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3 學了三十年的王陽明對於佛、道學的批評

學了三十年的王陽明對於佛、道學的批評


王陽明學了三十年[1]的道家和佛教,王陽明在《答人問神仙》說自己8歲就好這學說:


詢及神仙有無,兼請其事,三至而不答,非不欲答也,無可答耳。昨令弟來,必欲得之。僕誠生八歲而即好其說,今已餘三十年矣,齒漸搖動,發已有一二莖變化成白,目光僅盈尺,聲聞函丈之外,又常經月臥病不出,藥量驟進,此殆其效也。而相知者猶妄謂之能得其道,足下又妄聽之而以見詢。不得已,姑為足下妄言之。古有至人,淳德凝道,和於陰陽,調於四時,去世離俗,積精全神;遊行天地之間,視聽八遠之外,若廣成子之千五百歲而不衰,李伯陽曆商、周之代,西度函谷,亦嘗有之。若是而謂之曰無,疑於欺子矣。然則呼吸動靜,與道為體,精骨完久,稟於受氣之始,此殆天之所成,非人力可強也。若後世拔宅飛昇,點化投奪之類,譎怪奇駭,是乃秘術曲技,尹文子所謂“幻”,釋氏謂之“外道”者也。若是謂之曰有,亦疑於欺子矣,夫有無之間,非言語可況。存久而明,養深而自得之;未至而強喻,信亦未必能及也。蓋吾儒亦自有神仙之道,顏子三十二而卒,至今未亡也。足下能信之乎?後世上陽子之流,蓋方外技術之士,未可以為道。若達磨、慧能之徒,則庶幾近之矣,然而未易言也。足下欲聞其說,須退處山林三十年,全耳目,一心志,胸中灑灑不掛一塵,而後可以言此;今去仙道尚遠也。妄言不罪。[1]

早期:

闢陽明書院,究極仙經秘旨,靜坐,為長生久視之道,久能預知。[2]

然後:

久之悟曰:“此簸弄精神,非道也。”又屏去。

《(王陽明)年譜》說:

是年先生談養生。先生自念辭章藝能不足以通至道,求師友于天下又不數遇,心持惶惑。[3]

《明史》記載其:

氾濫二氏學(道學、佛學),數年無所得。[4]

是年先生漸悟仙、釋二氏之非。[5]

轉至儒學

《傳習錄》:

吾亦自幼篤志二氏,自謂即有所謂,謂儒者為不足學。

王陽明《別黃宗賢歸天台序》說:

守仁幼不知學,陷溺於邪僻者二十年。疾疚之餘,求諸孔子、子思、孟軻(孟子)之言,而恍若有見。

黃宗羲《文成王陽明先生守仁》:

始氾濫於詞章……學凡三變而始得其門。

總論

吾亦自幼篤志二氏(道、佛),自謂既有所得,謂儒者為不足學。其後居夷三載,見得聖人之學若是其簡易廣大,始自嘆悔,錯用了三十年[1]氣力。大抵二氏之學,其妙與聖人只有毫釐之間。……

我自幼也曾經篤信佛道兩家之學,自認為也頗有心得,認為儒學不足為學。其後在蠻夷之地住了三年,才發現聖人之學是如此的簡易博大,才後悔錯用了三十年的氣力。大體而言,佛道學問的精妙處與儒學只有毫釐之間的差別。……

我認為佛、道總體風格與儒學和心學差別大,特別是在釋迦牟尼那裡。佛教去人的慾望王陽明改成去私慾這部分能更 接近,道家改成寡慾更接近。[6]

“謂儒者為不足學”就是曾經不相信儒學,王陽明把自己的心學歸入儒家,不過心學屬不屬於儒家在我看來還是以前說過的要求。這裡說“毫釐之間”應該是錯的,因為王陽明在別幾處有大批評。

論虛、無

仙家(道家)說到虛,聖人豈能虛上加得一毫實?佛家說到無,聖人豈能無上加得一毫有?但仙家說虛,從養生上來;佛家說無,從出離生死苦海上來。卻於本體上加卻這些子意思在,便不是他虛無的本色了,便於本體有障礙。聖人只是還他良知的本色,更不著些子意思在。……天地萬物,俱在我良知的發用流行中,何嘗又有一物超於良知之外,能作得障礙?”

