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8 《兩隻老虎》是李非瞞著姜文乾的一件大事

兩年前的夏天,李非藏在車裡,身下枕著彭于晏的腳,耳朵豎著聽姜文的臺詞。

悶、熱。

衣服已經溼透,但不能起身,也不能出聲。

那時他是《邪不壓正》的執筆編劇,不僅承擔整個劇本的一切臺詞,還兼了導演的部分工作。劇組等著他喊停,姜文想著聽聽他的意見。

既苦,也累。

24小時候命,熬了400多個日夜,《邪不壓正》拍完,李非掉了40多斤肉,至今沒再胖起來。

《兩隻老虎》是李非瞞著姜文乾的一件大事

姜文也覺得把這小子熬得不輕。

但他當時不知道,李非在高壓下偷偷寫完了另一個劇本——《兩隻老虎》。

這部作者喜劇,號召力極強。

離開大銀幕3年的趙薇,主動擔任監製保駕護航。

華語電影界唯二的戛納影帝葛優,看完劇本不久就決定演技入股。

《兩隻老虎》是李非瞞著姜文乾的一件大事

40歲之後,李非像被命運饋贈了大禮,沒有一項不順的。

在得到這份禮物前,他已經奮鬥了很久。

他是9年前出版過小說《喊個沒完》的作家,是8年前甯浩在2萬個人中選出來的演員,是5年前寫出《闖入者》提名金馬獎的編劇,是4年前憑藉導演處女作《命運速遞》就被姜文相中的導演。

但你不知道的是,曾經患上重度抑鬱症的李非,前陣子,並不開心。他又把那個終極疑問提了出來:
“為什麼別人看我好像一直在往上走,但我快樂的時候比以前少了,越來越焦慮。”

“也許‘意義’就在‘沒意義’裡。”
今年的夏天和冬天,第一導演(ID:diyidy)和李非導演,有的沒的見了幾次面,聊透了《兩隻老虎》。

《兩隻老虎》是李非瞞著姜文乾的一件大事

去年他的處女作《命運速遞》進入院線,姜文在首映禮上說:“李非有話,而且說得比較有趣,他還有話,他準備了好幾個片子,大家注意看吧!”

現在,他的第二句話,終於要說出來了。

01演員集結號

請趙薇當伯樂,幫葛大爺做個頭,聽喬杉媳婦講往事,給範偉閆妮改好戲

第一導演:聽說薇姐這次幫你很大忙?怎麼促成的這次合作?

李非:去年在西寧FIRST頒獎之後的酒會,快散了,尹力導演(《雲水謠》)的女兒找我說,我們去趙薇那喝酒去吧。

那時候還不認識趙薇。去了一開門,坐了20多號人,薇姐、管虎、曹保平導演、歐豪都在。

第二天薇姐相約一起去敦煌玩,慢慢熟悉了起來。回來後,過了三五天,薇姐又發微信問你幹嘛呢?我說想拍下一個電影了,劇本寫好了。

她說給我看看唄,她當天看完給我打了一個很長的電話,就說喜歡,咱們一起做吧?我說好啊。

第一導演:真實的心理感受是什麼,沒有竊喜嗎?

李非:當然挺開心了。

《兩隻老虎》是李非瞞著姜文乾的一件大事

第一導演:葛優怎麼加入進來的?

李非:英皇的副總宣小鴻幫我問了下葛大爺,給了劇本,第3天就打來電話同意了。

葛大爺特逗,我媽有一次來片場,他一見就說“喲,阿姨好!”然後轉頭我們拍戲,又問我“呀,你母親多大了?”我說51年的,葛大爺說“才大我6歲,哎呀,我叫老了吧?”他真的為這事糾結了一會兒。
我覺得他就是本分,做演員,研究每一句、每一個詞怎麼說。

第一導演:過年那會兒葛大爺還上了一次春晚。

李非:去年就跟我說了,得上春晚。還說跟蔡明、潘長江演,我能演過他們嗎?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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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導演:預告片裡戴的那個髮套,還挺貼葛優的頭型和樣貌的,專門定製的嗎?

