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不朽

人各有其寶

這是個眾所周知的老故事了。

宋國有人得到一塊璞玉,拿去獻給子罕。子罕是宋平公時期宋國六卿之一,是宋國當時的主要執政官。子罕拒絕接受。獻玉者說:"我將這塊玉石拿去給工匠看,玉工說這是個寶物,所以才敢拿來獻給您。"子罕說:"我以不貪為寶,你以玉為寶。如果把它給了我,那你我都失去了寶物,不如人各有其寶。"獻玉者稽首行禮,說:"我一個平民帶著如此貴重的寶玉,行走於外,必將為盜所害,所以要將它獻給您以免一死。"

何謂不朽 | 左傳拾趣

子罕知其所言屬實,就安排玉工把玉雕琢好,再幫他轉讓出去,使他成為富人之後再返回家鄉。


何謂不朽

魯大夫叔孫豹(叔孫穆子,又稱穆叔)訪問晉國,晉大夫範宣子(士匄)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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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宣子有話問他,說:"古人有'死而不朽'的說法,請問指的是什麼?"穆叔沒有回答。

範宣子接著說:"想當初我的先祖,在舜帝之前稱陶唐氏,在夏代稱御龍氏,在商代稱豕韋氏,入周稱唐杜氏,晉國成為諸侯盟主之後為範氏,這大概可以稱為不朽了吧!"

穆叔說:"以我所聞,這種情況應當叫做世祿,而不是不朽。魯國有位先大夫叫臧文仲,死了之後,他的思想言論留存至今,我想這才算作不朽吧!我聽說'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才叫做不朽。如果說保姓受氏,以守宗廟,世世代代祭祀不絕,這種情況每個國家都有,官祿大而已,不能叫做不朽。"

所以,叔孫豹對不朽的理解是"立德、立功、立言",只有如此才能雖久不廢,只有符合這些標準,才能稱之為不朽。


魯多盜

前552年,魯國近鄰邾子國的大夫庶其攜私人領地漆邑和閭丘投奔魯國。在魯卿季武子的安排下,魯襄公把自己的姑母嫁給了邾庶其,並對他的隨從人等都給予不同程度的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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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自接納了攜地而來的邾庶其之後,魯國國內的盜賊一時之間也多了起來。季武子詢問主管司寇的臧武仲說:"眼下盜竊頻發,你為什麼不想辦法禁止呢?"臧武仲說:"禁止不了啊,我無能為力。"季武子說:"國家四面都有邊境守護,禁止盜賊,有何不能?你身為司寇,緝盜是職責所在,為何這麼說呢?"

臧武仲回答說:"你招來外盜還給予重大禮遇,為何又要求我禁止盜賊?你是國家正卿,先引來外盜,再讓我禁國內之盜,又怎麼做得到?庶其從邾子國竊邑而來歸魯,你把姬氏家的女兒嫁給他,賞給他封地,連他的隨從都有賞賜。像這樣的大盜都能夠妻之以國君的姑母並賞賜封地,他的下級官吏賞以車馬,最次者也賞以衣冠劍帶,這是獎賞盜賊。既賞盜,又去盜,怕是很難辦到啊。我聽說居於上位者應時時洗滌其心,待人以誠且專心不二。誠心既合於法度,又表現於行動,這樣才取信於人,然後才能有效治理人民。居上位者所為,居下位者效仿。居上位者所不為,而居下位者為之,則加以刑罰。如果居上位者所為,而居下位者效仿,又哪裡談得上去禁止呢?《夏書》說'念茲在茲,釋之在茲,名言茲在茲,允出茲在茲,惟帝念功',意思就是要言行一致。只有言行一致,才談得上建立功業。"

庶其只是邾國的大夫而不是卿,地位談不上高,照理《春秋》不應記載。因為他是帶了土地過來的,因此《春秋》才記載,這是因為魯國看重土地的緣故。


無祿而多馬

前552年夏,楚國令尹子庚死,楚康王讓薳子馮繼任。薳子馮就此事前往就教於申叔豫,叔豫說:"國多寵臣,君王幼弱,國事難為啊。"叔豫的言下之意是大環境不好,令尹難為,薳子馮於是託病推辭。

時值酷暑,薳子馮為裝病,讓人挖了個地窖,鋪上冰塊,上面放張床,床上墊兩層綿袍,自己身著皮裘,每天只吃一丁點兒東西然後整天躺在床上。楚王派醫生前往探視,醫生看過之後回覆楚王說:"瘦弱到了極點,不過血氣正常,看樣子並沒什麼大病。"楚王也沒有勉強,改讓公子追舒(子南)擔任令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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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南有個親信名叫觀起,出身低微,雖然沒有祿位但擁有大量財富。他沒有取得正式官階卻已經擁有可供數十輛車乘所需的馬匹。楚國上下皆深以為患,楚王因此想除掉上任不久的子南,以防止其個人勢力的不當膨脹。

子南的兒子棄疾是楚王身邊的侍從,楚康王自打計劃剷除子南起,每次見到棄疾便不由傷心淚下。棄疾察覺到楚王神態異常,便說:"君王三番五次當著臣下的面悲傷落淚,臣下敢問是誰的罪過?"楚康王說:"令尹為政不善,你是知道的。國家打算誅討追究,你要不要留下來呢?"楚王之意是殺其父而留其子。棄疾答道:"父親就戮,兒子留存,君王日後又如何任用我呢?洩露君命更是重罪,我也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棄疾的態度是既不因父親被殺而獨自求生,也不會洩露機密或令父親抗命作亂以致犯下更重的罪行。於是,子南當朝被殺,觀起車裂,屍體被送往四境示眾。

子南陳屍於市三天,棄疾請葬,楚王准許。葬禮過後,子南的家臣對棄疾說:"要不咱們出走吧。"棄疾說:"我參與謀劃誅殺自己的父親,又能走避何處?"家臣說:"那麼繼續留下事奉君王嗎?"棄疾說:"棄父而事仇,我也不能忍受啊。"於是自縊而死。

子南伏誅,楚康王再次安排薳子馮出任令尹。弔詭的是,薳子馮有八個寵信的下屬,個個都和當初被車裂處死的觀起一樣無祿而多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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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日上朝,薳子馮見到申叔豫,於是上前跟他打招呼,沒想到申叔豫一言不發轉身就走。薳子馮心知有異,趕緊追了上去,申叔豫混入人群當中,薳子馮繼續追著他走,申叔豫乾脆就直接回了家,薳子馮這才回朝。當天散朝之後,薳子馮親自到申叔豫家中拜訪,說:"您今天屢次迴避於我,我心中害怕,不敢不來見您。我有什麼過錯,請您務必告知於我,幸勿嫌棄!"申叔豫回答說:"我怕不免於罪,哪敢相告?"薳子馮問:"到底怎麼回事?"申叔時回答說:"當年觀起有寵於子南,結果子南獲罪,觀起車裂,這還不可怕嗎?"申叔豫一語驚醒夢中人,薳子馮本來是自己駕車來的,回去當然還是自駕,卻因恐懼而難以自控,車子幾乎行不在正道。

薳子馮一回家,立即將八名親信召來,對他們說:"我去見了申叔,他才是可以令死者復生,使枯骨長肉的人啊。你等如果能如申叔一般瞭解我則可以留下,不然大家請就此止步。"八人被辭,楚王瞭解到薳子馮的心意,也就著意安撫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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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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