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2 雄安新区容东记忆:远去了的“白塔鸦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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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安新区容东记忆:远去了的“白塔鸦鸣”

编者注:因找不到容城白塔照片,只能用距离“白塔”不远的同样是地标建筑的容和塔照片代替了。

作者:庄梦醒,保定市作协会员,容城县作协副主席。

源自大王记忆

据《容城县志》载:“白塔在城东白塔村,伫立塔下,拍手相击,鸦声即应,神异莫测”,即是人立于塔侧拍手,即有乌鸦的鸣叫声传出,“白塔鸦鸣”因故得名,为容城古八景之一,该塔已毁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

——题记

位于容城县城东侧的后营村人口并不多,确是由两个自然村组成,几十户的大白塔村自古以来就是后营的一部分,生产队时它仅是后营大队六个生产队中的两个生产队,后营和白塔两个自然村南北比邻组成一个后营行政村,二者中间只隔着一条笔直的塔道,原来与城内还有一公里的距离,现在却早都已划入了城区,成为容城县城紧密相连的一个组成部分,失去了往日乡村的影子。

后营村村名的得来,应当是和历史上的战争与驻军有关,军队驻扎的地方叫“营寨”或“营地”,军队调走以后这里留下了平整好的地方,以及初步成型的道路,很便于人们的生活,所以百姓们就在这里定居下来,后来便逐渐形成了一个个村镇。

“白洋淀周边多寨,拒马河南岸多营”,按说是有后营必有前营,后营在此,原来的前后左右营特别是前营在哪里呢?是西面和西北面的西牛营、沙河营、张楚营?还是东北面和东面的王家营、李家营、南文营?或者还是正北面的哪个村庄是由“前营”改名演变而来?这些都已无从查考了,人们只知道,这个以古代军营而命名的后营,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知名程度竟远不及它所管辖的小自然村大白塔,以致周围十里八乡以外的人们,往往把后营村直接就叫做大白塔村,“白塔就是后营,后营就是白塔”。

因为村边的古塔而得名的大白塔村,也因为曾经矗立在村西的这个千年古塔而著世闻名,一起出名的还有村东一里地之外,原先叫做“新立庄”,后来改为现名的小白塔村,小白塔有着一千多户人家,相对来说是一个大村,流传于容城县境“大白塔不大,小白塔不小”的古语就由此而来。

“村以塔闻,人以塔荣”,而这个建于千百年前的白色古塔,只是华夏五千年文明载体之一的中国千万座古塔中的一个,但作为古代杰出的高层建筑,在千年的历史中,洪水地震、无情的雷击、陈年累月的狂风暴雨,古塔却仍能巍然耸立到上世纪六十年代,特别是它独具特色的“白塔鸦鸣”,更增加了它的无限神奇和神秘,使之成为容城古八景之一,千百年来曾经为容城大地添彩增光。

然而这个历经无数次的地动山摇、风雨剥蚀,更经历了无数次的兵荒马乱,战火硝烟却始终坚强不屈,仍就傲然挺立、直刺云天的千年白塔,竟在1966年秋季的一天,被人为的摧毁拆除了。

从那天起,千年古塔便变成了一片瓦砾和空空荡荡;从那天起,容城县就失去了唯一的古塔和最后的八景;从那天起,“白塔鸦鸣”的独具和神奇,随着白塔轰然倒地的隆鸣,就彻底地远去了。

白塔的被毁,并没有多少人象那个“雷峰塔”的倒塌一样欢欣鼓舞去奔走相告,更多的人是带着惋惜和遗憾的心情而街谈巷议;特别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有识之士念及此事,每每痛心疾首,愤懑叹惋之情溢于言表。

在后营下乡蹲点的驻村工作组组长卢志强,是一个对传统文化和雄安历史颇有情怀的文化人,他和后营村支部书记张志刚曾经共同主持召开了关于回顾千年古塔的村民座谈会,我有幸受到邀请列席参加,除了早就熟悉的谷树芳、袁福中两位老相识之外,与会的村支两委成员和二十几个老村民代表大多都是初次见面,但是从他们的谈话和神情中,我分明感到这个曾经的塔下的村庄,无论是干部还是群众,更是把大白塔的被毁当做了他们永远的憾事,他们永远的心病,他们永远的挥之不去的乡愁。

现在五十多岁以下的村民对白塔的实物印象几近不知,但六十几岁以上的老人们几乎人人还记忆犹新,说起古塔,他们的精神一下子焕发起来,在他们兴奋而激动地的谈话中,在他们带着遗憾和叹息的议论里,随着他们的娓娓而谈和幽幽的回想,我对这个远去了的容城八景之一的古塔,印象便越来越清晰了。

