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80後理髮師為新冠肺炎一線醫護剪頭髮,“剪短,還要好看!”

杭州新冠肺炎感染病患中,有一大部分在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之江院區接受治療。在這個遠離城區的醫院中,醫護人員對“緊缺物資”的理解,已經從早期的口罩、防護服等醫療物資,慢慢地轉變成了理髮師。

他們叫了好幾批理髮師,他們的要求只有一個:剪短。但沒有一個理髮師敢上門的。直到他們聯繫到了MIKE。


浙江80後理髮師為新冠肺炎一線醫護剪頭髮,“剪短,還要好看!”

全國理髮店裡有千千萬萬個MIKE,但他一定是最特別的一位,他是80後,一位年輕的髮型師。接到醫院求助電話之後,他立刻就出發了,“疫情當中,連理髮師都能出一份力,我為什麼要退縮呢?”

急需一個理髮師

MIKE本名鍾華飛,是杭州大廈理髮店TONI&GUY的一位髮型師,去年一直忙到除夕,放假之後,因為疫情緣故,鍾華飛一直留在杭州的出租屋裡。他的老家在衢州,離省城不過三個小時的車程,但他怕麻煩,還是留了下來。

留守在家的日子枯燥乏味。按規定,他只能兩天出一次門,基本上都是去一趟菜市場,採購一些菜和肉,便匆匆回家。在家裡,除了看新聞,也沒別的事可做。有一天,新聞上說,醫護人員頭髮長,穿防護服不方便,他就納悶,理髮師全都休假在家,怎麼就不找幾個理髮師上門去剪呢?

幾天後,他就接到店裡的電話,問他願不願意去醫院替人剪頭髮。鍾華飛馬上就答應了。

後來他才知道,浙一的人已經找過很多人去幫忙剪頭髮,但都沒有人願意去,沒人敢去。他所在的杭州大廈有一次給醫院去送物資,順口問醫院還需要什麼物資,沒想對方卻說,現在最需要的是理髮師。

鍾華飛當時覺得,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確實他們也需要,也沒怎麼想,直接就報名去了,也沒想到後果。


浙江80後理髮師為新冠肺炎一線醫護剪頭髮,“剪短,還要好看!”

接下來便是準備辦理各種證明、準備要攜帶的理髮工具,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要去的浙一醫院之江院區是定點收治新冠肺炎的醫院,這時,他開始“稍微有點擔心了。”

他猶豫著要不要跟家裡人打聲招呼,或許也聽一聽父母的意見,但回頭一想,父母肯定不會同意自己的決定,“想了一晚上,還是不跟父母講了,我覺得醫院裡這個防護應該沒問題的,還是去吧,醫生們確實需要理髮的人嘛。”

出門那天早上,小區門口的保安問他出去做什麼,鍾華飛就把醫院開的證明給他們看,一個保安愣了一下,把證明轉給另一個同事看,嘴裡喃喃:“之江院區,是隔離病人的地方吧。”

鍾華飛說,那一刻突然覺得自己挺牛的。

相似的感覺,七八年前有過一次。那時候,他初到杭州,坐公交車時,抓了一個偷女孩子包包的扒手。一車的乘客都在那兒誇這小夥子勇敢、有正氣。

杭州大廈非常正式地派了一部專車,把鍾華飛送去醫院,這種待遇他可從來沒享受過,坐在車上戰戰兢兢的。一路上他都沒跟同行交流太多,只盯著窗外看,之江院區在杭州城外,離錢塘江不遠,之前他從沒去過,“路上車很少,也沒堵車,馬路很寬闊,路上花了三十分鐘左右。”

一路上,鍾華飛腦補過無數種到達醫院時的場景,每一種都少不了層層防護、處處隔離的高危場面,但是真的到門口那一刻,卻發現跟想象不太一樣。

一位帶著口罩的主任笑眯眯地出來迎接,對方似乎習慣性地想跟鍾華飛握手,但很快又收了回去,嘴裡依然不斷說著:“歡迎,歡迎,你來得就像及時雨啊,我們現在最缺的‘物資’就是理髮師了。”


浙江80後理髮師為新冠肺炎一線醫護剪頭髮,“剪短,還要好看!”

整個醫院出奇地安靜,一路上幾乎沒有看到其他人,當這位主任帶著他路過醫院就診大廳時,鍾華飛朝裡頭望了幾眼,“只看到稀稀拉拉幾個醫生”,這個地方鍾華飛之前在新聞當中見過幾次,他知道這裡收治了很多重症病人,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跟上走在前面的主任。

理髮室臨時安排在醫院的健身房,健身器材被推到角落,窗外是一片靠山的荒地。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房間的角角落落,一度讓鍾華飛覺得有些不舒服,“但也特別安全。”

醫生上來對他的手進行了消毒,還把他隨身攜帶的推子,剪刀,梳子,吹風機,圍裙都用酒精消了毒,這時候鍾華飛才突然想到沒有鏡子,“得讓醫生、護士看看自己的髮型呀,沒有鏡子怎麼行。”

那個醫生想了想轉身出門了,不一會兒就搬了一面窄窄的正衣鏡進來了,鍾華飛猜測,應該是醫生護士們更衣時用的,“很小一個,立在那裡,跟我們店裡沒法比。”

短一些,美一些

一切準備就緒,幾個戴著口罩的女護士推門進來,不約而同地喊了起來:“哇,太好了,終於能剪頭髮了。”

之前在店裡,出於職業習慣,每當有人在面前的板凳上坐下來時,鍾華飛都會走到對方身後,對著鏡子問,需要剪什麼樣的髮型?