李非:不便宜呢,是用的最好的假髮,先量了他的頭圍,再去做的。做完是一個散著的長髮,然後給他戴到腦袋上,我們又請了最好的理髮師剪的。花了一個月,做了兩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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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導演:喬杉的表演也收了一些,他以前的小人物形象都挺誇張的,這次選他是怎麼考慮的?

李非:我們經歷挺像的,都是從小地方來的,這麼多年摸爬滾打,挺像戲裡這個角色。

他媳婦給我講了個故事,挺讓我悲傷的。有一回在機場,他媳婦大著肚子,喬杉正在弄行李箱。有人直接伸胳膊要拉他,“喬杉來合個影!”

他說,哎呦對不起,你看我這招呼著媳婦,大著肚子。那邊直接就罵上了“XX,真把自己當腕兒了”,罵罵咧咧就走了。

其實很多喜劇演員經歷過的一些不尊重的事,甚至是屈辱,可能我們都想象不到。

喬杉是特別好的演員,能收也能放,最後就融入電影整體的表演體系裡了。

《兩隻老虎》是李非瞞著姜文乾的一件大事

第一導演:記得去年採訪你,你說拍《命運速遞》前,想讓範偉演顧長衛的角色。當時他說“我記住這個團隊了,下一次有片子可以再找我”。這一次果然就來了。

李非:對,其實我那會兒已經建組快開機了。過了兩天,範老師那邊看了劇本,非常喜歡,來,兩天拍完。

閆妮也是拍了兩天,也是有一場十幾人的群戲,全砍掉,集中在她身上,也是當天晚上我給了她劇本。早上我醒來發現她在凌晨6點給我發了一條微信說,這劇本就像是愛情,真實又虛幻,我就是這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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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導演:從寫劇本到建組,再到後期,整個製作進度是怎樣的?

李非:2017年的大年初一,寫完第一稿劇本。一開始片名叫《撕票》,最後有個情節想讓主角唱首兒歌,《小燕子》什麼的。後來突然想起《兩隻老虎》這首歌,發現跟故事特別貼,就定了片名。
建組是在2019年春節前,籌備了兩三個月,4月份開機,6月6號殺青,大概一個半月出的粗剪。當時兩個多小時,後來縮減了一部分,剪輯我是全程參與的。

《兩隻老虎》是李非瞞著姜文乾的一件大事

第一導演:之前採訪文牧野,他說剪《藥神》的時候,看了得有1000多遍,一天剪5個小時,然後就去寫新劇本,不然會失去判斷力。你有這個情況嗎?尤其是一些情緒上的笑點或淚點,反覆看怎麼保持判斷力?

李非:我這個開始是跟楊紅雨剪(《白日焰火》《命運速遞》),後來是跟張琪(《芳華》《一步之遙》)我們倆剪。

到後來就不太在意這是不是笑點、淚點,更關注影片本身應該有的節奏、氣息,整體還算是偏快的。

《兩隻老虎》是李非瞞著姜文乾的一件大事

第一導演:投資規模怎麼樣?

李非:中等吧。現在每一年製作成本都在提高。

我們在棚裡搭了一個游泳館,地下挖了兩米深,頂大概9米。這是我和美術、攝影一塊冒出的想法,如果沒錢也許找個破倉庫就拍了。

第一導演:超預算了嗎?

李非:沒有,我們全部在北京及周邊地區拍的,一天期也沒超,一分錢預算也沒超,我還算是一個職業導演了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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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抽象喜劇

故事扔掉,邏輯扔掉,但它又要說“一切在這裡頭”,不是說我100%做到,但我試圖往這方面走。


第一導演:有些觀眾反應開頭進入得慢。
李非:其實《兩隻老虎》還挺抽象的,不符合現實邏輯的。這裡每個人物在時間上都是留白的,我想這可能也是有些觀眾,一下子不能帶入的原因。
第一導演:比方說趙薇這個角色,設定過是什麼段位的明星?
李非:對,她經歷了什麼,怎麼經歷的,經歷到什麼程度。這些“因”是拿走的,直接給你一個“果”。

抽象就是這樣,因為“失”就是這樣的。故事全扔掉,邏輯全扔掉,但是它又要說“一切在這裡頭”。不是說我100%做到了,是試圖努力往這方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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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導演:你弟弟李心客串了一個副導演的角色,一句臺詞反覆說,“多好的機會啊”。然後他就跟薇姐抱在一塊了,挺荒誕的。
李非:你說得特別對,就是荒誕,可能剛才所有的問題,就可以用這個詞來解決。
我覺得我能和薇姐合作,包括之前跟姜文導演合作,是基於創作觀可能比較接近,我們都覺得這世界荒誕。李心這句“多好的機會啊”,是對我們所有人說的!


