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2 劉秀遠行,他的老同學杖策千里前來追隨,二人同床共寢,一夜未眠

光榮與艱辛——努力中興漢光武(25)

主筆:江湖閒樂生

西漢元封五年(公元前106 年),漢武帝為了加強中央集權,除京師附近七郡外,分天下為豫州、兗州、青州、徐州、冀州、幽州、幷州、涼州、益州、荊州、揚州與交趾、朔方十三區,各置刺史一人,巡察境內地方官吏與強宗豪右,稱十三刺史部,簡稱“十三部”,又稱“十三州”。百餘年後,漢室經王莽之亂後復興,漢更始帝劉玄便派遣破虜將軍劉秀行大司馬事,持節鎮慰河北州郡,這裡的河北州郡,主要指的就是冀州、幽州兩個州部。

劉秀遠行,他的老同學杖策千里前來追隨,二人同床共寢,一夜未眠

於是,在更始元年十月,劉秀帶領護軍朱祐、主簿馮異、校尉臧宮、門下史祭遵、功曹令史王霸、掾吏銚期等僚屬百數人北渡黃河,來到此行第一站冀州魏郡。這正是,抱一顆鐵血丹心,抄兩隻赤手空拳,不赴九重龍鳳闕,正去那千丈虎狼穴,大丈夫意別,開創一片新天地。

但問題是:就憑這百十來人七八十條槍,再加一根遠觀像少林棍、近看似打狗棒的朝廷節杖,劉秀他能在這豪強流民遍地的河北打下自己的地盤來嗎?

剛開始,劉秀的招撫工作進行的還蠻順利,他沿途所過郡縣,便考察任用官員,慰勉百姓,理結冤案,廢除苛政,廣佈惠澤,收攬民心。百姓重見天日, 無不感恩流涕,皆爭持牛酒夾道迎勞,但劉秀一律婉言拒絕,同時規定僚屬們也不能收取地方任何好處與紅包,如此秋毫無犯清正廉潔,與其他更始使節又吃又拿貪得無厭的作風形成鮮明對比。

而得知劉秀持節北渡後,,那些從前曾與劉秀一起並肩作戰過,或曾交往、同學、共事過的故人們,陸陸續續從南方各地趕至河北,成為了劉秀政治集團最初的班底與骨幹。

第一位故人,就是劉秀當年伐潁川時收的縣吏馬成,如今已因功升任郟縣縣令,他聽說劉秀北渡,便毅然掛印棄官,追來投奔。

第二位故人,就是曾跟隨劉秀一起參加過昆陽之戰的校尉傅俊,他因參加漢軍而使全家被官府滅族,所以回家處理喪事,但他聽說劉秀北渡後,便立刻放棄守喪,一直追到邯鄲前來投奔。

此後還有潁川郡吏堅鐔、南陽豪傑杜茂,以及南陽宗室子弟劉隆等故人陸續加入進來,但所有這些人統統都比不上一個22歲的年輕人,對劉秀的幫助大。

這位年輕人,便是劉秀當年在長安讀太學時的“少年班”同學——新野人鄧禹。鄧禹十三歲遊學長安,十四歲就能背誦整部《詩經》,學富五車,見識非凡,在太學中就連很多教授都常常請教於他,時人號之南陽神童。但這位大名鼎鼎的神童,卻對劉秀一見傾心,遂欲以身相許,永遠做他的忠實粉絲。所以長安一別數年,王莽政權與更始政權無數次邀請鄧禹入朝為官,鄧禹就是不去,於是錯過了舂陵起事,於是錯過了更始草創,於是錯過了昆陽大捷,於是錯過了王莽敗亡,但他始終心如止水,當真是定力非凡,直到聽說了劉秀要去河北單幹,他卻主動出山,一路杖策北上,在天寒地凍之中踽踽徒步千餘里,直追至魏郡首府鄴縣前來投奔。劉秀見到當年的花季小正太,如今已長成一個二十二歲的帥哥花美男,心裡非常歡喜,竟又玩性大發,笑道:“我奉命徇河北,專有封官拜將之權,子千里遠來,莫非乃借同學關係,想求個一官半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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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禹笑道:“禹之來,不求做官。”

劉秀又笑道:“即如是,何欲為?”