但是,到了醫院,當他習慣性地在這麼問時,他突然覺得有些多此一舉了。

不管他怎麼問,“剪短一點”都是一個標準回答,醫生說,頭髮短一點,就是為了讓防護服好穿一點,頭髮長了,不僅不好打理,一旦露在外面,也會有感染病毒的風險,鍾華飛總是會習慣性地建議,怎麼剪好看一些,但這些護士們卻老是打斷他,“剪短一點就可以。”

對一個髮型師而言,理髮可不是從長剪到短的事,如果是在平時,客戶這麼回答,鍾華飛甚至會覺得對方在懷疑自己的專業,但當他看到這些醫護人員的髮型時,突然覺得一陣一陣的心酸。


浙江80後理髮師為新冠肺炎一線醫護剪頭髮,“剪短,還要好看!”

“他們都是自己剪的,有一個護士本來頭髮很長,就讓同事直接給她齊齊得剪短了,哪有什麼髮型啊,男醫生一看就是自己用推子推的,推得坑坑窪窪,他們也不管。”

鍾華飛的夢想,就是當一個髮型師,為此,他初中畢業之後就放棄學業,開始學習美髮。一開始在衢州當地的小理髮店裡拜了師傅,當徒弟,每天學到手的,不過是把長髮剪成短髮,“當時就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成長不起來,就到杭州大廈當助理,那時候看到髮型師,哇,這髮型也太好了,於是立志成為一個髮型師。”

他去了倫敦,學習美髮,之後又去日本進修,“學習美髮理念,學習對美感的捕捉,這才知道了什麼是真正的設計髮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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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鍾華飛遇到的要求,很多都與他一向堅持的專業背道而馳。幾個女護士要求他將自己的劉海剪短,把眉毛露出來,而在平時,絕大多數女生留的劉海都不會把眉毛露出來,還有一個女醫生甚至要求將兩邊和後面的靠裡面的頭髮用推子全推掉,留下外層頭髮,“她將上面的頭髮紮起來,四周都是空的,方便她戴口罩。”

鍾華飛聽說有些地方把女醫生的頭髮都剃光了,他並不贊同那種做法,“女醫生和護士們,都會要求把頭髮剪短一些,方便工作,但也不會想剪得太短,她們一般要求的長度是隻要能紮起來就可以。”

即便是在疫情當前,醫生和護士們也希望自己能保持形象,“我儘量幫他們剪得短一些,美一些。”

鍾華飛平時接觸的都是逛杭州大廈的客戶,時髦、注重美感,“醫生護士們有點不一樣,都蠻樸素的,看得出都沒有專門做過髮型。”所以,即使有醫生催他差不多了,他還是忍不住再修整一番,“他們都戴著口罩,我只能根據想象他們的臉型,對髮型作出修整,我真希望疫情結束之後,能認真地再幫他們做一次髮型,量身定做。”

理髮這一行,與其說是一門技術活,倒不如說是和人打交道的工作。在這一行幹了十幾年,一路從最初的助理,一直做到髮型師,鍾華飛每時每刻都會遇到陌生的人,遇到不同的客人。察言觀色,善於交流,便是一名髮型師必須具備的基本素質。

平時在店裡剪頭髮,一個客人怎麼也得一個小時左右,鍾華飛有非常多的時間與客人充分交流,但這些醫生跟他說,自己只能抽十幾分鍾時間坐下來剪頭髮。


浙江80後理髮師為新冠肺炎一線醫護剪頭髮,“剪短,還要好看!”

雖然帶著口罩、手套和帽子,不但悶,拿剪刀的手都沒有平時那麼行動自如,但鍾華飛還是不會放棄這個跟一線醫護交流的機會,疫情嚴不嚴重,肺炎可不可怕,病人都是什麼情況,甚至醫護們害不害怕之類的問題,每人十幾分鐘的理髮時間中,他都一股腦兒地問。

有一個醫生跟他說,自己手套都帶了三個,去給病人扎針的時候,都沒感覺了。這讓鍾華飛斷定,“杭州的物資保障蠻好的,醫生的防護也很好。”

很多醫生一見他,就會說,你膽子真的很大,一般人都不敢來這兒,剛開始也叫了很多批人,都不敢來,就是怕這個病毒。鍾華飛總是說“我哪有你們厲害啊。”


浙江80後理髮師為新冠肺炎一線醫護剪頭髮,“剪短,還要好看!”

更多的時候,醫護人員都是少言寡語的,聊天也是斷斷續續,遇到一個健談的醫生不容易。

他記得有一個老醫生,一坐下來,就開始主動跟他搭話。話題從眼下的疫情開始,聊到03年的非典,聊到08年的汶川大地震,這位醫生都去了一線救災,“地震後他本來已經退休了,這次遇到疫情,他又回來了,還上了一線。”聊天中途,老醫生也許是看出鍾華飛的擔憂,還忙著開導他,“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因為我們這裡的防護做得最好。”

老醫生說得沒錯,臨走時,醫生給他全身上下噴酒精做消毒,手部消毒做了好幾遍,手機、理髮工具全都消毒,並告誡他,回到家還得再做全身消毒,怎麼做消毒,每一個環節,都跟他說得特別仔細。“從醫院出來時,感覺身上病毒肯定沒有了。”

回到家,鍾華飛發了一條朋友圈,收穫了一百多個點贊,“除了去倫敦、日本留學,這是點贊最多的一次。”

之後,他又陸續去了杭州本地的兩家醫院和一個街道,為一線的醫生和工作人員理髮。眼下,杭州的許多理髮店都尚未開門,鍾華飛所在的理髮店店原來打算年初七開工的,但現在也沒復工,許多外地的髮型師還沒回來,鍾華飛已經逐漸開始“復工”了。“你說,等疫情過去,醫生護士們會不會還記得有一個叫MIKE的髮型師,給他們剪過一個不那麼好看的髮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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