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陳凱歌入圈,敗給郭敬明:他拍出了最真實的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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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March 8,2020

致 風華正茂的你


因陳凱歌入圈,敗給郭敬明:他拍出了最真實的中國

作者 | 良叔

來源 | 良大師(ID:liang_da_shi)

個人微信號:liangshulaiye(不閒聊)


“在這裡,讀懂中國。”

這本是《南方週末》的標誌語,但用來形容賈樟柯的電影,良叔覺得也挺貼切。

3月1日,賈樟柯的新片《一直游到海水變藍》,在第70屆柏林電影節首映,引起不小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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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游到海水變藍》

2019年 從23年前的《小武》到如今,已經拍了十幾部電影的賈樟柯,成為國際電影節的常客。

然而,他的電影能在國內公映的,並沒有幾部。

這二十多年來,作為國內知名的獨立導演,賈樟柯所面對的爭議,也從未停止過。

2013年,《天註定》在國內的公映再次被取消。

回憶起當年,賈樟柯坦言:

“我現在的考慮不是拍哪一個,我第一個選擇是我還要不要拍,沒法在這個行業裡面做了,空間太小了……”

2年後,賈樟柯帶著他的轉型之作《山河故人》歸來。

2018年,又有了《江湖兒女》。

有人說賈樟柯變了,變得商業化。

也有人說,賈樟柯沒變,他依然是那個來自小縣城的青年,

用鏡頭展現他眼中的中國,講述著大時代背景下普通人的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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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從小縣城走出的文藝青年


出生於1970年的賈樟柯,少年時期一直生活在山西汾陽。

也就是後來在他的影片中,反覆出現的那個小縣城。

很多年以後,賈樟柯依然記得,他曾約了同學,騎著自行車跑到30裡開外看火車。

就像他後來在電影《站臺》中所展現的那樣:

一群年輕人看著逐漸遠去的火車,眼中充滿了對遠方的想象與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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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臺》 2000年

中學時的賈樟柯,其實並不想成為什麼大導演。

那時他忙著寫小說,印詩集,他的小說甚至在《山西文學》上發表過。

他還創辦了詩社——“沙派”。

名聲漸大的“沙派”,曾一度驚動了縣公安局。

他們派人過來問,這是個什麼組織?

賈樟柯的同學趙海也被父母盤問:“你沒加入什麼幫派吧?”

但後來,文筆好的賈樟柯並沒有上大學,因為數學實在太差。

於是他被父母送到太原學習美術,準備考美術院校。

那段時期,賈樟柯常常去學校附近的一個“公路局電影院”看電影。

但那時的賈樟柯,依然稀裡糊塗地過日子,畫畫,到處打零工。

直到1991年,他看了陳凱歌的《黃土地》,震撼不已:

“那麼熟悉的腰鼓,原來也可以這麼打,可以在野地裡打,可以產生那麼多的塵土,塵土在陽光底下變成了像詩一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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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凱歌 《黃土地》

1985年 出了電影院,賈樟柯似乎終於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他要當一名導演!

於是他一邊打工一邊備考,考了3年,終於考上了北京電影學院的文學系。

大學期間,當別的同學還在睡覺談戀愛打麻將…… 年紀比同學都大的賈樟柯,卻忙著組織“青年實驗電影小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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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實驗小組,右一為賈樟柯

他和王宏偉(《小武》的主演)、顧崢(攝影),這3個“連吃飯都有難度”的小夥子,冒著被同學嘲笑的風險,居然拍出了很多紀錄短片。

1995年,他們憑藉影片《小山回家》開始展露頭角。

但真正讓賈樟柯在國際影壇一舉成名的,還是1998年的《小武》。 那時的賈樟柯,年僅28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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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拍攝現場 王宏偉和賈樟柯


2.賈樟柯鏡頭下的“邊緣人”


還在電影學院上學的時候,當賈樟柯看到睡在三環工地的農民工,他覺得他們像他的高中同學,像他的表兄弟。 他說:

“我完全理解他們從哪兒來,為什麼要來到這個城市。”

而當他坐在教室拿起筆開始寫自己的劇本,他的思緒也會不由地回到故鄉汾陽。

春節期間,回到家鄉的賈樟柯,看著街道上百年的老房子,以及牆上大大的“拆”字。

他突然意識到,用鏡頭記錄這座落後的小城,“或許是我的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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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陽老城

於是1997年,賈樟柯回到家鄉,拍攝了《小武》。

小武的原型,是賈樟柯的中學同學,也是結拜兄弟——愛聊天也愛談哲學的“毛驢”。

後來,他因為做了“小偷”被關了起來。

在看守所裡,“毛驢”依然喜歡討論“人為什麼活著”之類的問題。

在設計形象時,賈樟柯讓小武永遠穿著大一號的劣質西裝,戴著粗框的眼鏡。

飾演小武的王宏偉說,這哪裡像縣城裡的小偷,這分明是伍迪·艾倫!