这个村边的大白塔坐落在白塔自然村的西北角,后营村的西南角,实际上几乎就是整个后营行政村的正西边。塔是四角九层,下边的一层最高最大,高度大概四、五米高,四周的每边长度相等,差不多在八、九米长。每层的高度逐渐往上递减,在三四十米高的塔顶,有一个特殊造型的陶制缸体倒扣着作为塔刹封顶塔尖,被人们称作“大瓦罐”。

关于塔顶的“大瓦罐”,还流传着一个“鲁班钉缸”的传说故事,说是塔顶上面的陶缸本来是好好地完整无缺,后来不知是因为雷击还是风刮,反正这个“大瓦罐”是出现了一个大裂口,裂口很大,从上到下的张着嘴儿,塔下的人们看的清清楚楚。人们担心将来不定什么时候它就要掉下来,因为白塔内外并无塔梯供人攀登,更无回廊令人驻足,不要说是塔顶,就是三层四层,自古以来也没有什么人能够上去过。大家对于开裂的“大瓦罐”无计可施,只能听之任之。

不料有一天,村子里来了一个鹤发苍颜,看起来有些痴痴颠颠的老木匠,自称鲁班转世,不仅能抽梁换檩,还能钉盆钉碗钉大缸,但当人们拿出一些破损的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具,他三把两下钉好以后,便说要专钉不好钉的大家伙。人们看他神神道道的,就有人开玩笑地把它领到了大白塔下,指着夕阳辉映的塔顶“大瓦罐”说:“你要是钉上塔顶那个大家伙,我们就叫你鲁班爷”,老人颤巍巍地手搭凉棚仰望着塔顶点头应允。第二天一大早,人们带着给老人的粥饭来到塔下,远远就看见霞光映照的塔顶“大瓦罐”竟然已经严丝合缝,再到近处向上观望,那钉缸的一排排大鈀锯都隐约可见。大家赶紧到塔内一层的大殿,只是见到了老人睡觉后余下的一片厚实的稻草,其人却早已踪迹全无。

做为古塔的第一层,确实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端端正正的大殿,大殿的正背面有一尊铸铁大佛像,来往香客经常在这里虔诚朝拜;除这一层在正南面有一道拱形正阳门供人进出之外,二层以上,每层也再无门口供人进出,只是各面的中间,向外各有一个佛龛,每龛上有一尊佛像;一层至四层每层四个,五层以上每层只有东南西面三个,而塔的北面就只是实墙而无有佛龛了。

古塔全部为砖体结构,塔身整体上下呈白色,每层之间由青瓦飞檐相隔;塔的底层四个塔角并非直角,而是呈圆形拐角,四个拐角的形状恰似四个大圆柱,远看近看轮廓分明;二层以上的塔角都为正方直角,飞檐的翘角上各挂有一对儿迎风作响的铜铃,微风一吹,叮当悦耳,声闻四周。

高高的白色的古塔,在没有楼房和其他高层建筑的旧时代,便是一个很显眼的标志性建筑。一辈辈的附近的人们,小时候出去游玩找不到家时,他们就都会想起白塔、只要一看到塔,立时他们就有了方向,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远看白塔,累坏车马”,指的是白塔的高大,在原野空旷的季节,方圆十几里的直线距离处就能看到它的塔顶,但是走起来还有很长的路程。那时候人们到容城来,无论是走大路小路还是插地田间,只要朝着白塔走就不会走错和迷路。

大凡古今景观,无不是以雄、险、奇、幽的自然景致,或者灵秀的水乡风貌、独特的人文环境,甚至是浓郁的宗教气息,来吸引着无数旅游观光者和善男信女们;位于容城县城东面的这个大白塔,却是因为它神奇而特有的“白塔鸦鸣”而著称于世。

“白塔鸦鸣”在当地和容城民间也称“白塔鸭鸣”或“白塔蛙鸣”,说的是是人立在白塔第一层西面不远处跺脚拍砖,白塔里面就会发出“呱儿——呱儿——”的响声,故称“白塔鸦鸣”。据八十岁左右的老人们说,原来的声音是“咕儿——呱儿——”两声,人们都说白塔里有两只叫“咕儿”和“呱儿”的宝蛙,或者是两只宝鸭,因此白塔才有如此神奇灵异。但从来都是“只闻其声,未见其影”,实在是无比神奇。

后来,一位憋宝的有道行的“南方蛮子”来到了这里,围着白塔转悠了几天,他走以后,人们再去跺脚拍砖就只能听到“呱儿——呱儿——”的一种声音了,而那声音也不像原先的响亮悦耳了,有人甚至似乎还能听出隐隐的声声凄凉与哀婉。从那时起,白塔下的人们就再也听不到了那两声此起彼伏惟妙惟肖的鸭叫和蛙鸣了,

