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創即巔峰,沒逃出一人一馬,為什麼崤之戰能打成100%的殲滅戰?

崤之戰:軍史第一殲滅戰

(2)——100%的殲滅戰!


這個“沒品事”便是我們在“泓水之戰”中已經提到的秦軍攻滅滑國。滑國位於晉國和周王室的邊上,同屬姬姓,也就是周天子和時任晉國國君晉襄公(晉文公之子)的本家。秦軍沒有任何藉口,甚至都可能沒有宣戰,便順手滅了滑國,這還是在周天子眼皮子底下,更重要的是,當時晉文公去世沒多久,還沒下葬呢,秦軍就這麼幹,無疑是觸犯了“軍禮”中不加喪的明文規定。

這裡順帶說下,雖然春秋時代就開始了諸侯大國間的爭霸,然而這只是歷史的表象,春秋真正的歷史應不僅在大國之間,而是更多由各諸侯大國攻滅眾多蕞爾小國的歷史構成的,這才應是春秋歷史的主流,只是由於歷史記載的缺失,我們已經很難充分還原這個真實的過程,只能重點記下大國的舉動。比如齊桓公滅國三十,晉獻公並國十七,楚國秦國手上也都攻滅過一眾小國,甚至連鄭國、魯國等中型國家手上也都有過滅國的戰績。所以春秋應是小國的悲歌,這也是兼併戰爭下的必然和無奈。比如滑國就是如此,被人滅掉都可能只是捎帶手的事情,你說那個命運吶!

但秦軍這麼幹,終於徹底惹惱了晉國。估計周天子也很生氣,但周天子早已沒有實力,只能憋著。但晉國已然是中原霸主,可不會憋著,一來是國-喪,秦軍犯了軍-禮大忌,二來秦軍當初經過崤函通道奔襲鄭國,實質上是經過了晉國的土地,但卻沒有向晉國借道,事實上形成了對晉國的入-侵,因此先軫力主截擊秦軍。先軫是晉軍的元帥和中軍主將,他的建議無疑代表了軍-方的主要意見。

但晉襄公和欒枝卻有不同意見,他二人都認為攻打秦國會愧對晉文公,畢竟還沒報答過秦穆公對晉文公的擁立之恩呢。客觀說,這顯然是囿於道德層面的迂腐之見,何況前630年攻打晉國時秦國反水,晉文公沒計較,事實上已算是對秦國的報答了,否則崤之戰說不定都能提前兩年上演,那被俘虜的恐怕就是秦穆公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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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先軫堅持己見、力排眾議,他說現在秦軍狂悖無禮,我們打它不是忘恩負義,更不是對不起晉文公,相反這正是報答晉文公的最好的做法。大概是出於頂級軍-事-家的戰略敏感,先軫已然根據各種情況判斷出秦穆公在晉文公死後的東進“野心”,由此他說出了那句著名的話:“一日縱敵,數世之患”。意思就是秦軍未來肯定要向東和晉國開打了,現在我們不趁著有利時機消滅這支秦軍主力,反而放走它,那會是晉國未來幾代人的禍患,這是對子孫後代的嚴重不負責任。從後來的歷史看,先軫的預見應該沒錯。

由此晉襄公下定開戰決心,幹他丫的!因為是國--喪期間,晉襄公連喪-服都沒脫,正好穿著它鼓舞晉軍的士氣。晉軍在緊急動員的同時,先軫也開始派人聯繫崤山附近的姜戎,也就是當地的一個少數-民-族,因為在他心中,一個前所未有的戰爭打法和計劃已經基本成型。

