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6 散文《不改乡音》


散文《不改乡音》



香城,我去过几次。但我记忆犹新的只有第一次。

那是一九八三年腊月二十三,正赶上香城年集。当时大伯父家的大哥从部队转业,在香城供销社任党支部书记。正巧在内蒙巴彦淖尔落户三十多年,从未回过家的三大爷,也回老家来过六十六大寿。他老人家在双桥同我爹和五叔聚了几天,庆过寿就跟叔伯哥去了香城。

我当兵以前,已有多年没见过叔伯哥了。他是我的偶像,是他引领我步入绿色军营。我与三大爷也从没见过面。因此我回家探亲的第二天,就跟着我哥去了香城。

哥和我每人骑了辆“泰山”牌自行车,一大早吃了点饭就匆匆地启程了。从我家到香城有七八十里路呢。


散文《不改乡音》


我们骑车穿过邹城(那时叫邹县)市区,从野店就拐向东南,在坎坷不平崎岖婉转的山间沙石路上飞快地前行。我们一路上有说有笑,每路过一个村庄,每到一处险峻奇旎的山峦,哥就饶有兴趣地给我介绍,这个叫什么村,那座是什么山。过了峄山,哥就给我讲叔伯哥和三大爷。叔伯哥从军二十多年,副团职转业回到家乡,到偏远的香城供销社当上了党支部书记。三大爷是解放初期去的内蒙古大草原,那儿有我们好几家亲戚,他是带着三大娘一起去投奔亲戚的,一去就是三十多年,只到他六十六大寿,才萌生乡思情结,踏上归途,重返早已容颜已改的故土家园。

自行车时而箭一般冲下山峦,时而艰难地象老牛一样吃力爬行。我们大约骑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了香城。虽然那时正数九寒冬,我们仍然大汗淋漓,身上的秋衣都湿透了。

那天正赶上香城年集,集街较为宽阔,路两边和中间是卖各种年货的小摊,有各种山珍奇货土特产,有猪羊鸡鸭各种牲畜及副食产品,有男人穿的,女人戴的,小孩玩的。集街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我们只好推着自行车,慢慢地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缓缓前行。街上人流中推车的担担的,各色人等俱全,吆喝声此起彼伏,杂烩锅、油条铺、烧饼摊、卖炒花生的、卖糖葫芦的、干鲜果品、捏泥人面人的,戴着老花镜在案板上工整地写春联的......那真叫热闹非凡。我目不暇接地观赏着山里的年集,随潮水般的人流慢慢地向前涌动着,从集头到供销社不足两百米的路,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

香城供销社在集街路南,好大的一个院子。院里西侧是几排低矮的青砖瓦房,办公室、职工宿舍和家属区就在这几排低矮的瓦房里。叔伯哥住三排第二户。我们放稳自行车,哥兴奋地在院里喊了声“延胜哥”,听到喊声的大嫂没出屋就应答道“哟,是贵兄弟来了”,大嫂说着就迎出屋来,看到我,稍一愣怔,“哟,这不是大海兄弟么,你不是在丹东当兵么,咋回来了呢。”


散文《不改乡音》


我兴奋的说:“嫂子,我想你们了呗。”大嫂喜得合不拢嘴:“就你嘴巧。两个兄弟,快到屋里暖和暖和。”说着就把我们让进了屋里。

那时没有电话,叔伯哥他们不知道我去他那儿,又赶上逢年集,叔伯哥这天特忙,没有在家。三大爷也逛集去了。大嫂把我们让进屋里,忙着给我们沏茶,又忙不迭地端出炒花生,还拿出圆铃枣、核桃、山楂,她在忙活的同时,差了个人去叫大哥,又让侄女去街上找三大爷,还不停地问我当兵的情况。我和我哥的到来,让大嫂特别地高兴。

不大一会,叔伯哥就兴冲冲地赶了回来,叫大嫂准备饭食。问嫂子:“叫人去找三叔没有”嫂子兴奋地说:“首长同志,我已经派人去了。”

“今天两个兄弟来了,一会和三叔好好地喝两盅。”正说话间,三大爷就随着侄女回来了。

我和我哥几乎同时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地喊了声“三大爷。”三大爷没有忙着回答,仔仔细细地端详了我半天,拉住我的手,慈祥地说:“老二,你是四兄弟家的老二吧,没错,没错。小贵,他是你二弟对不对。”说着,三大爷的眼里都溢出了泪花。他老人家目光转向我哥,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哥。我哥点了点头:“对,三大爷,是老二。他在辽宁当兵,这次是回来探亲的。真巧你们爷俩能见上一面。”

三大爷虽然在外面过了三十多年,纯正的乡音依然散发着浓郁的白马河的气息。我仿佛看到了二大爷的影子,听到了二大爷的声音。可二大爷已经在一九八一年夏天离世了。

我激动地握着三大爷的手,好一会说不出话来。他已经佝偻的身躯依然有一米八左右,我挺直了腰板还比他老人家矮几公分哩。

我仰望了一会三大爷,终于情不自禁地用标准的普通话问三大爷:“三大爷,你老人家还好吧!”

三大爷稍微皱了下眉头,问我:“老二,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三大爷,我是昨晚回来的,要在家待两周,春节后到初六返回部队。”我说话的时候,立正站在三大爷面前。叔伯哥和我哥看到我傻乎乎的样子,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老二,出去几年了?”三大爷问我。

散文《不改乡音》

作者1983年在空军某雷达站服役


“两年,我当的是空军地勤,雷达兵。”我不无自豪地,仍然用标准的普通话,回答三大爷。

“两年,多久也不能忘了家乡的味道呀。”三大爷语重心长地说。

我有些不好意识了。我这才明白三大爷刚才皱眉的缘由。

叔伯哥忙接过话头:“三叔,二弟当的是雷达兵,部队要求很严,雷达操纵员必须用标准的普通话通报飞机飞行情况。”叔伯哥讲着一口流利的家乡话,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哥见我一脸的不自在,便笑着对三大爷说:“二弟在部队干的不错,现在都入党了,还是业务骨干哩”

“好啊,老二在外面出息了,那是咱家的光荣。好好干,也像你大哥一样为咱们家增光。”说话间叔伯哥家的几个孩子都回来了。刹那间屋里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那天,我在香城叔伯哥家待到下午四点多钟,与三大爷和叔伯哥聊了很多,聊吉林汪清的大兴沟,聊内蒙古的大草原,聊鸭绿江边的丹东小城,但聊的最多的还是我们的家乡,我们的亲情,我们对三大爷的祝福以及各位亲人对我的鼓励。

那一天,我们吃着香城的大烧饼,吃着香城的炒花生,喝着香城清纯甘甜的水。

那一天,我们说着邹县话,聊着家乡的美,畅想着美好的未来。每一位亲人都留下了幸福的记忆和良好的祝愿。

那一天,我记住了香城,记住了三大爷,记住了乡音,记住了亘古绵延的贴心的家乡话。

过去了多年,我回味着那段往事,才朦胧地明白了“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那浓浓的思乡情怀和悠悠乡愁。

又三十多年过去了,香城的大集依然是更加的热闹,街道的两旁耸立起一幢幢高楼,低矮简陋的供销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间繁华的超市,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目不暇接。

香城变了,邹城变了,中华大地都变了,变得富饶美丽,变得欣欣向荣。依然没有变化的,是那浓浓的乡情,是地道的家乡话。

散文《不改乡音》

作者1984年在丹东鸭绿江留影


作者简介:于延法 笔名:鲁墨,孟子故里邹城人,中共党员,济宁市、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邹城市、济宁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省市报刊和诸多网络平台。并偶有作品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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