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韩讲故事:老面包

老韩讲故事:老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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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韩讲故事:老面包

老韩讲故事:老面包

儿时,最大的诱惑莫过于零食。我的零食离不开中山西路小学大门口的选项,诸如绿色的酸毛杏、红色的面果果、土黄色的酸枣面与乌青黏稠的稀果子羹。即便这样低廉的美食也不是每个小朋友都能享受到的,正如我们自己编的童谣:“学校门口啥都有,就是口袋里头没有半分钱!”

那时,呼市中山西路联营商店东面有一家面包店。我每天下午放学,路过这家面包店时,面包刚刚出炉。香味浓郁、蓬松细腻的面包使我眼睛发亮、嘴里的唾液不由地往下咽。为了避免诱惑,后来我总是快步经过这里,甚至不敢深呼吸。

面包对我来说是一种奢望。那年月小孩唱儿歌说:“苏联老大哥,卢布挣得多,戴着金手表,出门坐汽车,喝着香牛奶,面包吃一摞,香肠有的是,啤酒随便喝。”可见面包和共产主义还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那时的面包就一种,价格也比较实在,一毛四一个。虽然种类简单口味朴实,但对于我而言却如珍馐一般,因为一毛四对我来说也不是小数。旧城北门穆斯林作坊,刚出炉的焙子才五分钱一个。

传统老面包,外表红润有光泽。组织松软、筋道。可以手撕,所以又叫手撕面包。那种面包用料有鸡蛋、面粉、糖、酵母、豆油。纯手工制作而成的,发酵用的也是最古老的办法。如果拿它和现在市场上的面包相比,最大特点是不粘牙、不死口、有嚼劲,还不是很甜。那种稍微发酸的味道是无法形容的、唯一的。

小时候吃面包是不容易的。母亲每月发工资的那天,我总是哪里也不去,在家耐心地等她下班回来。这是我每月唯一能够吃到面包的一天,也是个幸福快乐的日子。

父亲的面包也给我留下了深刻与忧伤的记忆。那时,父亲经常去北京开会,开会也意味着我有可能吃到面包。

每次会议结束,父亲总是扛硬板坐夜车从北京回来。父亲满脸的疲惫,熬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一进家,他放下那只再生布手提包,我就兴冲冲地冲上前去拾翻。因为我知道,在父亲的手提包中,一定有一个或者两个他舍不得吃而留下来的面包。

因为搁得太久,面包已经失去了水份,变得干燥而坚硬,加上那时的面粉比较粗,这面包看上去不像是食物,更像是河边半风化了的深褐色的石头。

于是我和妹妹在父母亲的主持下,公平地分食那一个或者两个面包。分到面包后,我们便迫不及待地吃起来,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下去。

待面包吃得只有指头大的一点时,速度便慢了下来——不是已经吃饱了,而是想将面包那无比美妙的味道在口腔里多保留一会儿,哪怕半分钟也好。等到面包完全没有了,我们就开始捡食桌上有可能丢下的面包屑。

面包吃完了,我们开始盼望父亲再一次去北京开会。那时,我们不知道,父亲为了节省两个面包,他得有两个早晨空着肚子坐在会议室里听首长们侃侃而谈。

那时,我们总是抱怨面包太少。对此,父亲往往抱以羞愧的一笑。其实我们完全忽视了在一旁主持分面包的父母一丝面包屑也没有。

有许多年了,我没吃过老面包,老面包只在我的魂牵梦萦之中。老面包,不知那是多少人的心头最爱,然而制作老面包的工艺早已失传。据说有人为了寻到老面包的配方,不惜重金,就为了那不带任何装饰的纯正味道。终于有一年,听说内蒙古军区有一家作坊开始制作老面包了,面包的名字叫253,253的配方不知是从哪里搞到的。

内蒙古军区的医院就叫253医院,面包和医院的编号同名,不知有何说道。那次,我和几个退休的同事结伴前去购买,只见店铺门前放着一张桌子,桌上的铁盘子里整齐地摆着一排排刚出炉的老面包,上面用一张大塑料纸盖着。售货员小姐手忙脚乱地给顾客拾取面包,然后收钱、找钱,红扑扑的脸蛋上香汗淋漓。从桌上一大片的空位置可以看出,面包卖得很火。

这应该是我见过的最软、最膨松的面包。像是一块弹性很好的海绵,即使用手使劲地压扁,几秒内就能恢复原型。我掰开一个老面包,里面密布着大小不规则的孔洞,之间晶亮的薄膜把整个面包撑了起来。

我急不可耐地咬了一口,鲜香松软、味道酸酸甜甜、吃在嘴里有充实感,分明是儿时的味道。我欣喜异常,香味浓郁的253老面包使我又回到了童年。

那巨大的气孔和湿润松软的口感从何而来?老板说,是因为发面坚持使用自家培养的天然酵母制作的酵子,发酵就得花上十几个小时。若是快速发酵就无法产生漂亮的气孔和薄膜来支撑弹性,也缺少酸香老面独特的成熟风味。

老板还说,之所以叫老面包,是因为它的原料都很纯净、制作流程也很原始。手工精心制作,无任何添加剂、防腐剂。安全原生态,成就了天然极致的美味。

老板说,他为了买这个配方花了五千多块钱,现在虽然价钱降了些,也得四千多。一个面包配方四千块呀!想不到吧?

我给老板上了好几支中华烟,才知道了糖的比例、知道了配方中没有奶粉、知道了面包粉中还要掺加中筋粉。然而回来自己试着烤,仍然没有成功。此事终于让我明白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道理。

现在,社会上掀起一股怀旧的热潮。对故人、故乡和过去生活的怀念,给生活增添了韵味。独一份的253老面包因此火了青城。

忘不了儿时我们狼吞虎咽地吃面包,母亲在旁边慈爱的神色。我们给母亲吃时,她不肯吃,说是不喜欢。我那时真的以为母亲不喜欢吃面包,从此不再谦让。此刻想起了老面包就想起了母亲,也就有了深深的自责。

后记:

面包是西餐中最基础的成分,也是许多家庭在穷困潦倒时得以维持尊严的唯一食物。前苏联电影《列宁在1918》里那句落魄夫妇之间的对话如今已成经典:“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根据考古发现,面包最早起源于法老统治时期的埃及。潮湿的小麦糊遇到了空气中的天然酵母。发酵蓬松,然后在热石头上烘烤,就变成了最早的面包。但天然酵母在当时并非易得之物,所以有的面包是没有发酵的。

以色列人曾作为俘虏在埃及生活,当他们回到以色列时,也将那里的无酵面点带回了以色列。为了纪念这段苦难,他们设立了逾越节,在此日吃无酵饼。耶稣被逮捕的那天,正是逾越节,而无酵饼是他们吃掉的“最后的晚餐”。在此后,耶稣受难,门徒殉道。

面包虽是食物,但却永远不止是食物,在它的基础上,人们发展出了诸多内涵,比如“要面包还是要爱情?”但人生的问题,并不需要繁琐的论证去回答,无言或有声的行动才是每个人的最佳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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