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2 吴佩孚助跑洛阳,干掉开封,翘掉郑州的唯一一次机遇

说到洛阳,作为河南省会由汴迁郑的第三代,我总喜欢站在郑州的维度上,给三座城市排个历史的顺序:郑汴洛或洛汴郑。

吴佩孚助跑洛阳,干掉开封,翘掉郑州的唯一一次机遇

郑汴洛三城,沿黄一字排开,构成如今“中原城市群”的核心

如果要以更大视野来看待沿黄城市的兴衰,还可以再加上另一座旧都——西安。

洛阳在中国所有的古都中,建都时间累积最长,超过1300年以上。从禹的孙子太康,建都斟鄩,到石敬瑭的后晋短暂定都于此,随后迁都开封,彻底告别黄河时代,中国都城沿黄河—渭河东西轴线运动的态势,转变为沿运河南北摇摆。直到清末,中国告别运河时代,进入铁路时代,京广、陇海枢纽郑州崛起,曾经的国都开封在降格为河南省会后,1953年连这顶帽子也保不住了。

不过今天这篇,我不想写交通史,也不想写开封和郑州,想聊聊洛阳。但作为学古代史的出身,我觉得交代下历史背景,能更有利于读者朋友们了解作为剖面,单独抽出来写的这部分民国历史。

吴佩孚助跑洛阳,干掉开封,翘掉郑州的唯一一次机遇

夜幕中的龙门石窟,依稀看到卢舍那大佛

“若问天下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当时司马光在洛阳躲清净,顺便编纂《资治通鉴》,也搞搞反革命的裴多菲俱乐部。洛阳作为北宋的龙兴之地,现在瀍河桥东还有个夹马营,赵匡胤即出生于此,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来只夹马营烧鸡,开瓶洛阳宫啤酒,找个驴肉汤馆吃喝一番,作为缅怀,个人严重推荐!

北宋洛阳作为西京,虽未恢复盛唐“神都”气象,却成为帝国文化中心,最宜居的一线大都市,李清照的老爹李格非专门写过《洛阳名园记》记述那时的繁华,苏辙谓之“贵臣巨室,园囿亭观之盛,实甲天下。”

此后洛阳就被打回原形,战乱又一波接一波,好在凭借地理优势,既是豫西传统商道上的经济重镇,又赶上陇海铁路建设,所以地位依然重要,甚至在1932年的十个月里,又一度成为中华民国的新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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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隋唐到宋,再到明清,运河东移,中国的古都也不断改向

说到这里,就要提到吴佩孚,从洛阳近代城市史的角度来说,他堪称洛阳的恩人,就像盛宣怀之于郑州。没有盛宣怀,郑州走不出东汉以来的城垣,城市面积还不如3600年前的商朝大。同样,没有北洋军阀,特别是吴佩孚,洛阳也走不出明清的河南府城。

洛阳有个地名叫“西工”,袁项城的大公子袁克定,在西关外2.5公里处肇建兵营,本地人多在此打工,所以称这里为“西工地”,简称“西工”。但那时的西工,主要是兵营及其附属建筑,如为兵营服务的商业区营市街(即现西工小街),高级军官住的公馆街(即现市政府家属院)。

现在房地产商爱给楼盘起名叫啥啥公馆,可民国初年在河南洛阳,“公馆”可是臭大街的名词,因为军阀最爱巧取豪夺,在当地大修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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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名昭著的皖系军阀张敬尧,曾是吴佩孚的老长官

1916年3月,后来在湖南臭名昭著,青年时代二十八画生同志非驱赶后快的张敬尧,作为第七师师长,皖系军阀的干将,来到洛阳,先拿洛阳人民试试手。初来乍到就讹了三万块,说是购买铺草、苇席和饲料,限一周筹齐,否则加倍处罚!

接着低价强购八处宅院给自己修公馆,花了五万块,这钱还得洛阳老百姓出。尝到甜头了,又以被服厂为名,一万块强买了一家山西人的大当铺,限三日搬出。张敬尧派兵堵在前后门,老板和伙计除了身上的这身衣服和铺盖卷,任何东西不得携出。全部家具和库存典当商品,完全截留,归了张敬尧。老板活活气死不说,可老百姓典当的东西也不让赎当,直接由张家军送到北京变卖,里外里一勺烩!