村里人怀疑,是“南方蛮子”憋走了白塔里的宝贝,也就是偷走了那只叫“咕儿”的宝蛙或宝鸭,他为了怕引人注意,以免做绝事伤众若祸,还给白塔留下了一支叫“呱儿”的宝蛙或宝鸭。

根据舞马长枪的小说《天灵地宝》所述,憋宝属于旧社会外八行,是我们当代人极少听说过的一个职业名称,但是它的确流传于民间,憋宝人主要是寻找常人不知道的宝贝东西。 凡是风清水秀,风水上佳的地方,大多都有“天灵地宝”所藏。天灵地宝,自然都是夺天地造化的奇珍异宝,相传暗中受鬼神所护。倘若随便触动,肯定要招来灭顶之灾,而必须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才可以接近取之。有阴必有阳,有圆就有缺,外八行里自古就有着这么一伙人,南方称为“憋宝”,北方成为“相灵”;这些人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都游走于名山大川之中,或是流连于郊岭荒原之外,行踪飘忽不定,行事神秘诡异,而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为了那些“天灵地宝”。找宝与取宝的方法,南北不尽相同,手段上也是诡异不同各有千秋。

南方的憋宝人对白塔的神奇造成了一定的破坏,但并没有使这一神奇完全消失,它的最终消失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随着白塔的最后拆毁而发生的;然而“白塔鸦鸣”并不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它确实曾经是一个真真确确的美丽的存在。白塔倒下的年代距离现在只不过是五十余年,许许多多曾经亲身经历和听到过鸦叫蛙鸣的老人们都还健在,他们的不约而同,他们的众口一词,对自己往昔经历的绘声绘色的讲解和描述,无不使我们如临其境,深深地感受到了历史的真实。

据光绪二十二年(1896)由俞廷献、吴思忠纂修的《容城县志》载:"白塔在城东白塔村,伫立塔下,拍手相击,鸦声即应,神异莫测",这部刊印于一百二十多年前的《容城县志》,是目前所见到的最早的以图文并茂方式详细记载了“容城八景”的官方志书,“容城八景”包含了“古城春意”、“易水秋声”、“白塔鸦鸣”、“玉井甘泉”、“白沟晓渡”、“贤冢洄澜”、“忠祠松雪”、“古篆摇风”等容城古城的八个特殊景观,而“白塔鸦鸣”赫列其中。

志书主编俞廷献曾经于清光绪十七年(1891)后两度就任容城知县,爱民如子,性耐勤劳,宽严相济,官声甚好。他重视青少年学习,曾重修“正义书院”,自捐廪俸以作乡试之资,他还重修了文庙和忠愍牌坊;此外还从上司请得专款,在杨村、沟市、西堑一带修筑堤岸涵洞,免除了南拒马河水患对容城县境的危害。如此身份和品性的好知县俞廷献,其治学治史之态度必是十分端正谨严,每事每言定会经过严格实地察考,“容城八景”这样重大的事情,一定是经过了他和群僚们的亲身勘验并深思熟虑,以经得起当时社会和后来历史的检验,而当时县级官方志书的编纂与刊印,更需通过上一级州府道省和朝廷的层层审核,其真实性当属确定无疑。

因为白塔的被毁消失,已无实物佐证,现在有些人不明就里,妄自认为“白塔鸦鸣”现象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纯粹是一种志怪和灵异的传说,是人们在代代口口相传中加入了美好而神奇的因素,越传越奇、越传越神;我却是认为,持这种观点的人倒真的是有些形而上学的简单和机械了。

实际上现在若用科学解释,那也许就是一种回音现象,像高山空谷的回声;如北京天坛的九龙回音壁,就是这个道理。至于南方蛮子围着白塔转了几天,白塔就改变了声音,很可能是南方蛮子破坏了造成回音的条件。

从南关的南门脸儿向东,拐弯经过南关和东关交界处的古井,一直通向后营村和小白塔村的这条路,就是原来大白塔前边被人们叫做“塔道”的古道,现在人们对这条道的称呼仍是未改其名。由于又称“卧牛城”的容城古城只有南、北、西三道城门,做为卧牛背的东面并无城门,所以这条从开始作为“卧牛”一只犄角的塔道直接从古城南门口出发,向东延伸直通张市和王路、留村及以东各村,最终与作为容城八景之一的“白沟晓渡”相连接,成为历史上容城县东部到容城县城的交通要道。