道家說到‘虛’,聖人豈能在‘虛’字上再加上一絲一毫的‘實’?佛家說到‘無’,聖人豈能在‘無’上再加上一絲一毫的‘有’?但是道家說‘虛’,是從養生上來說的,佛家說‘無’,是從脫離生死苦海上來說的,(但是這二家)卻在本體上另加了這些意思進去,就不是‘虛’和‘無’的本意了,對於本體而言就有了障礙。聖人只是還良知以其本意,不再增加另外的意思在其上面。……天地萬物都會納入我良知的生髮與作用當中,何嘗又有一個事物能脫離於良知之外,成為良知的障礙呢?”[6]

論著相

先生嘗言:“佛氏不著相,其實著了相。吾儒著相,其實不著相。”請問。曰:“佛怕父子累,卻逃了父子;怕君臣累,卻逃了君臣;怕夫婦累,卻逃了夫婦。都是為個君臣、父子、夫婦著了相,便須逃避。如吾儒有個父子,還他以仁;有個君臣,還他以義;有個夫婦,還他以別。何曾著父子、君臣、夫婦的相?”

陽明先生曾經說:“佛家(聲稱)不著相,其實是著了相。我們儒家看似著了相,其實沒有著相。”有人問為何這樣說。陽明先生說:“佛家害怕父子關係之累,就逃避了父子關係;害怕君臣關係之累,就逃避了君臣關係;害怕夫婦關係之累,就逃避了夫婦關係。這些都是為君臣、父子、夫婦這些關係而著了相,才要逃避。像我們儒家有個父子關係,就用‘仁’來相處;有個君臣關係,就用‘義’來相處;有個夫婦關係,就用‘別“來相處。何曾著了父子、君臣、夫婦的相呢?[6]

著相:佛門術語,意思是執著於外相、虛相或個體意識而非本質。“相”指某一事物在我們腦中形成的認識,或稱概念。它可分為有形的(可見的)和無形的(也就是意識)。[6]

論私心

二氏之用,皆我之用:即吾儘性至命中完養此身謂之仙,即吾儘性至命中不染世累謂之佛。……聖人與天地民物同體,儒、佛、老、莊皆我之用,是之謂大道。二氏自私其身,是之謂小道。[7]

道學完養自身和佛學不染世累其實也可是批評語。

問:“延平雲:‘當理而無私心’。當理與無私心,如何分別?”先生曰:“心即理也。無私心即是當理,未當理便是私心。若析心與理言之,恐亦未善。”又問:“釋氏於世間一切情慾之私,都不染著。似無私心,但外棄人倫。卻是未當理。”曰:“亦只是一統事。都只是成就他一個私己的心。”

陸澄問:“延平說‘當理而無私心’。‘當理’和‘無私心’如何區別呢?”陽明先生說:“心就是理。無私心就是當理,不當理就是私心。如果將‘心’和‘理’分開來說,恐怕又是不恰當。”陸澄又問:“佛家對於世間的一切私情慾念,都不沾染,看似沒有私心,但是對外在的人與人之間的倫常關係也棄之不顧,卻是於理不適當。”陽明先生說:“人與人之間的倫常關係也棄之不顧和‘不當理’是一回事,都是成就了他自己的一顆私心。”[6]

[沙灘孤雁 評論]這節說了兩層意思。

第一層,“當理”與“無私心”的關係,陽明認為二者是一回事。就像我們要在牆上掛一副畫,掛成“正”的角度只有一個,那就是畫的上下邊界和地面平行的那個角度,凡是和這個角度不吻合的,皆稱為“斜”,那麼如果我們說一副掛著的畫“不斜”,那就肯定是“正”的了。這裡說的“當理”和“無私心”的關係,就像“正”和“不斜”的關係。

至於說心和理即一,不可分為二,在前面章節皆有論及,請翻閱前文為是。

第二層,陽明在剛剛拳打了墨家之後,又使出了一招“無影腳”襲向了佛家。鑑於佛家的信徒過於龐大,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衝突,我先說兩句,聽了陸澄和陽明先生這裡的對話,諸位佛粉(佛家粉絲)不要過於激動。後面那位佛粉,別往後看了,就是說你呢!把手裡的板磚先扔掉!我們來平心靜氣談下。咦!陸澄和陽明二位先生呢?哦!原來在桌子底下,你們二位先出來吧,我們坐下談。

