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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見過一匹在城市裡長大的狼嗎?
野生動物畫家李微漪不僅見過,還親手撫養過它。
她把一隻父母雙亡,剛生下來的小狼從四川若爾蓋草原,帶回成都公寓的家,花了3個月與它同吃同住,再用7個月將它送回草原,融入狼群。
《狼圖騰》的作者姜戎說:“此前世界上還沒有一匹由人類養大的狼,在放歸荒野後能存活下來的先例,李微漪打破了這項紀錄。”
01這是一隻失去雙親的小狼,沒有李微漪,它活不下來
他們本是兩條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之所以產生交集,源於一個悲傷的故事。
2010年4月,李微漪在草原寫生時,聽說有隻母狼殉情了。
她的丈夫,一匹公狼被人打死並扒了皮,找到的時候血淋淋的,母狼悲痛欲絕,吃下了牧民用來毒它們的肉,當場殉情。
剛生下的6只小狼,生死未卜。
李微漪一聽就急了,儘管周圍人都說,這跟你沒關係,你也不一定找得到,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出發了。
當她翻越山區、跨過草叢找到它們時,6只小狼崽只剩下了一隻。
李微漪給這隻僅剩的小狼取了個名字:格林,希望它像童話一樣,永遠逆境逢生。
她將它帶回成都的公寓裡。
很多人都說,狼是野生動物,是不能被人收養的啊。
可對於李微漪來說,肆意獵殺,見死不救,才是更大的惡。
比起後來被很多人質疑、討伐,當時的李微漪,只想拯救和保護眼前這條生命。
02 她悉心照顧小狼,卻擔心會磨滅它的天性
在成都的家裡,李微漪和朋友亦風像對自家孩子一樣照顧格林,一口口餵它喝奶,一次次哄它睡覺。
李微漪說,自己就是格林的“媽媽”。
他們不想磨滅它的天性,乾脆任由它在家裡撕咬、打滾、搞破壞。
小狼晚上磨牙的聲音吵得他們睡不著覺,有時候野性大發了衝著人就撲了上去。
有次,李微漪掃地時,就被格林叼著腳背撕咬,看著腳腕上深深的牙印,李微漪沒留情。
一手抓住它的脖子,一手掰開它的狼嘴,把它扔開。
接著將掃把一扔,順勢一掌撲倒了格林,一口咬在它還來不及張開的嘴上,給它一個教訓。
狼群中等級森嚴,她得讓格林儘早熟悉狼群規則。
還跟亦風一起,帶著格林看狼群紀錄片,電視裡的狼叫,它也跟著叫,電視裡的狼在野外捕魚,它就在小區的池塘抓魚。
格林的本性,一點一點地釋放了出來。
03 屋子裡關不住它時,他們得為它找個新去處
格林再大點後,屋子裡關不住它了。
有一次格林跑丟,李微漪和亦風非常緊張的找尋,怕它傷人,更怕它被人打傷,所幸有驚無險。城市非格林久居之地,他們得想辦法,給格林找個好去處。
父母愛子,必為其計深遠。
他們想過將它送去動物園,至少它能好好活著。
他們甚至還專門去動物園考察,看到一隻不知道被關了多少年的狼後,心軟了:
對一匹狼而言,沒了自由,會比死還可怕吧.....
他們決定帶格林,回草原。
這是個極冒風險的決定,對格林來說,它是在城市長大的,到了草原後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和其他狼融入?
