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爾蘭人:“如何理解中國?第一步,忘記上帝”

愛爾蘭人:“如何理解中國?第一步,忘記上帝”

不可思議的是,儘管宗教傳統迥異,但愛爾蘭人和中國人的思想在本質上是相似的。
—— 愛爾蘭作家Jerusha McCormack


愛爾蘭人:“如何理解中國?第一步,忘記上帝”

中國是一片主流文化中沒有上帝的土壤,中國社會中沒有信徒和不信教者的區別。這對中國的文化構成有根本性的影響,而且對個人人生目的的理解也有根本性的影響。

中國文化學者、愛爾蘭作家 Jerusha McCormack 說:“我們的文化一直認為,上帝存在,他是一切的創造者。因為他才有了我們的存在,他是我們不朽靈魂的創造者。然而,在中國沒有這樣的說法。”

在中國社會,沒有誰是自己的目的,人是通往目的的方式

McCormack 曾任北京外國語大學英語系教授,他說,中國文化對西方人來說可能顯得陌生和迥異,但“如果你對中國文化持開放態度”,你可以看到共同之處。她認為,中國人和愛爾蘭人的思維方式特別接近,儘管 —— 我必須說 —— 這給雙方帶來的影響並不全部是積極的。

這位出生於美國的學者回憶說,上世紀70年代她移居到愛爾蘭之後,她並變得“非常沮喪”,因為“我似乎永遠無法從愛爾蘭人那裡得到一個直截了當的答案”。最後,她的丈夫給了她一本《The Best of Myles》。“我一讀就豁然開朗了。這本書的作者,愛爾蘭作家Myles na Gopaleen 在寫作方法上很中國化:善於精煉陳詞濫調;和大多數藝術一樣,問題圍繞主題不斷變化,然而就是迴避棘手的問題。”

由 McCormack 主編的新書《愛爾蘭與中國:相遇與交流》(New Island出版)已於上週四在 TCD 上發行。在新書的發佈會上,她談到一些有趣的內容。

▪ 你說在大多數中國人的世界裡是沒有上帝的,然而這又如何使中國人的想法與我們不同呢?

Jerusha McCormack:“如果我們要拋開上帝的話,我們將會回到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那裡去,一切基督教教的思想都會被拋去。”

“在我們的教育中,我們常說世界由兩個範疇組成,一個是抽象世界的範疇,這個範疇中包含宇宙的基本原則,另一個是實際經驗的範疇。拋去第一個範疇,你就能想象中國了,中國人的世界是一個沒有穩定的超然實體的世界。”

▪ 那麼,如何理解不同文化下的人格呢?

Jerusha McCormack:“在中國,‘人’這個字是一個將‘人’的形狀與數字‘二’的符號結合在一起的。這意味著,你永遠無法只靠自己實現價值,你必須要通過與他人的關係來實現。”

“因此,在中國,作為一個人,首先你不得不問自己:我是一個好女兒嗎?我是個好母親嗎?我是個好妻子嗎?我是好朋友或好同事嗎?”

這正是中國文化的特點:後天確立的人際關係和個人品質決定了你作為一個人的屬性,而不是你與生俱來的東西,比如獨特的靈魂之類。所以,中國人談論人權概念也往往集中於集體的、社會的權利:例如住房權等待。他們重視的是社會集體中的“我們”。

▪ 在這種思維方式下,人類生命在集體之外還有價值嗎?

Jerusha McCormack:在中國社會,沒有誰是自己的目的,每個人都是集體實現目的的方式。中國人更在意人的價值存在於與他人的關係中:你是某人的孩子,某人的妻子或丈夫,某人的朋友,而那就是你的價值。

因此,在那種生活中,不會有任何先驗的價值,這就是為什麼你總是需要進入與他人的關係中。

▪ 你可以看到中國人和愛爾蘭人的思想,或者更準確地說,中國思想家和愛爾蘭思想家之間的相似之處。

Jerusha McCormack:愛爾蘭早期偉大的哲學家 John Scotus Eriugena(810-880)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例子,可以說明愛爾蘭人與中國人的相似。他最初來到愛爾蘭的時候,愛爾蘭還沒有被完全天主教化,凱爾特人仍然保留著仍然有許多古老的德魯伊元素,我認為那時的愛爾蘭思想與中國的道家思想十分相似。那是一個沒有上帝的世界,沒有超然宇宙的世界,每個人只能通過大自然能量的轉移來認識神靈的世界。

德魯伊人把自然理解為一種神聖的力量,這就是 John Scotus 理解自然的方式。事實上,在他的著作中,他幾乎把上帝和自然這兩個詞等同。

John Scotus 實際上在用道家的觀點談論自然:世界是一個巨大的統一的過程,神般的力量無時無刻不在穿過萬物。上帝是完全臨近世人的,上帝就沉浸在這個世界之中。從本質上講,John Scotus 試圖想象一種更流動、更靈活、更直接的基督教神學。但是這樣做,他就顛覆了西方許多卓越的思維。

大約 900 年後,John Scotus 的後繼者,伯克萊主教出現了,他說我們愛爾蘭人不會去追隨分析和演繹那樣抽象的神學;我們追隨我們的感受,除非它被感知不然就不存在。換句話說,除了我們的意識,這個世界上一切都不存在,這是一種非常現代的思維方式。

愛爾蘭人非常善於辯論,儘管在愛爾蘭語中,從來沒有一個詞承認或否定

王爾德,現在我們也把他視為愛爾蘭思想家,其實他也是道教哲學家莊子的精神盟友。實際上,在他成為著名作家之前,他曾讀過莊子的作品。和許多中國聖人一樣,王爾德傾向於用句子或格言來思考問題,他喜歡講故事。

出於這個原因,評論家有時會說,愛爾蘭人 —— 就像中國人一樣 —— 不能思考。而事實是,他們確實在思考,只是方法不同。

愛爾蘭人非常善於辯論,儘管在愛爾蘭語中從來沒有一個詞變表達承認或否定。那麼,在社交場合,當愛爾蘭人互相不同意對方時會怎麼做呢?他們會含糊其辭,避免衝突。

愛爾蘭也許會用笑話來掩過這個問題,或是轉變話題,然後事後再試著說服你...... 因為他們明白,兩個人的談話必須以某種共識結束。

我認為,這就是愛爾蘭人與中國人高度契合的地方,因為愛爾蘭人和中國人都知道,最終重要的是人,是人和人的關係,因此他們不會為了反駁而冒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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