前几年媒体喜欢宣传骄兵悍将,好像对老百姓越狠、军纪越差的军队,战斗力就越强,倘真如此,土匪和兵痞就该是一流强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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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马营」其实就是五代的「西工」,河南这地方驻军多,兵燹也多

1918年,同属皖系军阀序列,段祺瑞的西北边防军的两个旅在洛阳西工驻防训练,刚募的新兵不但向商民讹钱,还成群在路上劫道。次年八月,七里河村一个安徽人家的孩子,在农民的地里偷红薯,被抓住打了屁股,一个多月后因病死亡,没想到却成了驻军寻衅的一个绝佳机会。这两个旅兵多安徽人,他们借口安徽老乡被河南人欺负了,找了具尸体,给穿上军装,放在村口说是村民打死的,并指着村外兽医站木桩上给牲口动手术的血迹,说是士兵被害留下的证据,向村民讹诈。后者被逼无奈,只能报官,可地方官岂敢得罪军爷?所以连声屁都不敢放!

可这边听说老百姓把他们告了,驻军却更恼了。讹你咋了,你越报官,我越让你们知道厉害,有枪的才是大爷。他们出动数百人,以缉凶为名,把村子包围,逢人便打,挨家挨户抢劫,全村数百户,无论贫富,无一幸免。财物抢劫一空,带不走的砸毁,牲口拉走,家禽吃掉,妇女那啥。

这伙军阀在城里城外公然劫掠,治安却无人维持,遇到土匪都怂。当时土匪进城拉票,在东关省立八中抓走七八十个学生,城里商民代表请他们剿匪,两位旅长回答说:我们没有守卫地方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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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军

是啊,抢劫地方才是他们的职责所在。直皖大战,皖系落败,驻洛的两个旅趁机哗变,在城里城外连抢数日夜,无人阻拦,随意糟践,直到吴佩孚的军队开来。

吴佩孚的军队,甭说在北洋军阀里面,就是整个民国时代的军队中,也算是个异类。苏俄驻北京外交使团顾问,负责观察和指导中国革命的远东问题专家维连斯基,称赞吴佩孚是“好军阀”。而列宁任命的驻华全权代表越飞,也曾派自己的军事顾问、总参谋部学院院长格克尔,到洛阳拜访吴佩孚。前者对吴不吝美言,认为:“从未见过这样完美的军事秩序,秩序和纪律极其严整,操练和训练比赞许的还要好。”

虽然说吴佩孚曾在张敬尧的第七师做过营长,但跟后者完全是两种风格。袁项城总统府秘书的吴廷燮就讲过,吴佩孚的部队有“八项规条”,简单说就是绝不扰民,必须公买公卖,如有强赊硬欠,一经发现,军法从事!

所以都驻军湖南,吴部“仁厚”,张部“强暴”,不是天地之别,是“相去天渊”。湖南老百姓被张敬尧害惨了,提起就头疼,恨不得与日偕亡。而对吴部却绝少恶感,以至于哭着喊着,让中央以吴督湘

吴佩孚助跑洛阳,干掉开封,翘掉郑州的唯一一次机遇

吴佩孚是第一个登上美国《时代周刊》封面的中国人,当时他正开府洛阳

其实跟河南人民比兵燹之祸,湖南人民那点痛,真不算啥,在四战之地的河南,这是标配,水旱蝗汤,“汤”是河南兵燹的进化版,此前不管是张敬尧,还是其他皖系军阀,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1920年,吴佩孚来了,西工成为直系军阀的大本营和全国军事中心。为实现武力统一中国的梦想,吴佩孚开始了大兴土木的扩建工程。

洛阳有了飞机场、国家电台和电灯公司、电厂,还有了从西工兵营到洛阳火车站(今洛阳东站)的汽车客运线路,有车1辆,随车售票、定点停车,这是洛阳最早的公共汽车客运线路。又以洛阳为中心,初步建立了河南公路网。洛阳市以东的郑洛公路,以西的洛潼公路,就修建于这一时期。甚至他还准备抛开郑州,单独修一条从洛阳到长沙的铁路。更别说植树造林、开垦荒地和整顿运河,那都是小项目。

