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有召喚 師者何為

新冠肺炎疫情蔓延,在抗疫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中國社會各行各業都處於“被召喚”的狀態,全國醫護人員馳援湖北,許多快遞員、出租車司機紛紛當起了志願者,承擔起了社會物資供應的轉運配送重任,交巡警奮戰在維持秩序的第一線,社區幹部、黨員紛紛下沉到社區,成為保證抗疫大局走向勝利的一個個重要樞紐。國有召喚,我有響應,社會各界紛紛投身於抗疫洪流中。作為一名教師,筆者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國有召喚,師者何為?

近代以來,但凡國有召喚,教師的響應方式雖有不同,但從未缺席。19世紀60年代,為洋務救國計,清廷設福建船政學堂,延聘大量歐洲專家執教,學堂為國家培養現代船政人才,有不世之功,當中四位贊襄大業的中國教師值得銘記。其中一位叫林憲曾的閩籍教員,主講算學。每每上課之前,林老師必率領全班學員振臂高呼“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興於國家用人之際,船政學堂承載著一個民族的希望。這類儀式決非算學課獨有,無論是出操演練,還是課堂教學,學堂上下瀰漫著“為保國而犧牲”的悲壯氣息。這深刻地影響了被稱之為“閩童”的諸學生們,當中最有名的一位就是嚴復。1906年,因先翻譯《天演論》又發表《論教育與國家的關係》而聞名的嚴復,任安徽高等學堂監督,開皖省高等教育之先河。執教學堂期間,他以“保國善群”為立校宗旨,倡導“公家之用者,舉以煉心制事是也”。其時《日俄密約》簽訂致東北危急,而各地革命黨人起義風起雲湧。越是時局危亂,嚴復對學生越嚴格要求,“學生知功課之重,且一切唯在求己,均無所用人情勢力”。

在安徽高等學堂如恆河沙數的畢業生中,“王星拱”這三個字當載史冊。抗戰軍興之時,全國名牌大學盡數西遷,如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南開大學在雲南昆明組建西南聯合大學,北平大學、北平師範大學等遷陝西漢中,是為西北聯合大學。而另一所學術重鎮武漢大學則單兵作戰,西遷四川樂山,絃歌不絕。指揮這一文化長征的,正是時任武大校長王星拱。

西遷樂山期間,王星拱校長篳路藍縷,艱辛開拓,實現了從無到有的校園建設。除了承擔大量的校務工作之外,還親力親為教學工作,為學生講授科學研究方法論,並指導化學實驗,還想方設法拓寬學生的視野,邀請英國科學史泰斗李約瑟兩次來武大演講,成就了“文化抗戰”的一段輝煌記憶。

“文化抗戰”中並非盡為血與火的鏗鏘筆墨,戰勝恐懼,仍需詩意。王星拱主政“樂山武大”期間,以“痛心疾首,奮起抵抗,一腔熱血,培育人才”為宗旨,禮聘其摯友、美學家朱光潛先生任武大教務長,協助其主持教務並主講外國文學課程。某日,朱光潛先生在課堂上講授英國維多利亞時代桂冠詩人威廉·華茲華斯的《瑪格麗特的悲苦》時,唸到最後兩行——“若有人為餘哀嘆,所憐為餘而非吾之苦”,朱光潛先生“取下了眼鏡,眼淚流下雙頰,突然把書合上,快步走出教室,留下滿室愕然,卻無人開口說話”。

記錄下這一使人百感交集場景的,正是樂山時期武漢大學外文系學生齊邦媛,這是齊先生晚年回憶錄《巨流河》中最震人心魄的一筆。近代中國,中國社會各階層都積極響應國家召喚,譜寫了共同的民族救亡之歌,而教師群體在當中尤其顯得特殊。英國哲人培根有言“知識就是力量”,這便是“師者何為”的真實寫照。

“書生報國無他物,唯有手中筆如刀”。國有召喚,師者當將立德樹人、著書立說作為傳承文化根脈、賡續民族精神的方式,這是每一位教師的責任、使命與擔當。《論語·泰伯》有言,“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武漢大學校訓中便有“弘毅”二字。做老師的,大概都可以算得上“士”,國家有難,為“士”者且為師,更應將“弘毅”時刻銘記。

(作者系武漢大學國家文化發展研究院副教授)

《中國教育報》2020年03月13日第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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