有一天我們開會,片子臨近上映,動員嘛,制定路演,各自分工。走的時候,老闆們跟我們大家說,這多好的一副牌啊,可要加油啊,多好的機會啊!哈哈哈,真的,那瞬間,百感雜陳的,多麼微妙。
第一導演:我看範偉老師這段觀眾呼聲最高,成了全片最華彩的一段。
李非:那是改出來的,之前範偉老師演另外一個角色,但那個角色不夠精彩,不夠過癮,請他來演有一些浪費,他那麼好的演員,我就又調了一版。

《兩隻老虎》是李非瞞著姜文乾的一件大事

第一導演:一到範偉那裡,突然敘事效率就出來了。
李非:還是你專業。為什麼那段相對通俗一點,因為前面上半場,葛優和喬杉去找範偉之前就都講明白了,下半場把事又說通了,完整了。其他角色就只有“果”,不太聊“因”。
第一導演:葛大爺在按摩洞裡的那場哭戲,你們是怎麼溝通的呢?
李非:大爺演戲根本不用溝通,他特別敏感,直接就來。
第一導演:眼淚沒砸到鏡頭上?
李非:不會,鏡頭沒那麼大,廣角的,往外放一點,不會砸到鏡頭上。

《兩隻老虎》是李非瞞著姜文乾的一件大事

第一導演:閆妮演的葛大爺初戀很有趣,她最後站在懸崖那拍喬杉,自己各種擺姿態,就好像隔空做給葛大爺看似的。
李非:也有朋友看到這麼說,我自己也有這個感覺,其實那一段恰恰是最有詩意的一段,或者說比較魔幻的一段。
因為她就在懸崖上,那段時間和空間的座標消失了,就是時空感會稍微離得遠了一些。
第一導演:這不太適合去解釋。
李非:是挺不太適合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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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導演:閆妮第一個動作很好玩,從梯子上下來,屁股扭著,再加上喬杉做了一個嫌棄的反應,我感覺閆妮是從《情聖》之後,突然間變成了另一個物質,她以前的塑造是單純的表現,那現在就變為其它的複雜性了,她開始把所向往而不可及的女性的東西,附加在原先大家對閆妮的常態認知上,形成了一個新的複雜。
李非:你說的挺準確的,但我個人會認為這是好的,在藝術路上這是好的。
第一導演:說一下結局,你有沒有想過,葛優這場綁架就沒發生過,或者說發沒發生不好確定。
李非:想是肯定想過了,甚至他們倆都是同一個人的這種設計,但是後來很快我們就放棄了。因為它太容易想到了,不說電影,就在小說裡,這種問題也特別多,博爾赫斯大部分小說都在描述主客體之間的這種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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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溫順的殘酷

人都知道自己會死,幹嘛還活著?“意義”就在“沒意義”裡頭


第一導演:片子裡喬杉這種困境,在你身上嗎?
李非:我41了,淺的理解,年輕的時候,面臨的物質困境要多一些,真的是想穿件衣服也買不起的,喝的爛酒抽的爛煙,也沒錢去看電影,只能下載或者看盜版碟,這是物質。

但是人通常是物質條件會逐漸變好,有時候會成反比,物質越好,精神困境越嚴重。
第一導演:用時間平衡它,還是說,這事就永遠解決不了,永遠得處理下去。
李非:其實是很難解決的,真的很難,你看悉達多(編者注:李非是藏教徒)解決的都是最根本的了。

因為我得過非常重的抑鬱症,那個時候,琢磨的不是銀行裡有沒有存款,就真的是琢磨……遲早要死,這有什麼意義呢?