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尤其是在上世纪中期津保公路修成以前,这条古老的塔道一直是人来车往行旅不断。白塔下更是熙熙攘攘,一派繁华胜景。不要说十天之内有四个大集,售卖各种农具和生活用品的生意人都云集于此,杈耙扫掃、犁耧锄镐、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就是平时也有许多吆喝叫卖着零食和水果菜蔬的小商小贩在这里摆摊设点,招呼着为亲耳听几声“白塔鸦鸣”而来白塔祭拜观光和过往歇脚的行人。更兼白塔南面隔着塔道就是一条塔河,塔河顺着塔道向西通向大小楼堤,在南城门附近连接护城河,向东不远拐向东南直通白洋淀,当时的人们在白塔下乘坐舟船沿塔河顺流而下,经过白洋淀后可通过水路直达保定和天津;塔河在塔下更像是一道水泊人工湖,不仅从上下游的十来米宽,陡然变成了六、七十米,而且深度也从七、八米变成了十几米。波光涟漪、微澜荡漾的塔河里花斗奇艳,垂柳环湖;芦荻满塘,荷随波涌;时有那蝉鸣鸟叫,燕语莺声;真个是水光天色,雅趣横生;在此钓鱼摸虾、摘荷挖藕,游泳泡澡的人也总是成群结伙,络绎不绝。现在好多上了年纪的人们都清楚地的记得,当时大白塔村有一专卖干炒葵花籽的人家,单单每天到塔下叫卖的瓜籽就能达到一两斗。

塔下来往热闹的人群里,在七十年前还包括着到塔后“灵云寺”进香拜佛的人们。年近九旬的张根发差不多是后营村年龄最大的老人了,现在他还清楚地记得白塔周围的一切景象,根据他的讲述,我们知道了白塔北面是曾经有一个大佛寺的,大佛寺占地十几亩,前边的大门上挂有一个大牌匾,上书“灵云寺”三个苍健遒劲的鎏金大字;灵云寺的东面是一片松柏树林,佳木繁荫,曲径通幽;真是正合古人“白塔青松古道西,塔高松矮不能齐,时人莫讶青松小,他日松高塔又低”之诗意,

古寺的东南角耸立着一个老旧的钟楼,一口青铜的大钟,需要三四人齐抱才能合围,身穿袈裟的精壮和尚每天早上一撞钟,嗡嗡的钟鸣,方圆几里地都能听到。正中的的大佛殿,外观气势雄伟,轮廓秀丽,造形俊美古朴。大殿面宽七间,进深三间,里面供着如来佛祖和弥勒佛以及十八罗汉的金身佛像。不要说好奇体验“白塔鸦鸣”的人们大多要在这里转上一圈,就单是来这里求福还愿的香客也是纷至沓来、往来不断。

抗日战争时期,容城县大队和八路军的正规部队曾经在已经有些破败的灵云寺多次驻扎整训。后来占领了容城县城的日本鬼子为修筑加固容城城防和外围工事,遂将灵云寺拆毁,砖瓦木料全被马车拉走,据说其中大部被拉到大楼堤和沙河等地修建了炮楼,寺内大钟和佛像亦不知所踪。这样从上世纪四十年代始,后营和大白塔村的村西,就只剩下了一片十几亩的废墟荒地,只剩下了十来颗被日军砍伐未净的零零落落的古柏,只剩下了一座昂首不屈、巍然挺立的孤零零的白塔。

虽然没有了灵云寺的相互映衬,建国后的白塔下却仍是一片繁荣,当时间的指针指向了1966年的秋季,“容城八景”仅存的胜景“白塔鸦鸣”迎来了它最终的劫难。

那年的8月下旬,首都北京的红卫兵喊着“砸烂一切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口号,开始走上街头“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紧接着“破四旧”运动便在北京轰轰烈烈地开展开来,运动很快蔓延到上海、天津和全国各大城市乃至广阔的农村。

彼时正值容城中学准备放大秋假的前夕,天气虽已凉爽但却并不寒冷,学生们在来自北京回乡串联的一个年轻人的鼓动下,准备第二天去拆除容城县唯一的一处高大显眼的旧建筑大白塔,以在破“四旧”运动中勇立头功,并计划把拆下的古砖运回容中垒猪圈。

后营村的领导和贫协代表,从正在容中上学的本村学生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于是紧急召开大队部和贫协会议商量对策,大家普遍意识到,千年白塔在这个运动中,这回是真的保不住了。与其叫别人拆,还不如自己拆;与其叫别人把塔砖拉走垒猪圈,还不如拆下自己用。于是决定,第二天一大早就发动全村壮劳力拆白塔。