這便是利用崤山當地的特殊地形,給必須經過此地的秦軍佈設口袋,來個“請君入甕”。這就要說到崤山山脈和“崤函通道”了,簡而言之,崤山山脈是天然的高山絕谷,山峰險陡,其下道路多數時候只有一條,而且深谷如函,道路狹窄,甚至有時戰車都不能並行,這便是“崤函通道”!這種地形無疑是兵家所謂的死地絕境,在其中行軍,一旦陷入包圍,別說逃跑難於登天,就連首尾不能呼應。因此,崤山山脈和崤函通道歷來都是關中至河南之間的天然屏障,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當然,這還是後話,不經過幾次重大的戰爭實踐和血與火的鍛造,怎麼稱得上“兵家必爭之戰略要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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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膽估計,公元前630年時,晉軍方面尤其是先軫等人,就可能已經有過利用崤山來伏擊秦軍的這一設想。如今實戰機會終於來臨,先軫更是精心挑選具體伏擊地點和周密組織這場戰役。雖然崤之戰具體的發生地我們已很難完全確定,但其精髓顯然是選擇一段真正的高山峽谷,待秦軍完全進入後,封死前後兩個出入口,來個徹底的“甕中捉鱉”!

這裡面就有兩個問題。一個就是戰爭形式的創新,正常來說,當時國家之間的戰爭是戰車車陣大方陣作戰,雙方都要擺好陣勢,然後決戰,但顯然崤之戰不是這樣,晉軍不僅不和秦軍正面決戰,反而要全力避免這一常規形式,代之以“請君入甕”。這種講究“兵者詭道”的伏擊殲滅戰,別說秦軍方面,就算當時的整個中國都是從未見識過的(鄭國伏擊過北戎,但是擊潰戰而非殲滅戰),自然也就從未想過,更無所謂預料。

所以崤之戰作為重大戰例,它的這一作戰方式同樣是前所未有的創新,這才是它真正的亮點。而孟明視等人也不是完全的愚蠢(雖然他們確實犯了很多嚴重錯誤),畢竟對於從未發生過的事情,就算有蹇叔的提醒,誰又能真的意識到並覺得它會發生在自己的頭上呢?我們後人看待歷史,切忌以全知視角代入前人,要知道,哪怕是教訓,也都是前人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是有了這個付出才有了教訓,這個因果關係不可隨意顛倒。而看起來越淺顯的教訓,反而付出的代價就越多。

這一點我舉個簡單例子。二戰以後,全世界都以為戰爭不就是機槍大炮坦克飛機麼,然而海--灣戰爭給全世界都上了一課,原來戰爭還可以這麼打!用這個震撼的感觸去代入崤之戰後的中國人的認知,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原來戰爭還可以這麼打!”這一點甚至可以發散到所有的具有創新意味的戰爭中去,這也是為什麼戰爭一向要求“出其不意”、“出奇制勝”。而崤之戰以後,戰爭也就基本從“約期會戰”進入到真正的戰爭藝術時代了。

第二個就是保密的問題。相比於秦軍攻打鄭國的保密工作,晉軍和姜戎軍設伏階段的保密工作,不僅重要,也同樣是前所未有的探索。正常來說,秦軍數千人,那晉軍恐怕要調動至少上萬人來完成圍殲,那這上萬人的指揮、設伏佈置、協作組織,便都是新的課題,這才應是崤之戰真正的軍事經驗。同時,晉軍這次必然是不宣而戰,同樣觸犯了“軍禮”的原則,這也是秦軍沒有想到的一個不小的原因。

正如我一直所說,歷史向來是獎勵和優待創新的,運氣也會始終相對站在這類人的一邊。晉軍和姜戎軍上萬人埋伏在崤山的兩側山上,可秦軍愣是沒有絲毫察覺。而在秦軍進入設伏陣地後,晉軍和姜戎軍用木石堵死了兩端的出口,然後估計先是射箭投木投石,然後再全軍發起衝擊和圍殲。

秦軍落入重圍,又處於如此獨特險峻的地形下,很快全軍大亂,不僅無從反抗,就連逃跑都找不到出口。秦軍300乘戰車,數千士兵,正如開頭所說,別說一個士兵,就連一匹馬一個車輪子都沒有逃出來。可以說,在其後中國三千年戰史上,殲滅戰能打出真正100%戰果的,恐怕也就只有崤之戰了。這固然離不開崤山特別適合殲滅戰的優勢地形,但恐怕也是歷史對於先軫這一“先行者”的不吝獎賞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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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先軫的運氣,也似乎在崤之戰中完全用光了。戰後,孟明視等秦軍的三位主將都被俘虜,晉襄公的母親之一也就是秦穆公的女兒文贏想搭救他們,就忽悠晉襄公說:“這仨丟人玩意打了敗仗,秦穆公肯定恨死了他們,不如放他們回國,讓秦穆公殺了他們。否則如果我們殺了,不是更加劇兩國之間的仇恨麼?”晉襄公剛上位,沒啥實際經驗,估計當時也很年輕,所以就聽從了文贏的話,放了那仨。