賈樟柯淡然回應,誰說小偷不能像知識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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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

2001年,賈樟柯拍了《任逍遙》,影片講述了幾個少年的故事: 失業工人的孩子、礦區的野模特、街頭的混混…… 少年的悸動與不安,困惑與無助,成為了影片的主題。

而故事發生的背景,是山西大同殘破荒涼的廢棄工廠。

2002年,賈樟柯帶著《任逍遙》參加戛納電影節。

放映後的記者會上,電影頻道的一位主持人說:

“這部電影完全是一個謊言,這是一部撒謊的電影。
因為我們中國人根本不是這樣生活的,我們很多年輕人可以學電腦,學英語,我們出國留學...... ”


賈樟柯感受到一陣劇烈的刺痛。

他明白,主持人並不是對他有成見或故意詆譭,這或許是她真實的認知和感受。

他只是突然意識到,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們,竟然已經互相陌生到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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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逍遙》

2002年 同樣地,2010年,賈樟柯帶著《海上傳奇》參加溫哥華電影節。

一位中國女生,向賈樟柯提了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要拍這樣髒兮兮的上海,拍這些有政治色彩的人,給西方人看嘛?”

女生繼續憤怒地質問:

“難道不知道這樣的電影,會影響外國人對上海和中國的印象,甚至投資信心嗎?! ”

一向溫和的賈樟柯,也憤怒起來:

“就為了那些投資,為了外國人怎麼看中國,我們就忽視一種真實的存在嗎?”

短暫的沉默過後,女生留下一個輕蔑的微笑: “是啊!為了祖國的尊嚴,我們當然不應該描述那些人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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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 《海上傳奇》

2010年 那一刻的賈樟柯,徹底被驚呆了。

這樣的質疑,賈樟柯面對過太多,但他始終堅持: “如果集體迴避我們的社會問題,如果我們的文化沒有能力,反映我們生存中的真實困境,未來會怎樣呢?”

在賈樟柯看來,我們很多銀幕上的人物,沒有口音,沒有家鄉,沒有文化身份。

他們都依附於唯一的主流語言系統,許多真實的生活被遮蔽。

“如果你從當時的銀幕上尋找,全是假的,全是謊話。” 賈樟柯說。

他無法忍受當時國產電影的這種“虛偽”。

不能真實地反映當下社會,在賈樟柯看來,是電影業的“恥辱”。

他害怕大時代下,那些真實的人和事被遺忘。 他曾說:


“當一個社會急匆匆往前趕路的時候,不能因為要往前走,就忽視了那個被你撞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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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 《海上傳奇》2010年

3.“非權力的擁有者”


賈樟柯,並不承認自己拍攝的人物都是“邊緣人”。

他說:“真正看過了(電影)就會知道,直到現在,我的電影裡面都是主流人群。”

因為他始終認為,他鏡頭中所展現的,就是大多數普通中國人最真實的生活狀態。

2013年,賈樟柯為自己電影中的人物,找到了一個更好的稱呼,即:非權力的擁有者。

“他們是權貴之外的人群,他們無法掌握跟控制這個社會的資源,他們被動地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裡面,包括我覺得我也是。”

他的這句話,也許能在2006年的《三峽好人》中,得到很好的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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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峽好人》

2006年 這部影片以三峽移民為背景,男、女主角千里迢迢從山西來到奉節,分別尋找已經分離17年的前妻和分居2年的丈夫。

他們一路尋找,一路目睹著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房屋。

還有那些移民背景下的人們:拆遷工人、摩的司機、小旅館老闆、船家、妓女……

用賈樟柯自己的話,來形容影片中的滿目瘡痍: 就像“外星人侵入後,受過核打擊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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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峽好人》

2006年 但在寫實主義的鏡頭下,也出現了一些超現實主義畫面,比如說房屋像火箭一樣飛昇。

賈樟柯是這樣解釋的:

“那些建築在以7天為一個單元地倒塌,我們的拍攝速度根本趕不上樓梯坍塌的速度。


中國最大的現實主義,就是超現實主義。”


影片中的男主角韓三明,曾問一位拆遷工人,一天能賺多少錢? 對方說:“一天能賺五六十塊錢。” 後來韓三明告訴他們,自己在山西挖煤一天能賺200塊。

於是大家都說要跟著他去山西。

韓三明緊接著告訴他們,挖煤很危險,早上下礦,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上來,礦裡每年都要死十幾個人。

但大家還是決意跟隨他去山西挖煤。

在影片結尾,韓三明最後看了一眼眼前的小縣城,魔幻的畫面再次出現: 一個人正行走在兩座高樓之間的鋼絲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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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峽好人》

2006年 這似乎也隱喻著,三峽移民在大時代下走鋼絲的生存狀態。

有趣的是,當飾演男主角韓三明的演員(賈樟柯的表弟,曾經是煤礦工人)邀請礦場上的工友來看《三峽好人》,有人覺得悶,也有人覺得好看。

但他們的共識是,電影“沒什麼特別的”。

因為這跟他們真實的生活,實在沒什麼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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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峽好人》 2006年


4.賈樟柯變了嗎?