当臂缠红袖标,肩扛大铁锹,一路上喊着响亮口号的学生们,第二天早饭后排队来到白塔下时,这里早已聚集了几十个青壮社员,白塔北边的塔下,也已经挖了一道一人深的弧形大沟,他们看到一条钢丝大绳缠绕在白塔的二层之上,几条大绳接起的另一头,一辆履带式拖拉机正在远处轻轻向前用力,后面有些学生甚至还未走到近前,还没有来的及完全反应过来,远远就看到高高的大白塔在人们的呐喊声里,先是摇晃了几下,就像在和这个它存在了千年的世界告别;然后慢慢地极不情愿倒了下去,在即将倒地的瞬间,他像一个顶天立地英勇就义的巨人,终于再也无力抵抗,加快了摔下去的速度;他用最后的力气,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他也用尽最后的一点力量,砸溅起冲天的烟尘。

前去拆塔准备拉运塔砖的学生们没再敢说要砖的事,他们中有些人看到古塔已倒,就三三两两地进城返校。更多的人是帮着捡砖搬砖,他们雇来的大车和推来的小推车也派上了用场,忙着帮后营和大白塔的各生产队拉砖运砖。

曾经参加过那次拆塔活动的一个学生四十多年后回忆说,他们几个学生还捡到了随塔而落下的小石佛,为了表现破“四旧”的决心和彻底,他们就把石佛在地上摔,没想到石佛质地还很坚硬,摔了半天,只摔断了一个佛头。

摔在地上碎了不知多少瓣的“大瓦罐”,原来是口厚壁的巨大陶缸,那如手指粗细比筷子还长的混铁大钯锯散落一地;人们当时并没有刻意去寻找那塔下的“宝蛙”和“宝鸭”,那时也正是破除迷信的时代。他们见到塔基全是用铁锹都难以挖动的坚硬白灰夯土,觉得倒也是平常无奇,并不想再白费力气。他们只是争着将有方有圆更多的是长长方方的大塔砖,分别拉运到大队部和小队场上。拉倒大队的好砖后来盖了五间办公房,分到各生产队的次砖和碎砖,各自都盖了牲口棚和猪圈。

就这样,随着大白塔的轰然倒下,一座历经千年风雨的文化古迹背负着“四旧”的恶名被毁于了一旦。从此,“容城八景”最后的一景就又彻底的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白塔下的繁华也随之彻底的烟消雨散了;神奇的“白塔鸦鸣”更是远离了人们的视野,远离了人们的生活,逐渐的又不情愿的远离了人们的记忆;到后来它有时只是偶尔从老辈儿人的脑海中飞出,多少代的无数人亲身经历的史实最终变成了年轻人心目中的神话和传说。而大白塔村、小白塔村也就只能守着一个“白塔”的名号了;村名的来历,村头的繁华,曾经的光荣和白塔的神奇,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少人知晓。

千年的古塔倒下了,“白塔鸦鸣”远去了,但是大白塔的故事和谜问传说却没有结束。

白塔倒下形成的一片瓦砾,整整在那里残留了十几年,一直到生产队解散分地,最后又划分了宅基地。2008年商贸城东大街扩建,后营村老街大部被拆迁,大白塔自然村更是首当其冲,统一划进了城区之内。原来的古塔和塔寺、塔河的原址,也被房地产开发或村民回迁的平安小区与金台小区所占据。不要说年轻的后生,即使是当地健在的的老人们,要想指出原来白塔的确切位置,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白塔倒下的时间距离现在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几十年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之后,人们探宝寻宝的热情有增无减。塔下到底有没有地宫地道和宝贝?有没有人趁着夜色,围着帐幕为寻找“宝蛙”和“宝鸭”刨过根问过底?是不是有人已经挖出了什么,直到现在还在缄口如瓶?坚硬如石的三合灰土经过了无数番的风雨浸化,在现在的挖掘工具之下是算不得什么的。何况房地产开发还有着大型的现代化挖掘机!“白塔鸦鸣”----人们真地能忘得了吗?

历史上的白塔只是单单就叫做白塔吗?是否也有着自己另外特有的塔名?我曾经见过不少重要的古塔,比如北海白塔、妙应寺白塔、五台山白塔,还有中国现存最高大的砖木结构古塔,有“中华第一塔”之称的定州开元寺塔,应县佛宫寺释迦木塔;这些古塔无不具有自己独特的名字。根据白塔后面曾建有“灵山寺”这一史实,再结合其他各地古塔的命名特点,这个有着神奇鸦鸣的白塔,至少应该在历史的某一大段时间里叫过“灵山寺白塔”。