特別特別灰暗,像《兩隻老虎》裡,隨便一個大人物,他擁有很多,但面臨更多的焦慮。如果成為他,也一樣面臨困境,那我們做這些事情的意義何在,到底我在幹什麼?你明白嗎?

第一導演:明白,我只要一思考“意義”,就得苦悶好幾天,因為就沒有意義,只能接著上班,不能想。

李非:是,可能“意義”就在“沒意義”裡頭吧,這是個哲學命題。但落到實處,說得雞湯點,就是活在當下。這可能是《兩隻老虎》比較殘酷的一面。

就跟薛定諤的貓一樣,生和死同時存在。《兩隻老虎》也是一個百感交集、悲喜交加的電影。

我覺得焦慮實際上就是恐懼。最大的恐懼是什麼呢?就是害怕失去,死也是失去,最大的失去就是死了吧。
為什麼別人看我好像一直在往上走,但我快樂的時候比以前少了,越來越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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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導演:最近還這樣嗎?
李非:最近還好,前段時間有點,包袱越來越重,多巴胺肯定又分泌得少了。你就開始趕緊去追逐慾望,就想讓自己快樂,慾望來自於得到,得到又害怕失去,就這麼一個羅圈轉。
第一導演:你專注起來不行嗎?專注剪片子,專注寫小說?


李非:那也有衡量啊,剪得好不好,寫得好不好,有沒有以前好,有沒有進步?標準要麼來自外界,要麼來自自己,總會有。
第一導演:你這個困境,有跟葛大爺、薇姐、喬杉去描述嗎?
李非:沒太聊過,但是我覺得他們可能比我更瞭然,他們入行也早,經歷的事也多,做過的作品也多得多,說不定他們早就過了好幾番了,可能我還在這番上,得一番一番地往前過。
其實都是主觀決定的,你要盯著一個黑暗面看,越盯它越大。突然不看它了,也沒什麼。

我們的主題也是,《兩隻老虎》你說它是一首兒歌呢?還是一個很殘酷的寓言呢?

都是,歌詞很殘酷:“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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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創作念想

不迷戀極端價值觀,不排斥通俗,因為骨子裡喜歡天真


第一導演:你之前說自己挺愛胡思亂想,琢磨劇本,是不是現在手裡還有好幾個劇本呢?

李非:成型的劇本有兩三個,還有一些故事或者念頭那就挺多的了。這幾個目前還不是最滿意的,或者說我已經決定去拍的,不是。可能寫了10個劇本,但是突然想到了第11個,那10個過了勁就放棄了。往後有條件了,可以請編劇,我現在還沒那個條件。(笑)

第一導演:感覺現在想給你寫劇本的應該不少了,是不是找你的項目也挺多的?

李非:有,有成型的劇本,也有一個想法,一個IP什麼的。我覺得不管是我執筆,或者我找編劇寫,劇本層面肯定介入比較多。

第一導演:那接下來的新片定了嗎?

李非:沒想好。但我年齡也不是很小了,想著不妨可以多拍一些?我也想拍科幻片,也許沒那麼工業。我也想拍勵志一些的東西。

第一導演:《阿甘正傳》?

李非:沒敢想那麼大吧,但我挺喜歡能激勵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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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非的書櫃一角

第一導演:有一些電影是產品化創作,精細到幾分鐘幾秒埋一個點,控制觀眾的情緒,你怎麼看?

李非:麥當勞肯定賣得好嘍,道理吧也都懂。

一個電影,從娛樂性上來說,如果讓觀眾笑了,再讓哭了,或者說再熱血沸騰了,那可能就成了。但是沒辦法,市場要的就是這個。

以我個人為標準,全球老的、新的好電影,估計90%在中國不能賣錢。《阿甘正傳》那種的也許能賣?所以,雅俗共賞很難的。

第一導演:你想擁有那種計算能力嗎?

李非:我想擁有,並且一直在學習怎麼把電影拍得讓更多人喜歡,可能還是沒學到位吧。

大家都明白怎麼好賣,一句一個包袱,一句一個笑點。

第一導演:你願意像這樣操作嗎,每句都加包袱,但可能和劇情主線無關?