從2015年的《山河故人》開始,有人說賈樟柯身上的某些精神消逝了。

說他不再講述那些“底層人”的故事,並且開始走向商業化,開始向市場低頭。

毋庸置疑的是,賈樟柯鏡頭下的人物確實開始多元化,他們不再侷限於小偷、歌女、船伕、礦工……

執著於記錄“變革中的小縣城裡小人物”的賈樟柯,開始講述“中上層人”的故事: 《山河故人》中張譯飾演的企業家、張艾嘉飾演的大學老師,《江湖兒女》中廖凡飾演的黑幫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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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故人》

2015年 但在這些影片中,卻有著其影片一以貫之的“沉淪感”。

2018年的《江湖兒女》,表面上似乎是一部向商業化和工業化傾斜的電影,有著黑幫片和動作片等類型片的氣質。

但它的精神內核,卻依舊是“賈樟柯式”的。 其中很多人物,依然取材於他生活過的那座小縣城。

比如說廖凡飾演的男主角斌哥,原型是他小時候在家鄉看到過的一位江湖大哥。

他人帥、仗義,用拳頭解決問題。

後來,上大學後的賈樟柯回到家鄉。

他看見一箇中年人蹲在門口認真地吃麵條,身材發福,頭髮稀疏。

他認出這正是當年的那位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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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兒女》

2018年 在黑幫片裡,復仇是一大主題。

但在《江湖兒女》中,二勇哥被捅死,兄弟們雖聚在一起嚷嚷著要報仇。

可直到電影結束,斌哥都沒找到兇手,並且連他自己,也迅速沉淪到底層。

以往動作片中,落難英雄東山再起的場面,不復存在。

於是,一位知名主編,看完《江湖兒女》後表示很生氣。

他在微博上公開批評《江湖兒女》負能量,並告誡粉絲別被片名騙了,那其實是個用灰暗鏡頭講的好人不得好報的故事,讓人堵得慌。

當然,在被賈樟柯一通有理有據的反駁後,這條微博很快被主編自己刪除了。

而在市場表現上,《江湖兒女》也敗給了同時期上映的郭敬明的《悲傷逆流成河》。

這種局面,似乎再次驗證了郭敬明5年前的那句話:

“這個社會喜不喜歡賈樟柯,公眾選不選擇賈樟柯,它絕不是我一個人能改變的。”

在這部影片中,依舊沒有大眾所喜聞樂見的江湖熱血和快意恩仇。

有的只是江湖秩序禮崩樂壞後,殘存的一點江湖情義,以及市井細民的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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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兒女》 2018年


5.寫在最後


許知遠曾說:


“在某種意義上,賈樟柯是我們時代最偉大的新聞記者。” 但賈樟柯卻坦誠,他已厭倦無窮無盡地闡釋自己的觀點,也失去了對形成共識的興趣。

對他而言,“用電影改變世界的念頭越來越淡,悲觀的情緒沖淡了憤青的熱情。”

也許,他的確應該悲觀。

當少數派的聲音,被淹沒在統一的韻律中時,這些另類的表達者,已經顯得不合時宜。

如今的賈樟柯,在老家汾陽開了家名為“山河故人”的電影主題餐廳,每週定期放映電影。

看電影的年輕人從汾陽、太原各地趕來。

這個曾立志要走出小縣城的中年人,一路走過了太原、北京、柏林、紐約…… 兜兜轉轉了一圈之後,最終又回到了故鄉。

想起幾年前,賈樟柯在得知《天註定》無法在國內公映後,並沒做任何回應。

只是在微博上,引用了一段德國詩人荷爾德林的詩句:


“在此之前,我卻常感到,與其孤身獨涉,不如安然沉睡。”

因陳凱歌入圈,敗給郭敬明:他拍出了最真實的中國


本文作者:良叔,暢銷書《超級個體:打造你的多維競爭力》作者,公眾號良大師主筆,原平安集團渠道總監,知名培訓顧問,簡書籤約作者。歡迎關注公眾號良大師(ID:liang_da_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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