一个塔高在三四十米的宏伟建筑,一个既没有内外塔梯,又没有回廊门口,令人无法攀援,无处立足的九层白塔,在生产力极度落后的古代,用什么方法才能把它建造的如此挺拔高耸?实际上,古代的劳动人民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产生出无数的智慧创造,其中在建桥、建塔等方面的“同步起土法”就是其中之一。白塔的建造应该就是用的这种方法。工匠们在建造白塔的过程中,一边垒建,一边垫实脚下的黄土,这样工匠们脚下土随塔长,等三四十米的白塔建设完工,把“大瓦罐”扣在塔顶的时候,以白塔为中心的方圆几十米内,已经堆起了一个高高的土山,而白塔前面深达十几米,占地数十亩的塔河也就挖成了。

最后,人们从土山的山顶开始一层层撤土,一边撤土一边装修着白塔的外表,等到白塔周围的土山撤走运完又成为一片平地之时,一座巍峨挺拔,高耸入云的崭新白塔就耸立在了人们的面前。撤掉的土并没有运回原处,而是垫平了塔后和塔下的百十亩水坑洼地,做了灵云寺和塔下村庄的地基,然后是脱坯烧砖、建房垒墙,于是白塔下面就又出现了一个灵云大寺,出现了一个叫大白塔的村庄。

当人们说起大白塔,谈论起“白塔鸦鸣”的时候,无论是谁,心里总都有一个问题绕不过去,那就是这座沐风栉雨巍然矗立的凌云古塔,到底始建于何时?又是何人所建?而建塔的目的和用途又是什么呢?这些疑问始终萦绕在人们的心头,也常挂在人们的嘴边,由于历史记载的缺乏和史料的遗失,无数次的经世隔代年常日久,终于成就了一系列的白塔迷案。

实际上,近年来也有一些当地的文化界有识之士都在试图解答这些问题,其中有一种观点就认为大白塔始建于宋代,像定州的开元寺塔一样,其建筑目的之一是在战争中具有着观敌瞭哨的功用。这种说法以资料和文章的方式逐渐传播,并见诸于部分媒体,这种观点的依据,也许是根据容城和雄县、安新这一带在北宋年间曾是朝廷特别重视的宋辽边境和宋辽战场,在这里有着雄州古栈道、杨六郎晾马台和八王抗辽城堡等无数的宋辽边事的遗迹和故事,于是“白塔鸦鸣”的灵山寺大白塔也就随之成了宋辽战争的军事设施。

但是白塔建于宋代的说法,却不是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因为纵观享国三百一十九年的整个宋朝,那后来的以临安为都,以江淮为宋金边界的南宋自不必说;而建于公元960年的北宋,直到1125年宋金灭辽和两年后的“靖康之难”为止,由于燕云十六州的原因,终其一朝都与辽国处于时战时和的敌对状态,辽国军队时常渡过作为宋辽边界的拒马河滋扰南侵,在当时的情况下,无论是北宋朝廷还是地方军政,都不可能在距离两国边界如此之近的地方大兴人工物力,公开建造这样一个军事瞭望设施;即使是真要建造军事瞭望设施,也会建于拒马河与白沟河沿岸,而不应该建在直线距离远在七八公里至十几公里之外的容城后营;何况作为一个没有台阶、塔梯、窗口、回廊,连第二层都难以攀登和驻足的实心塔,很显然并不能做为军事瞭望之用。

既然排除了军事用途的可能,那么当初建造白塔的目的和性质便只剩下了众所周知的佛塔一途,而其建造的确切年代,通过对多方面的考究和调查,发现各种线索和实证,都将这个“鸦鸣白塔”建造完成的时间指针指向了一千多年前的唐朝。

佛教自达摩于东汉年间传入中国,之后不断地和中国道教与儒家学说相结合,到魏晋南北朝时期,统治阶级看到佛教的传播对于安定社会有很大的作用,同时他们也在佛教中求得寄托,因此佛道逐渐兴盛,全国范围内开始大量兴建寺、塔、石窟等佛教建筑,正如古诗中写到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由于玄奘的取经,使佛教的盛行在唐初时又达到了鼎盛时期。

古塔一向被佛教界人士尊为浮屠和佛塔,中国的塔源自印度,佛塔的用途原本是用来供奉和安置佛家舍利、经卷及各种法物的,不过佛塔的建筑到了中国以后,经过中国的建筑师们一代一代的改造以后,便变成了有不同时代特色的中国特色的塔。

据有关古塔建筑方面的史料记载:魏晋南北朝时期,建塔多以木建构为主;隋唐以后,多用砖石做为建塔材料,特征是每层之间的距离较大,各层面大小与高度,自下而上逐层缩小,整体轮廓为锥形。塔的平面,唐代为方形,宋、辽、金时代为八角形,宋代还出现过六角形。明、清时代仍采用八角形和六角形。塔的结构,唐代为单层塔壁,中空,内部呈筒状。宋、辽、金各代均在塔的中心砌“砖柱”。柱与塔壁之间为登临的楼梯间或塔内走廓。底部设简单台基,宋以前多不用基座。