佛家典籍,浩如煙海,其思想體系之博大精微,儼然自成一體,從鐵桿佛粉的角度看,佛學體系基本是刀槍不入,油潑不進,雨滴不來。而且就修心的程度而言,好像佛家比儒家走的要遠的多。我曾私下揣摩,佛家之所以看起來走這麼遠,也無非是對苦海眾生的一種矯枉過正。有諺語云,“取法其上,僅得其中,取法其中,僅得其下。佛家之所以將世間的一切情慾之私拋棄的如此徹底,探究其初心,也許是如此吧!

但是,凡事一旦過了,就有弊端,這裡陸澄說佛家“於世間一切情慾之私,都不染著”,這個“都”字一出,佛家的命門大開。陸澄和陽明所詰難之處,正在這裡,陸澄抓住了佛家“外棄人倫”的小辮子。若放棄人倫,世上何來夫婦?沒有夫婦,又何來子嗣?沒有子嗣,人類豈不絕種,又哪裡來的僧侶來弘揚佛法?

所以,在陽明先生看來,遺棄世界的諸理於不顧,只管去除自己一己之心的“情慾”之累,恰是著了意的“大私”。

反駁者會說,大乘佛法同樣有入世的積極思想,也有所謂的在家修行之人。但是,以佛家的主流行徑來看,其避世的消極態度是顯而易見的。從歷史發展進程來看,也從來沒有哪個朝代是通過弘揚佛法而達到民富國強的,反而佛事過盛,勞民傷財之記載不絕於史。

但是我這麼說,並不是在說儒學就完美無缺,儒學大中至正,本是千古不易之至道,但是,相比起佛學,世之淳儒較之世之高僧往往更為少見。原因在於,儒家講求的是萬花叢中過,片花不沾身,強調不動心,但是又不是以萬花為無物,如果以萬花為無物那就是佛家的境界了。儒家難就難在既要不動心,又不能視萬花為無物。這就猶如讓一個男子溫香軟玉滿抱,卻又要坐懷不亂一樣,所以從這個角度而言,儒學是在人之所難的地方痛下砥礪之功。如果將儒家和佛家分別比作麥田,現在我們來除草,儒家這片地裡的草大多是和麥苗長得類似的,而佛家那片麥田裡的草大多是和麥苗的區分度比較好的,兩者在同樣是除草的這項工作上,其用功之難易程度,也就一目瞭然了。這就是世上淳儒往往比高僧要少的原因。

但是根據“物以稀為貴”的這條原則,在人類文明發展進程的作用中,淳儒的作用往往要大於高僧,尤其是當學養和機遇又能相得益彰的時候,淳儒們對社會歷史作出的貢獻往往是十分驚人的。[6]

學了三十年的王陽明對於佛、道學的批評

不可治天下

佛氏著在無善無惡上,便一切都不管,不可以治天下。聖人無善無惡,只是‘無有作好’、‘無有作惡’,不動於氣;然‘遵王之道’,會有其極,便自一循天理,便有個裁成輔相。

佛家著意在無善無惡上,便一切都不管,所以不能用來治理天下。(儒家)聖人所說的無善無惡,只是‘無有作好’,‘無有作惡’,不被氣所動,不過是‘遵王之道,會其有極’就自然完全遵循天理,就能對天地之道進行取捨,作為人安身立命的輔用。[6]

或問:“釋氏亦務養心,然要之不可以治天下,何也?”先生曰:“吾儒養心未嘗離卻事物,只順其天則自然,就是功夫。釋氏卻要盡絕事物,把心看做幻相,漸入虛寂去了,與世間若無些子交涉,所以不可治天下。”

有人問:“佛家也追求養心,但是追究起來,(佛家的養心)卻不能用來治理天下,為什麼呢?”陽明先生說:“我們儒家的養心不曾脫離事物,只要順應自然規律,就是(養心的)功夫了。佛家卻要與世間的事物斷絕,把心看做是幻相,漸漸墜入虛無空寂中去了,和世間的事物沒有任何的關涉,所以不能用來治理天下。”[6]