先軫聽說後,頓時勃然大怒,他當面怒斥晉襄公:“戰士們在前方浴血奮戰,費盡千辛萬苦,這才抓住秦軍主將,你居然聽從婦人之言就放了他們!照你這麼幹,晉國估計離亡-國不遠了。”據說先軫越說越激動,居然朝晉襄公臉上吐了一口唾沫。這大概就是軍事家“不-懂-政-治”的地方吧。

雖然其後晉襄公並沒有追責,反而向先軫道歉。但先軫卻不能原諒自己的失態以及對晉襄公的侮辱,大概是為了維護當時的貴族精神吧,同年晉國攻打狄軍的戰鬥中,先軫在指揮作戰取得基本勝利後,居然脫下頭盔和鎧甲,故意衝入對方殘軍中,戰死殉國。一代名將,中國第一位戰神,就這樣結束了輝煌的軍事生涯,雖然死得其所,但也讓人惋惜。

不出先軫所料,如果僅論孟明視等三位秦軍主將,崤之戰晉軍還真的是白忙活了,因為這三人回到秦國後,不僅沒被殺掉,秦穆公還身著喪服迎接了他們,直承是自己的決策錯誤,並仍然對他們加以重用。兩年後(前625年)的彭衙之戰,孟明視再次率領秦軍捲土重來,雖然他個人是知恥而後勇,但這一仗最終仍是敗給了晉國。

秦穆公依然信任他。公元前624年,秦穆公、孟明視親率大軍第三次進攻晉國,為了表達報仇的決心,秦軍在渡過黃河後燒燬了所有船隻,上演了最初版的“破釜沉舟”。其後秦軍攻佔王官之地,兵峰直指晉國國都。晉軍見秦軍如此決心,避而不戰,堅守不出。秦軍無法決戰求戰不得,只好撤軍,他們渡過黃河,到達了崤山中“崤之戰”的戰場,掩埋了三年前戰死在這裡的秦軍士兵的遺骨,並且樹立標誌以茲紀念。

據說當時,秦穆公當著秦軍全軍發表了聲淚俱下的演講,一方面是表達對於戰死士兵的追思,另一方面也是對自己力主東進的“野心”和決策的反思和自責。雖然眼前這一仗秦軍看似打的晉軍不敢應戰,然而數年的征戰,讓秦穆公徹底認清了現實,那就是以秦軍的實力和秦國的國力,終究不是晉國的對手,入主中原註定只能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夢。而由他開啟的秦國東進的“歷史夢想”,至此只能留待後人。由此,秦國之後轉而全力向西發展,“並國十二,開地千里”,秦穆公不僅稱霸西戎,意外因此名列“春秋五霸”,也為秦國打下了真正的根基。這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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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崤之戰最大的受益者,竟然是楚國。因為秦晉的意外開戰,楚國不僅獲得了城濮慘敗後難得的喘息機會,更憑空獲得了秦國這一重要盟友。因為崤之戰以後,秦國就放走了當年在鄀之戰中俘虜的申公子鬥克,向楚國示好,想拉攏楚國共同對抗晉國,楚國對此當然求之不得。而晉國不僅失去秦國這一重要盟友,也從此進入側背受敵的不利戰略態勢,始終面臨著右翼秦國的威脅,從而無法集中精力對抗楚國,從長遠來說,這無疑是一大失策。但在當時,晉國卻也難說有更好選擇,要怪,就只能怪秦穆公不切實際的野心作祟吧。從這一點來說,秦穆公倒是有些像雛形版的“大魏吳-王孫-十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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