顺便说吴佩孚还搞了个幼年兵团,招收各省10至15岁的少年进行军事培训,作为候补军官储备。这里面最出名的就是孙毅和赵家骧了,熟悉军史的朋友,应该对国共的这两名中将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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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毅和赵家骧,都出身吴佩孚的洛阳军校

秀才出身的吴佩孚,在北洋系统的赳赳武夫中,是极为少见的营销高手。他是搞了不少基础建设,可也没亏待自己,在袁项城离宫的基础上搞了西营,又搞了继光楼,作为参谋本部和私宅,兼以延揽国内外来宾。

后来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的首倡者,我们的政协副主席,当时牛津大学回来的工业专家钱昌照,也被吴佩孚请来做清客,吃了顿烤白薯,白薯屑落了一棉袍,感动得了老先生记了一辈子。

但“康圣人”这样级别的清客,显然不会如此待遇。否则人家也不会给老吴摇旗呐喊,写出“牧野鹰扬,百岁勋劳才半纪;洛阳虎视,八方风雨会中州”的寿联。

吴佩孚还是个话痨,来访嘉宾纷纷表示:“宛如学生出席综合大学,以倾听蓬莱校长讲课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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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胡适也去打过吴佩孚的秋风

据不完全统计,到洛阳拜访吴佩孚的国内人士,就有国务总理4人,各部总长16人,各部次长13人,全权公使级3人,各省督军省长6人,蒙古王公1人,名流文人5人,名门望族4人。还有英、美、日等国的军官、使节、商人、名流,其中以日本人居多,达47人次。

吴佩孚司令部,有个一立方米的箱子,没多久就被各路来宾的名片装满了,数学好的同学可以算算有多少?

那时的洛阳,俨然是仅次于北京,中国的第二首都,吴佩孚的办公机构,最初叫“直鲁豫巡阅副使署”,1923年曹锟出任总统,遗缺由前者升任。吴佩孚骨子里,是个极端好面子的旧文人,所以洛阳使署相当庞大,下设秘书长和最高顾问,秘书长下设咨议厅和参谋、军需、执法、军械、政务、教育、交际、副官等八大处,另有植林局、养鸡场、试农场、蚕桑局、航空所、无线电所、制冰场、汽车房、继光楼、花卉处、病院、兽医院、电气处等后勤服务机构。咨议厅是安置顾问、咨议、帮办、营务、副官、差遣等虚职人员的议事机构。参谋处下设参谋、海军、交通、印刷、河川等课。政务处下设机要、外交、财政、法律、通信等课。军需处下设粮服、会计、铁道三课,简直就是复刻版的北洋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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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西工的吴佩孚司令部旧址

还请了一堆顾问,康有为、章太炎、蒋百里、张謇、郑孝胥……这些人好歹名头足够大,也有干货,但吃干饭的货色也不在少数。洛阳之外,河南、湖北是吴佩孚的基本盘,都不够安置了,甚至直系大将冯玉祥的陕西督军署也给安插进八百多。

这么大排场,洛阳自然水涨船高,成为准一线城市。不但市政建设跟进,饮食旅馆服务业空前繁荣,无声电影也被引入,北京、浙江和山东的大型商店纷纷迁来,省会开封自然是土老帽,北京、天津和上海这样一线城市的高级奢侈品,在洛阳并不罕见。

但问题来了,吴佩孚在洛阳这么大手大脚大折腾,仅在河南的直属部队,就扩充到五师又一旅,共十余万人,月饷80余万元,年需近千万,这钱从哪儿来?

羊毛肯定不会出在狗身上,吴佩孚治下的河南、湖北两省老百姓就倒霉了。据1923年的统计,河南军费占全省收入的84 %,而湖北更高达94%。冯玉祥后来瞎折腾,国民党的超豪华阵容,刘峙和蒋鼎文、汤恩伯深入挖潜,也没搞出来这么大动静,堪称民国史上罕见的比例。

河南人民曾痛斥吴佩孚:“分军遍驻郑、许各要隘,凡豫省司法、行政,无事不出而干预,迭次截留各县丁粮,勒捐商民巨款,有至十万者,有至二十万者;有限三日者,有限五日者。稍一不缴,枪毙随之。待官吏如奴隶,视人民如牛马。”

从这点来说,汤恩伯真是吴佩孚的嫡传弟子,风格完全一致。

注:所有图片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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