鄧禹心笑你明知故問,我要做官老早就做了,幹嘛還來找你,你這不是逼我誇你麼?便答:“但願明公威德加於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於竹帛耳。”

鄧禹的意思很清楚,他並不奢望多偉大,他只願與偉大同行,成為偉大的一部分。既然劉邦可以威加海內,鄧禹相信劉秀當然也可以威加四海!

劉秀大笑,說得好,果然是我的老同學,懂我!那今晚咱倆就一起睡吧,當然是一起睡在不同的床上,這樣便可以重溫咱們學生時代的“臥談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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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夜半無人私語時,鄧禹終於說出一番話來,有如在黑暗中點起一盞小燈,明晃晃照亮了劉秀的心房,也照亮了東漢兩百年的錦繡河山。中國歷史之中,論一段話改變歷史,此前有韓信,此後又孔明,而夾在中間的鄧禹,他這番“鄴城對策”論戰略操作性雖然稍遜,但其政治高度性卻不遑多讓。

鄧禹說:“今更始雖都洛陽,然關東未定,赤眉、青犢等流民軍四處擾亂,其人數動以萬計。即便三輔關中,亦多有盜賊群聚。明公高見,試問更始前途如何?”

劉秀嘆了口氣道:“今莽賊雖死,大盜不止,朝廷前途堪憂也!”

鄧禹見劉秀說話仍有保留,乾脆一言道破說:“今非堪憂而已,以禹之見,事必不諧也。吾觀更始既未有所挫,而不能剛斷,諸將皆庸才暴發戶,志在財幣,爭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謀遠圖、欲尊主安民者也。四方分崩離析,形勢可見。明公持節鎮慰河北,當未雨綢繆,早作打算。”

劉秀在黑暗中連連點頭:鄧禹說出了他的心裡話,但具體應該怎麼做,他心裡還沒有完全理出個頭緒來,便又道:“既如此,君請言之。”

鄧禹道:“今明公雖建藩輔更始之功,猶恐無所成立,不足為長久之計。依禹愚見,莫如延攬英雄,施恩百姓,立高祖之業,救萬民於水火。以公之威德,天下不足定也。”

聽了這番話,劉秀心中忽然一個激靈,豁然開朗——當年蔡少公讖言:“劉秀當為天子。”這個“當”字,豈不就是我的宿命與責任?天將降大任於我?

於是劉秀默認而沒有回答,他躺在床上,無聲的笑了。笑完,他懷抱著夢想,安然入睡,夢裡,是一個洋溢著溫暖陽光味道的大海……

一覺醒來,劉秀精神煥發,感覺彷彿高祖附體;而那個說出驚天之語的帥小夥鄧禹,則越看越覺得像少年拜將的韓信。可惜劉秀也只是一個破虜將軍,沒資格築一個拜將壇來封鄧禹做大將軍,只好退而求其次,宣佈從今天開始,大司馬府所有僚屬一律稱呼鄧禹為“鄧將軍”。並且從此,劉秀便與鄧禹如太學時般每夜同宿舍共寢室,膩在一起如膠似漆,天天都有說不盡的話,道不完的事兒。如此親暱曖昧,讓諸多僚屬也不覺有些嫉妒,有些浮想聯翩。

這位鄧將軍,便是日後的東漢第一開國功臣,未來雲臺二十八將之首,僅僅兩年後,劉秀稱帝,便將24歲的鄧禹拜為大司徒(即宰相),榮寵無二,與四子皆被封為列侯。

劉秀遠行,他的老同學杖策千里前來追隨,二人同床共寢,一夜未眠

圖:今蘇州司徒廟鄧禹草堂

不過,鄧禹身為雲臺二十八將之首,其實軍事能力普通,更非野史評書中所謂“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神機妙算、無所不知的半仙”。他的功績,主要還在於大政方針以及人才方面對劉秀的幫助,比如這東漢開國二十八將之中,幾乎有一半都是鄧禹給推薦的,活脫脫一個劉秀的組織部長,其表現倒更像蕭何多些(劉秀亦表示“恃之以為蕭何”),當然也有點像明初的李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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