通过对以上古塔建筑知识的了解,我们不难得出,具有着方形四角、单壁中空、整体为层级递减的砖石结构的“鸦鸣白塔”,不敢说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建筑;而无砖柱、无楼梯、无塔内走廊、无塔底基座,以及古拙、简朴而并非八角或六角阁楼式的建筑形式和风格,更不符合宋辽金和元明清的建筑特点。

如此说来,根据其建筑风格和建筑形式,将其与各时代佛塔建筑的不同特点相比较,可以显而易见的得出一个结论,被称为“千年古塔”的“鸦鸣白塔”,的确已经有了一千多年的“塔龄”,它的建筑年代确切的说应该就是一千多年前的隋唐时期。

在后营村组织的村民座谈会上,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使我们甚至对大白塔建成的确切时间,竟然有了一个清楚地了解和准确地把握。不善言谈的八十多岁的袁玉文老人发言说,他知道大白塔是一个叫作“唐二年”的人建造的,因为白塔被拆掉的时候,当时正当壮年并在生产二队当队长的他,见到在倒掉的塔顶位置,碎砖烂瓦之间埋压着一根圆木沙杆,这根六、七米长的硬木沙杆很显然是从第八层就直树起来,做为塔顶“大瓦罐”的圆柱支撑而用;当时袁玉文的生产队正要盖牲口棚,缺的正是梁檩木柱,于是他叫其他社员把表面的青砖装车运走后,独自一人将这根又圆又直的大沙杆扛到了二队场上,那沙杆上墨迹依稀可见的一行毛笔字,他和好多人都亲眼见过,而且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其中的四个尚能辨析出的大字为:“唐□□二年建”,后来这根大海碗口粗细的沙杆硬圆木,被从当中锯成两段,做了牲口棚的两根木柱,在二队场上风风雨雨支撑了二十来年,直到八十年代生产队解散后才不知所终。

这一重要线索,使我们的眼前突然亮堂了起来,肯定的说“唐二年”绝不是建塔的人名,这分明是白塔的建造年代!通过袁玉文老人的仔细回忆,硬木圆柱上的“唐”字与“二年建”三字之间的字距比较远,中间确实还有两个模糊不清的字,其中一个字像是“安徽”的“徽”字,因为这两字的字迹模糊不清,也很少有人用心思去认真辨析,于是大家就把能辨识和认识的字简单的传了开去,都记住了“唐二年建”,记住了建塔的人叫做“唐二年”。

整个唐朝共历二百八十九年,凡二十一帝,连同武则天时代一起,所建用年号近八十个,而带有“徽”字的年号,却只有唐高宗李治刚刚继位时所建立的第一个年号“永徽”,其所在年代为公元650年----655年,如此说来,前面所述做为白塔顶部硬木圆柱上面的那行毛笔字,一定就是“唐永徽二年建”了,也就是我们这个“鸦鸣白塔”确切的建成时间应该就是公元651年。

对于今年已经八十一岁高龄的袁玉文老人,我深知他的回忆和叙述其言不虚,因为没有多少文化却又略识文字的他淳朴敦厚德高望重,他虽然亲历亲为亲见,即使自身记忆清晰,但还是尽量想方设法举出当时许多的佐证,使人没有理由不深信不疑。

说起建立“永徽”年号的唐高宗,我们不由得想起做为“容城八景”之一的另外一景“玉井甘泉”,容城县城正南的午方村,原也有一个古代有名的大佛寺“玉泉寺”,寺旁一口水井,泉清水甘。据史载:唐高宗三年,帝李治东巡,驻跸午方大寺,乐饮寺外井水,赐额“玉井甘泉”。“永徽”是唐高宗在位时所建十四个年号的第一个年号,“唐高宗三年”便是“永徽三年”,也就是公元652年,正是“白塔鸦鸣”建成的第二年;高宗驻跸的午方大寺“玉泉寺”,距离大白塔也仅仅只有三里之遥;而据晾马台“明月禅寺”石碑所记,武则天也曾驾临“明月禅寺”上香礼佛,并亲赐寺名;如此时间地点和人物的巧合,不得不使我们产生历史的联想。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刚刚继位不久而贵为天子的高宗皇帝,从皇都长安的大明宫殿里走出,毅然东巡来到千里之外的现在容城县境,而且还驻跸下来。官员侍卫自不必说,其中后来的天后武则天是不是便也在随行之列。

