情媽媽的體驗,我說:“我體會在那一刻,你的內心的非常不舒服,因為有人這樣粗暴地對你的孩子,你要保護你的孩子,免於這些可能有痛苦有創傷的情境。”這個媽媽說:“是的,我不能接受有人傷害我的孩子。”然後我引導媽媽:“不過,我很好奇,奶奶這樣對這個7歲的孩子,這個孩子是什麼狀態呢?她是不是很恐懼很害怕?”這個媽媽說:“這個孩子看奶奶這樣罵她,就故意穿鞋跑到房間,她故意氣奶奶。”

我:“我不知道你怎麼看這個過程。我好像看到孩子很有力量,她沒有被奶奶嚇著。她在故意激怒奶奶。”這個媽媽有些恍然大悟地說:“是的,是的,後來,我和孩子談,剛才奶奶那樣對你,你感覺怎麼樣?孩子說:我要把奶奶扔了。好像,她沒有覺得這事很嚴重,她很受傷。”

我說:“是的,孩子在想象中懲罰了奶奶。從這個角度看,她不是委屈,害怕的狀態,她好像比奶奶強大。奶奶氣急敗壞的狀態,說明奶奶被擾動,已經失控,奶奶內心的力量更弱。”

然後這個媽媽釋懷了,她說“我從來沒有想到要看孩子是不是扛得住。原來我一直在用我自己的體驗去推測孩子的體驗。也許以後發生同樣的事情,我會不那麼緊張,我會放鬆。可能我和孩子的奶奶衝突也會少一些。”

我又對孩子發脾氣了,我是不是一個壞媽媽?

我想我們在養育孩子的時候,要做四件事:

1把當年受傷的孩子和現實中這個孩子區分開,當我們對孩子發脾氣的時候,或者是當有人對我們的孩子發脾氣的時候,我們會心疼這個孩子,我們推測,他多委屈,他多恐懼,他多可憐。我們需要做的工作是,區分這個體驗是我成長過程中,作為主基調一直存在的體驗,還是眼前這個孩子的真實體驗?我們有沒有無意識中拿我們的體驗去移植到孩子那裡,認為眼前這個孩子一定如我們當年那樣痛苦?

2把現實中的媽媽和心理的壞媽媽區分開。是不是因為成長在痛苦中,我們心裡一直在譴責當年傷害我們的那個家長,在養育我們自己的孩子的時候,我們也控制不住的在譴責現實中的這個媽媽,也就是我們自己。似乎,我們犯了一點錯誤,作為家長,我們就和當年那個總是傷害孩子的家長一樣可惡,一樣罪不可赦。

3當我們委屈自己,拼命照顧孩子的感受的時候,我們可以思考,是現實中,我們的孩子需要我們這麼做,還是當年那個受傷的,委屈的孩子需要我們這麼做?我們在滿足眼前這個孩子,還是在滿足心裡那個受傷的孩子?

4在完全滿足自己,而委屈孩子和完全滿足孩子,而委屈自己之間,找到一個平衡。允許自己有時候先照顧自己的需要,不滿足孩子的需要。允許自己有時候拒絕陪伴孩子,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我又對孩子發脾氣了,我是不是一個壞媽媽?

對照一下,在我們的童年,有可能大多數的時候,我們是不被看到,不被認可,不被接納的。所以我們成長得痛苦:在關係裡,我們小心翼翼,我們隱忍。對這個世界,我們迎合著,討好著。

而當我們成為父母,我們在心理發誓,我一定不讓我的孩子經歷我當年的痛苦,所以,我們看書,我們聽課。我想,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在和孩子互動的時候,也許大多數的時間裡,我們已經尊重了孩子,接納了孩子。這種情況下,弱小的孩子會發展出自己的力量。對嗎?

但是,作為,從一個可憐的娃走過來的媽媽,我們很容易忽略掉,我們大多數時候對孩子是足夠溫和的,我們是傳遞給孩子愛的。我們更容易關注小部分時候,我們對孩子做了不好的事情,我們對孩子發了脾氣,我們打了他。為什麼我們的關注點放在這小部分裡?1因為我們唯恐我們的孩子在成長中像我們一樣痛苦,留下創傷。2我們自己需要一個內疚自責的示弱的家長形象去對抗頭腦中那個“強勢的,控制的,指責的,完全以他自己為中心,絕不低頭的”的家長的形象。我們想要讓自己做一個好媽媽避免孩子經歷我們體驗過的痛苦,我們也需要一個好媽媽打敗心理的壞媽媽。我們在補償給孩子愛的同時,也在補償童年受傷的自己。

我想,如果我們想讓自己的狀態更好,我們先要接納自己本來就不是完美媽媽,無法給孩子全然的照顧和保護。

多少時候,我們執著於好媽媽,執著於給孩子全然的照顧,才把自己逼到發怒的境地!