李非:我不排斥通俗。我個人也不是特別迷戀極端的價值觀,我也可以欣賞。比方說薩金賽夫、哈內克,他們的片子我看過,知道好,也知道哪好。

但最終,每個人只能拍自己能拍的吧。

第一導演:你怎麼看現在的創作者和創作環境?

李非:這得看,你是想做導演呢?還是想得到成為導演以後能得到的東西?之前搞創作,好不好是另外一回事,但我覺得大家都是有表達欲的。

第一導演:好像此刻看不到你身上有強烈的物慾。

李非:也有吧,我也想掙錢,想出名。說俗點,可能比較容易知足吧。

幾年前我怎麼會想到能成為編劇、導演?包括跟姜文、葛優、趙薇這樣的人合作?想都不帶想的,我早就超出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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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導演:現在審查收縮,你有什麼感受?

李非:《兩隻老虎》不太有這個問題。怎麼說呢,也不是自我閹割,朋友說了一句話:你是可以寫深的,但你刻意地不往深裡走。

第一導演:那你是刻意“不往深裡走”嗎?

李非:至少潛意識裡可能有點,我不是說害怕,或者故意繞著。可能骨子裡,我喜歡比較天真點的東西。

05兩隻老虎,我與姜文

沒經歷《邪不壓正》,我現在恐怕是另外一種情況

第一導演:姜文算不算改寫你電影夢想的人?

李非:挺有意思的,其實《兩隻老虎》就起源於我和姜文。

第一導演:啊?那你是葛優還是喬杉?

李非:我是喬杉,這麼說可能不太準確。姜文有一次突然就問我,“你真覺得我綁架了你嗎?”我說“有點吧,您不覺得嗎?”(笑)

我想任何一個關係都存在互為“綁架”,比方說愛情、親情。但我認為“綁架”是一箇中性詞,有的人甚至喜歡綁架,或者被綁架。

創作,其實也是一個互相征服的過程。姜文確實偉大,他是天才。我有時候以為我征服了他,其實他會用別的方式來告訴你,我還差得遠呢。

我跟他就那種關係吧,就琢磨寫個什麼。

記得特清楚,2016年的冬天,有一次,我頭天喝酒喝得有點多,第二天去姜文工作室,外面有一家越南河粉,我就要那個湯,醒酒。
喝著喝著,突然有一個念頭,一個人綁架了另外一個人,但緊接著發現還不知道誰綁誰呢?挺有意思的,有點像我跟老薑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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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和李非(最右)

第一導演:很多人說跟姜文合作挺痛苦,你呢?

李非:沒有,別人總說跟姜文合作怎麼怎麼(難),我真沒感覺到。我跟他挺合的,他屬虎,我屬馬,審美、趣味比較接近。苦和累就不說了,但沒覺得難受。

還有其實我就是個新導演,雖然拍過個小成本(《命運速遞》300萬),但如果沒有經歷《邪不壓正》的話,恐怕是另外一種情況。

《邪不壓正》我是全程在嘛,最後也真的學到很多。老薑挺放權的,我每天也跟他一起看監視器,他也讓我去給演員說戲,某種程度參與了一些導演的工作。

第一導演:“放權”,好像從來沒有人這麼描述過姜文?

李非:是嗎?我覺得如果你說的對,他肯定會接受。他知道我做過導演,就是因為喜歡《命運速遞》才找我來。

我記得有一場戲,他跟彭于晏在車裡,彭于晏突然舉槍指著他,他不是哭了嘛。那場戲我全程都在彭于晏腳上躺著,他們忘詞我會提詞,聽到他們表現上有點(問題)我會說,停也得我喊。

夏天嘛,起來(衣服)全溼透了。

其中有一句臺詞。

姜文問:兒子你知道你想幹什麼嗎?

彭于晏:我知道

姜文又說:特別好。

我當時就說“特別好”可以連說三遍,他就連說了三遍,最後剪出來好像是兩遍。

《兩隻老虎》是李非瞞著姜文乾的一件大事

其實對我來說,寫《兩隻老虎》就是寫《邪不壓正》時的一個感想,寫完給老薑看,他還說,你這還同時寫了倆劇本,你工夫到底用到哪個上面多一些?(笑)

《兩隻老虎》是李非瞞著姜文乾的一件大事

採訪:法蘭西膠片、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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