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独立导演的二十年电影生涯

《贾想》:贾樟柯电影手记 | 一个独立导演的二十年电影生涯

《贾想》是由理想国出版的贾樟柯的电影手记,分为两册,书中记录了从1996年到2016年,这二十年间贾樟柯在一些公开场合的演讲,与同行业知名人士的对谈,生活随笔,以及贾樟柯写的关于其他少数几位导演的文章,对于喜欢贾樟柯的人,这套书能帮助你对这位著名的第六代导演有个更清晰的认识,对于不喜欢贾樟柯的人,如果能耐心看完,也许会让你对他有所改观。

整套书根据贾樟柯不同时期的作品进行排版,从《小山回家》《小武》,从《站台》,到《任逍遥》.......以不同时期的代表作为基准,将贾樟柯在每部作品从创作、完成到进入市场这一漫长过程中,写下的各种文章、参加的各种讲座、进行的各种对谈活动中留下的文字进行梳理,整理成不同章节,在阅读这些文章的过程中,作为读者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一个导演心态的变化,懵懂到熟悉,希望到失望,自信到受挫,这些情绪的变化可以在每部电影的不同文章中看到,更能从不同电影的不同阶段感受到。

《贾想》:贾樟柯电影手记 | 一个独立导演的二十年电影生涯

相比于陈凯歌张艺谋为代表的第五代导演,以娄烨贾樟柯为代表的第六代导演,日子过得艰难许多,他们始终游离在主流市场之外,作为导演,他们都经历过禁止拍片的黑暗时期,他们的作品,很多都无法在国内上映,直到互联网的兴起,网络传播渠道的增多,这些独立导演的电影作品,才在普通观众中得以广泛传播。本以为书中会分享这些经历,而实际上,却很少提到伴随贾樟柯整个电影生涯的各种审查和阻碍,关于被禁拍事件,也只在某篇文章的末尾一笔带过,关于被禁那五年的绝望,也仅收录了三两篇那时期写的文章来委婉表达当时的苦闷,其他再没提起。

《贾想》的内容,其实是贾樟柯内心世界的坦白,核心分为三部分,一是关于山西汾阳那个小县城的回忆,这些回忆在贾樟柯的几乎每部作品中都能看到,这些回忆成为他电影世界的基石;二是与电影节有关的经历;最后是对国内环境的担忧和无奈,这种环境让艺术电影没有立足之地,随之而来的后果便是独立导演的生存空间愈发狭窄。

《贾想》:贾樟柯电影手记 | 一个独立导演的二十年电影生涯

关于山西汾阳的回忆,基本都是贾樟柯年轻时候的事,他说读书的时候,几乎每到一个阶段朋友都会少很多,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每一个新阶段的来临,都意味着朋友的离去,大多数人都选择离开学校,走上街头,成为游荡街头的混混……这些描写看得我很有感触,农村出来的我也有同样的经历,读初中时,与同学走在街上,总能遇到一伙又一伙的混混,而这些混混中,总能找到一两个小学同学,我总在想,他们在街上做什么?他们往后的生活会怎样?

贾樟柯说:“那时候,我有很多机会沦落,变成坏孩子,毁了自己,但我坚持下来了,我觉得自己必须把这些走上街头的人记录下来。”

看到这些,我想他确实做到了,因为我们看到了后来的《小武》,看到了《江湖儿女》里的斌哥……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拍他记忆中的东西,那些远去的画面,那些消失的人,那些角落里的记忆,那些生活中极易被忽视的一切,都值得被用影像记录下来的。作为导演,能做到这些,始终如一,很值得尊敬。

《贾想》:贾樟柯电影手记 | 一个独立导演的二十年电影生涯

关于电影节相关的经历,好与不好,都有谈到,面对墙内开花墙外香的情况,电影节成为了独立导演的出路,这样的经历一方面为贾樟柯继续拍片提供了资金等的保障,另一方面也让他在国内的生存环境更加艰难。书中关于《海上传奇》这部电影的观众感想有一段描写:

电影在国外参加展映,放映结束后,有一位二十来岁的女生,怯生生走到贾樟柯面前。

她说:导演,我想问你一个会让你不愉快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拍这样的脏兮兮的上海,拍这些有政治色彩的人,给西方人看吗?

贾樟柯说:我在拍上海的某个侧面,上海除了浦东,淮海路外,还有苏州河两岸密集的工业区,还有南市那些狭小的弄堂,生活就是这个样子,上海就是这个样子。

女生突然愤怒起来:那你有没有考虑,你的电影被外国人看到,会影响外国人对中国投资的信心?

贾樟柯也愤怒起来:为了外国人怎么看中国,我们就能忽视一种真实的存在吗?中国十三亿人口中有很多人依旧生活在贫穷的环境中,难道我们可以无视吗?

女生轻蔑的笑道:是啊!为了祖国的尊严,我们当然不应该描述那些人的情况。

这样的插曲叫人心生寒意,但国内像这位女生想法一样的人很多很多,这种狭隘其实是自上而下的,上到审查的严格,下到我身边都有人常常会说贾樟柯的电影都是拍给外国人看这类话,再好的教育也改变不了固有思维,贾樟柯从98年开始拍片,到现在20多年过去,经历了两年人的更迭,但这一类的批评之声从未减少。

《贾想》:贾樟柯电影手记 | 一个独立导演的二十年电影生涯

贾樟柯与是枝裕和

关于导演的个人随笔,在此之前,看过是枝裕和,看过小津,看完后,是枝和小津给我的印象是,他们都把自己的身份放的很低很低,之所以拍电影是因为自己恰好擅长这个,跟有些人擅长做销售没什么本质区别,一直拍某一类型是因为自己恰好会拍这些,选定某个主题是因为跟其他相比,也许这个能拍得更好些......这些印象在《贾想》里看不到,关于为什么拍电影,本书中看到的更多是一些跟使命感有关的东西,贾樟柯的电影本质上都是用很小的人物,去讲述很大的命题,这样的选择背后,是使命和责任的驱动,科长给他的电影,甚至是给他拍电影的行为,都赋予了太多的意义。

当然我理解这份不同,中日电影环境本来就有很大的不同,作为导演,贾樟柯的路,肯定走的比是枝裕和,比小津,难得多。只是,在这种人为强加的意义重压之下,是否会让一个导演失去一些简单纯粹的东西?有时候我在想,国内畸形的电影环境,让贾樟柯这一类的独立电影人不得不扛起叛逆的大旗,将压抑的情绪加到自己的作品身上,是这份叛逆造就了贾樟柯,但同时,也是这份叛逆,限制了贾樟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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