一個允許自己照顧不好孩子的媽媽的狀態:

鈴鐺小時候特別愛哭,每次哭起來,驚天地泣鬼神,時間特別長。鈴鐺的媽媽是個家庭婦女,丈夫在外打工掙錢,她一人帶大3兒1女。她唯一的愛好就是看戲。一聽到村裡來了戲班子,她就開始梳洗打扮,準備前往。

有一次,五歲的鈴鐺一看到媽媽要出門,就開始哭鬧,不讓媽媽出門。

媽媽仍然果斷地將鈴鐺託管給鄰居爺爺,自己去享受看戲。

鈴鐺斷斷續續地哭,一直哭到媽媽看戲回來。

媽媽沒有任何愧疚,對鈴鐺也沒有任何責怪,只是輕輕地抱起鈴鐺回家了。

在我看來,鈴鐺的媽媽接納自己不是完美媽媽,對她來說,孩子哭就哭吧,孩子哭不意味著我不好。因為她面對鈴鐺的哭,沒有內疚自責,所以不會去打壓孩子的哭,不會和孩子對抗衝突。

我又對孩子發脾氣了,我是不是一個壞媽媽?

她不要求自己是一個完美媽媽,事事以孩子為第一位,她堅持自己的愛好。這會讓她在帶孩子的時候,少了很多委屈和憤怒。對比一下,一個不得不放棄自己愛好的媽媽,會在和孩子相處的時候,容易有委屈,憤怒,因為她潛意識層面會對孩子有情緒:“都是因為你,我沒有自由!都是因為你,我無法睡好覺!都是因為你,我無法堅持我喜歡的瑜伽!”情緒是掩藏不了的,會讓這個委屈憤怒的媽媽容易發脾氣。就好像,別人到100度,火才燒起來,而這個委屈憤怒的媽媽不耐熱,燒到80度,就著火了。因為潛意識的情緒一直在尋找出口。

我想:如果鈴鐺媽媽不接納自己,不允許自己帶不好孩子,孩子一哭,她內疚自責,攻擊自己,很可能她扛不住孩子的哭,對孩子發脾氣。

是什麼讓我們無法保持溫和堅定的狀態對孩子?因為我們不接納自己,我們苛求自己要做一個好媽媽。

有些理念在說:家長要有好情緒,家長要溫和堅定的對待孩子。從孩子成長的角度看,這是絕對的真理。

我們再從媽媽的角度來看:我成長中很痛苦,我努力不讓孩子體驗我的傷痛。我要求自己做一個好媽媽,我要求自己溫和堅定的對待孩子。一旦我對孩子發了脾氣,我無法按照專家說的,溫和堅定的對孩子。因為我無法溫和堅定的對孩子,我又犯錯了,再次印證我是壞媽媽。對於帶孩子,我無力,我內疚,我自責。也就是,媽媽要求自己溫和堅定,自己沒有能夠溫和的時候,容易對孩子內疚,對自己苛責。這個內疚和苛責推著媽媽開始新一輪的放縱,嚴厲。

我想發出我的聲音:

溫和堅定應該是我們成長的目標,而不是衡量我們是不是好家長的標準。你可以偶爾對孩子發脾氣,你可以給自己留出時間專心享受做自己,而不必因此對孩子內疚。只有我們不執著於帶孩子帶出一個完美的狀態,我們不執著於讓自己呈現完美媽媽的狀態,我們才能放鬆下來,享受做自己,享受做媽媽。

同時,我們接納自己不是完美媽媽,我們才能夠真正允許孩子有情緒,看見孩子的情緒,接納孩子的真實狀態。就是說,能做到溫和堅定是最好的狀態。不能做到,就接納自己:我是人,有時候我也會有情緒。

如果我們的童年過得不好,帶著成長中的創傷長大,而現在我們無法以很好的狀態對待我們的孩子,我們很容易陷入內疚的情緒裡。從我的眼睛看,也許,我們能做的是過濾掉一部分傷害。能夠讓孩子的童年比我們的童年好過一些,就是進步了。想要把我們經歷的傷害完全的過渡掉,給孩子一個完美的童年,也許,這是一個夢想。只要我們在孩子的世界裡存在,這個創傷的傳遞就有可能出現。帶著覺察,允許傷害出現,同時,把傷害降到最低,就好了。

我們很容易羨慕狀態好的家長,總覺得作為媽媽,自己做得不夠好。但是,我們是不是忽略掉了一個前提條件,人家的童年體驗到的愛比較多,傷害比較小,做一個好媽媽對人家來說不是難事。如果,我們成長中,經歷了很多的不被看見,不被認可,甚至是赤裸裸的貶低,打罵,為父母的需要而活,我們想要做一個溫和的,有愛的媽媽,並且為此努力,這就夠了。帶著覺察和孩子互動,和孩子一起成長,是更好的狀態。

就像打牌一樣,你抓了好牌,你打出一個好結局很容易。你抓了一把爛牌,我們只有在這把爛牌的基礎上,發揮出最好的水平。

我又對孩子發脾氣了,我是不是一個壞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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