我们不妨大胆的推断设想一下当时的历史场景,唐高宗永徽三年,也就是公元652年,应该是在夏日的一天,高宗皇帝李治因为听说了前一年建成的容城大白塔,竟有着神奇的“鸦鸣”特点,不禁龙心大奇,处于强烈的好奇心,非欲亲见耳闻,于是相携从感业寺再度回宫,刚刚赐封二品昭仪的武媚娘,浩荡离宫千里东巡,专程来闻观“白塔鸦鸣”,由于白塔建成仅不到一年,塔后的“灵云寺”尚未动工,高宗和武昭仪便将附近的午方“玉泉寺”做了临时驻跸的行宫。当三伏夏日之时,热渴难耐的高宗喝到从寺旁的水井中打来的清凉井水,井水泉清而甘美,高宗饮后顿觉沁人心脾,神清气爽而倦感皆无,遂欣然命笔,赐额“玉井甘泉”。在唐高宗和武昭仪驻跸午方大寺的数天里,他们不仅亲临新建的白塔,驻足塔下亲身领略了“白塔鸦鸣”玄妙神奇,同时曾在感业寺出家为尼时法号“明空”,一生都崇佛信佛的武则天又摆銮驾至晾马台大寺祭拜佛祖,并亲赐寺名“明月禅寺”。

这些听起来很有些像当今电视剧一般的故事,也许并非完全是真实的历史情节,不过诸多方面的信息考证和调查,有一点使我们确信,那就是我们这个有着神奇“鸦鸣”的灵云寺大白塔,确切的建造时间就是唐高宗永徽二年,也就是距今1367年的公元651年。


千年古塔确已千年,真可谓名实相副名不虚传;而更有意思的是,做为唐高宗永徽三年的公元652年,正是玄奘法师为保存由天竺经“丝绸之路”带回长安的经卷佛像和佛祖舍利,而主持修建“大雁塔”的这一年;形状和层级相同的长安大慈恩寺的大雁塔,是否在建筑艺术的某些方面,对我们这个有着神奇鸦鸣的大白塔做了某种或多或少的参考和参照?主持建造大雁塔前,为考察各处的寺塔,玄奘法师是否也曾伴驾随行,与高宗一起踏上过“白塔鸦鸣”所在的这块土地?若果真如此,“鸦鸣白塔”上是否也珍藏着当时拆塔的人们不认识不注意也更不以为然的佛骨舍利?这是历史故事的巧合,还是巧合的真实历史?

然而,随着“白塔鸦鸣”逐渐远离人们的视野和记忆,并非仅仅是传说的历史真实,只能通过残存于时间长河中的蛛丝马迹来抢救或推断而获知了。历史不会重复时间与情节,却能告诉我们真相和教训。中华大地上曾经建起过多少各式各样的塔,也许曾是现在留存下来的百倍千倍甚至更多,他们与历史上的亭、台、楼、榭、桥、廊、林、苑一起,或以气势恢弘、宏伟壮观的雄浑风格;或以美妙精巧、空灵悠远的景色意韵;共同营造过中华民族的博大精深,创建过中华文明的灿烂辉煌,构成过一幅幅人间仙境般的图画;它们都曾是中国建筑艺术的典范和中国传统文化的瑰宝。

岁月悠悠,白云苍狗。历经多年的历史变迁与发展,又有多少美轮美奂和鬼斧神工的人间奇迹,就像从始建至今已有整整1367年历史的“白塔鸦鸣”一样,早已被雨打风吹去,在中华大地和历史的天空中不见了影踪,只剩下一条条我们从未走过的塔道一般的陌生小路。

对于这片土地的过去,对于中华文明的悠久的传统文化,历史上从未像我们今天这样如此深切地关注、如此的灵魂牵动;雄安新区的建立,使我们更加感受到一种沉重的使命和责任,我们向外面的世界所展示的不仅仅是一道道崭新的风景,更应该是我们浓郁的地域传统和悠久的历史文化。

“家山泉石寻常忆,世路风波子细谙”。曾经巍然屹立在故乡土地上的千年古塔,早已化作浓浓的乡愁融入了后营人的心中,融入了容城人民的心中。

对于难以释怀的“白塔鸦鸣”,无论是人们并不十分认可的“回音壁”,还是乐道津津的“宝鸭”“宝蛙”的另有神奇;无论是“南蛮子憋宝”,还是“鲁班爷钉大缸”;无论是“灵云寺”,还是“塔道”“塔河”;无论是历史,还是传说;都曾是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念念不忘的永久话题,都曾是他们对这片故土热爱恋依的精神寄托,都曾是他们共同的梦。

不知何时,他们才能再见到那梦中的白塔;不知何时,他们才能再一次听到那久已远去如历史回声般的“白塔鸦鸣”。

雄安新区容东记忆:远去了的“白塔鸦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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