對人來說,越靠近狼群,人就越危險。
可他們眼裡只想著這個小東西,心裡想著,得先讓格林在獒場裡過度一段時間,學會和猛獸相處。
剛去的時候,格林經常被藏獒當球玩,看著它滿身的傷,李微漪別提多心疼了。
但她硬是沒心軟,看著格林如何跟藏獒鬥智鬥勇,還趁著獒場這個絕佳環境,教格林學習捕獵。
等到格林適應的差不多了,他們帶著格林,回到了它出生的地方。
當時正值冬天,白天-15ºC,晚上-30ºC,正是尋找狼群的絕佳時機,因為這個時候,狼群要為過冬儲存食物。
我們很難想象當時的條件有多惡劣,只知道他們的乾糧都快吃完了,狼毛都沒看見一根。
希望一次次破滅,又一次次重生,他們心裡清楚,必須在嚴冬到來前將格林送回去,
因為狼群不可能接受一隻成年公狼。
功夫不負苦心人,格林的同伴,終於出現了。
那時候,李微漪激動壞了,她特別興奮地對格林說,那個才是你真正的同伴,快去快去。
回頭一看,格林卻有點迷茫,李微漪急得要跺腳,乾脆帶著格林一起叫。
她太想讓它融入狼群了。
格林重回狼群的第一個晚上,她和亦風的心都懸著,擔心格林吃不飽飯,擔心格林受欺負。
擔心持續了整整一晚,直到第二天打開門,看到滿身傷痕的格林,他們又驚又喜。
驚的是狼群連同伴也不放過。
喜的是格林總算又回到他們身邊。
亦風心想著,算了吧,太危險了,不如帶格林回去呢。
何苦受這份罪,格林遭罪,大人心裡也不好受。
可李微漪不依,她總覺得還有機會,要給格林適應的時間,也要給狼群接納的時間。
等格林傷一好,他們又帶著格林上山了。
這次,他們有了新發現:狼糞。
昨晚的、今早的,密密麻麻,他們從來沒看到過這麼多狼糞。
看到狼糞,就意味著看到了希望,也意味著分離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04格林有多想回家,他們心裡最清楚
雖然不捨,但他們心裡清楚,每當草原那邊傳來同伴的嚎叫時,格林總是興奮地跑來跑去。
它多想回去啊,畢竟那裡才是它真正的家。
可真正送格林回去的那天,李微漪卻糾結不已,雖然嘴裡喊著格林,快叫你的同伴,加油加油格林,心裡卻希望它能掉轉頭回來。
格林心裡也不捨,眼裡淚光閃閃,它在山樑上繞來繞去,三去三回,才跟著同伴去了。
那裡才是它真正的歸屬。
他們在望遠鏡裡看著格林跑動,直到看不到了,這才抹了把淚。
格林就這麼走了……
他們放心不下,一直在草原等了整整十天,沒看到格林帶著傷回來,這才決定離開草原。
可一進鎮子上,他們就後悔了,集市上一件由620張狼頭皮製成的的狼皮袍,一次次叩動著他們的內心。
620頭啊,萬一格林……
他們不敢想了,掉頭直奔狼山。
相比於自由,他們更希望格林活著,哪怕,需要他們養一輩子,他們也認了。
放出去的狼再想讓它回來,沒那麼容易,他們找了整整20天,才又一次看到格林。
那時狼群們正在圍獵,格林正和禿鷹搶食。
李微漪沒忍住,等格林吃飽後,喊了它的名字:“格林~格林~”
聽到有人叫它,格林逆狼群而行,賴住李微漪捨不得走。
一邊是它的同伴,一邊是撫養它長大的人,格林進退兩難。
李微漪多想帶它回來,但她忍住了,它把選擇權交到了格林手上。
再次眼睜睜地看著格林一步三回頭地離她而去。
我們常說,這世間所有的愛都指向團聚,唯有一種愛指向分離,那就是父母對孩子的愛。
李微漪對格林,又何嘗不是如此。
05格林回到了草原,留給他們無盡的思念
格林就這樣從李微漪的生活中,消失了。
雖然他們完成了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甚至創造了一個歷史,可心裡卻總是空落落的。
李微漪時常會回想起和格林相處的點點滴滴,她知道,格林是一頭重情重義的狼。
有次她得了肺水腫,窩在小房子裡出不了門,格林每天都去看她,還將自己藏的食物丟進來給李微漪。
在狼的概念中,能吃就能活,它希望自己的救命恩人好好活下去。
還有次,李微漪跟格林一起上山,一不小心,冰裂了,李微漪崴了腳。
她看著格林一溜煙跑了,心想著這傢伙真沒良心。
直到40分鐘後,她竟然看到,格林牽著一匹馬回來了!
那隻馬的身軀,是格林的四倍還要大,格林一點一點推她騎上去,再牽著馬回了家。
她還記得冰雪封山,她跟亦風靠著僅剩的幾塊壓縮餅乾艱難度日時,曾經“偷”過格林一隻野兔。
他們本以為,格林下次藏食時肯定會換個地兒,避開他們。
沒想到下次捕獲到野兔時,格林還是藏在了老地方,藏完後還朝他們這邊望了望。
像是在說:你們看,藏好了,還在這裡!
冰天雪地裡,這份相互依偎的情,他們永生難忘。
在李微漪的心裡,格林除了不會說話,什麼都會為你做。
雖然還小,卻已經懂得了養育之恩。
這樣的格林,他們又怎麼捨得它離去呢?