“隨物而格”是致知之功,即佛氏之“常惺惺”,亦是常存他本來面目耳,體段工夫大略相似,但佛氏有個自私自利之心,所以便有不同耳。

隨物而格,是“致知”所用的功夫,也就是佛家所說的“常惺惺”,其意思也是指“常存他本來面目”。佛家、儒家所用的功夫大體上是相似的,但佛家有一個自私自利的心思,所以就有不同了。

空無論

只是一念良知,徹頭徹尾,無始無終,即是前念不滅,後念不生;今卻欲前念易滅,而後念不生;是佛氏所謂斷滅種性,入於槁木死灰之謂矣。

只要一個念頭在良知上,徹頭徹尾,無始無終,也就能做到“前念不滅,後念不生”。現在你卻想做到前念易滅,而後念不生,也就成了佛家所說的“斷滅種性”,淪入了所謂的“槁木死灰”中去了。[6]

《書汪進之太極巖二首》

一竅誰將混沌開,千年樣子道州來;須知太極元無極,始信心非明鏡臺。始信心非明鏡臺,須知明鏡亦塵埃;人人有個圓圈(良知)在,莫向蒲團坐死灰。立身貴良知,摒棄假修持。心非明鏡臺,勿忘拂塵埃。[8]

學了三十年的王陽明對於佛、道學的批評

論長生

老子、彭籛之徒,乃其稟賦有若此者,非可以學而至。後世如白玉蟾、丘長春之屬,皆是彼所稱述以為祖師者,其得壽皆不過五六十。[9]

其它

批評道家學說:

《悟真篇》是誤真篇,三注由來一手箋。恨殺妖魔圖利益,遂令迷妄竟流傳。造端難免張平叔,首禍誰誣薛紫賢?真說與君惟個子,從頭去看野狐禪。[10]

認為《悟真篇》傳的就是房中術,而效果卻不怎麼樣,連帶把為《悟真篇》作注的上陽子也批評:

上陽子之流,蓋方外技術之士,未可以為道。

相通之處

聖人致知之功,至誠無息。其良知之體,皎如明鏡,略無纖翳,妍媸之來,隨物見形,而明鏡曾無留染,所謂“情順萬事而無情”也。“無所住而生其心”佛氏曾有是言,未為非也。

聖人致知的功夫是至誠不息的。聖人良知的本體,皎潔如明鏡,沒有絲毫的掩蔽。將美的、醜的放在鏡子面前,鏡子就應物現形,過後,鏡子上並未留下什麼。這正是所說的“情順萬事而無情”。“無所住而生其心”,佛家曾說過這句話,話說得不錯。[6]

這些子看得透徹,隨他千言萬語,是、非、誠、偽到前便明,合得的便是,合不得的便非,如佛家說‘心印’相似,真是個試金石、指南針。[11]

能把這些道理都看透徹,任他千言萬語,是非真假,到了跟前就能明白。符合良知就是對,不符合的就是錯。就和佛家說的“心印”類似,真是個試金石、指南針。[6]

學了三十年的王陽明對於佛、道學的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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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及釋義:

  1. 王陽明《答人問神仙》,《王陽明全集》,吳光、錢明、董平、姚延福 編校,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664頁:僕誠生八歲而即好其說,今已餘三十年矣。 ↩ ↩ ↩
  2. 《陽明先生行狀》 ↩
  3. 《(王陽明)年譜》/十一年。 ↩
  4. 清·張廷玉 等《明史》/列傳第八十三 王守仁。 ↩
  5. 《年譜》/十有五年。 ↩
  6. 沙灘孤雁《心學兇猛》,2015年1月,中國財富出版社,ISBN 9787504754998。沙灘孤雁白話,略微編輯。 ↩ ↩ ↩ ↩ ↩ ↩ ↩ ↩ ↩ ↩ ↩
  7. 《年譜》/五十二歲。 ↩
  8. 《王陽明全集》/卷20。 ↩
  9. 錢德洪 等《(王陽明)年譜》。 ↩
  10. 《書答張太常二首》 ↩
  11. 王陽明 等《傳習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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