06再見到格林時已經相識不相親了
回到成都後,他們經常會想起和格林的點點滴滴,擔心打擾格林,他們已經很久沒去看它了。
直到2013年初,李微漪突然聽說,格林在草原被抓了!
晴天霹靂般,她和亦風迅速趕往草原。
沒見到格林,卻見到了人類對待動物最殘忍的一幕。
他們親眼看到由於草原沙化,野生動物們無處可去的慘狀,也看到盜獵者們如何無視法律,對野生動物圍追堵截。
他們看到那些一點點長大,一點點學習捕獵的小狼們,一隻一隻被人弄死的場景。
這其中,就有格林的孩子——福仔。
死牛販子跟他們說,福仔是為了保護弟弟小不點,被人用打狗棒打死的。
李微漪抱著它小小身體的時候,福仔的眼角還有兩行血淚。
但她們一直都沒有找到格林。
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
直到2014年,那天李微漪起得特別早,她一眼看到了格林在屋子不遠處!
李微漪激動地喊著格林的名字,她好想衝上去,摸一摸格林的毛,看看它現在過得好不好。
但格林向前走了幾步就停住了。
看著格林站著不動,李微漪慢慢地向格林靠近,可她向前走一步,格林就往後退一步,反常極了。
背上毛一會兒豎起來,一會兒耷拉下去,相識不相親。
格林和妻子將帶來的野兔放在草垛上後,就跑開了。
李微漪心裡明白,格林開始怕她了。
狼是重情的動物,在草原生活的這些年,格林一定見過很多次同伴被追趕,孩子被獵殺,它心裡一定痛極了。
如今看著李微漪再來,它只敢遠遠地給他們送食物,深情地凝望他們,卻再也不敢靠近了。
李微漪不知該是高興還是難過,她曾衝著格林喊過:以後你見到人就必須跑,隨便什麼人。
如今,這隻由她親手餵養長大的小狼,終於知道怕人了。
看到這裡,益美君想很多人跟我一樣忍不住落淚了。
李微漪也是一樣,因為格林,她和若爾蓋草原有了交集。
她說,在若爾蓋草原幾百多年的歷史上,都沒有狼傷人的記錄,卻不斷有盜獵者殺狼的慘案發生。
為了讓更多人瞭解狼群,瞭解狼群生長的環境,李微漪和亦風將格林生活的點點滴滴彙集起來,出版了兩部書——《重返狼群I》和《重返狼群II》。
在《重返狼群II》裡,李微漪交代說,格林返回草原後,組建了狼群,成為了狼王,後育有四狼崽,但不幸的是最後只活下來一隻,動物,自然,人類三者的和諧與衝突,在第二部書中展現的淋漓盡致。
後來,因為書的影響力不夠,他們決定將此前錄下的視頻剪輯出來。
他們賣掉了房子,賣掉了車子,2個人,花了整整7年時間,剪輯了1700多小時珍貴資料。
98分鐘的紀錄片電影《重返狼群》誕生了,並申請到了龍標,於2018年6月16日在全國正式上映。
只為能給那片草原上的生靈發聲。
若爾蓋草原的沙化近年來愈發嚴重,野生動物生存的環境範圍逐步被縮減。李微漪和亦風說,他們期望在不久的將來,在草原能有中國第一個野生狼群保護區出現。
在電影的片尾,李微漪提了個發人深省的問題:
“我們能救一匹狼的命,我們能改變狼的命運嗎?”
早期的素材,都是用手機,以及簡單的拍攝設備記錄,但大家觀看時,除了被人狼情深的故事感動到數度落淚外,絲毫沒有被畫質所影響。
在清華電影點映的現場,觀眾們一起用狼嚎代替掌聲,向李微漪、亦風還有格林,致以了深深的敬意。
人類的擴張、掠奪,導致野生動物棲息地被破壞,人類對對野生皮草的過度消費,導致盜獵者們無視法律,肆意濫殺野生動物。
但最終,這些苦果,終將由人類自己來償還。
沒有買賣,就沒有殺戮。
在城市的我們,為保護野生動物,能做的很少,也可以很多:
選擇拒絕佩戴狼牙飾品,拒絕購買動物皮草……
這不單單是保護格林一樣某個野生動物,某一種野生動物,而是保護我們共同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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