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過了今夜,就再也不見了,我的大清王朝

1911年10月22日,陝西新軍起義,佔領西安。23日,江西新軍起義,佔領九江,成立九江軍政分府。24日,革命黨人在廣東化州起義,響起了廣東第一槍。29日,山西新軍起義,佔領太原,宣佈山西光復。大局一瀉而下,無可逆轉了。壓軸一出,只是看舊政府如何謝幕,新政府如何登場而已。廣東南海、順德、三水一帶的會黨,紛紛拉隊伍、扯大旗,準備起事。張鳴岐命令清鄉督辦江孔殷率廣州、順德兩協綠營營勇和保安隊前往樂從彈壓。大局如斯,一出大戲已到了尾聲,誰還會替它賣力演出?

江孔殷本來就是個八面玲瓏、黑白通吃的角色,和會黨裝模作樣打了幾槍,就撤回廣州了。他對張鳴岐說,革命黨聲勢浩大,必難取勝,宜早作打算,免蹈鳳山覆轍。江孔殷把潘達微、鄧慕韓等同盟會人請來商議。鄧慕韓建議在文瀾書院開紳商大會,實行獨立,逼張鳴岐就範。江孔殷也認為事機急迫,不能再猶豫了。他負責說服諮議局易議長、丘副議長支持,而潘達微、鄧慕韓在《平民日報》的報館內準備,刻了一枚廣東大都督印,連同革命方略等書籍,運往諮議局備用。

廣州:過了今夜,就再也不見了,我的大清王朝

江孔殷

廣州:過了今夜,就再也不見了,我的大清王朝

潘達微

廣州:過了今夜,就再也不見了,我的大清王朝

鄧慕韓

廣州城山雨欲來風滿樓。10月29日早上8時,九大善堂、七十二行總商會各團體的代表,再次齊集在愛育善堂,討論廣東的前途問題。這次的議題,已不限於維持公安了,而是上升到廣東究竟要不要實行獨立?是保留專制政體,還是實行共和政體?當天到會人數非常之多,把愛育善堂擠得水洩不通,人潮一直延伸到十七甫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的瓜皮小帽,一眼望不到邊。

譚荔垣搖鈴宣佈開會。隨即提出第一個要討論的議題:廣東當此危急存亡之秋,廣東人絕不能再模稜兩可,現共和政府勢力已成,與舊日專制政府立於極端反對的地位,專制政府現萬不可恃。就廣東人心趨向,應承認專制政府,抑承認共和政府,以圖永久之保存,請大家表決。

大家的意見一面倒:舊日專制政府政治勢力已失,共和政府勢力已成,友邦公認。為保存永久治安起見,應即承認共和政府。掌聲響起,像漫長堤壩的洪水一樣,從善堂滾滾而出,順著人群向四處擴散蔓延。最後整條街都洋溢著掌聲。

接著討論第二個議題:既然承認共和,那對於現任的廣東省行政官吏,該如何對待?大家都說由九善堂、七十二行商人,推舉代表領銜,將今天表決的公意,用正式公文呈知總督。

第三個議題是如何維持市面治安。大家都主張合九大善堂、七十二行之力,成立商團,並迅速派代表到香港聯絡,爭取港人的支持。

此時此刻,文瀾書院也在舉行滿漢八旗與紳商聯合大會,討論如何融和滿漢關係。譚荔垣建議派幾個代表到文瀾書院,把他們的議案向旗人宣佈,以免造成誤會。大會當場推舉了郭仙洲、馮商巖、明子遠、陳惠普、俞海儔、楊輝巖等人為代表,前往文瀾書院。

當代表們走出愛育善堂時,人群爆發出一陣陣歡呼聲,並自動地跟隨著他們往文瀾書院走去。上下九、德興橋(十八甫北河旁街附近)的店鋪,全部關門,但人們不是躲起來,而是湧到街上,以至於大街小巷上人山人海,擁擠不堪。報界公會向居民派發傳單,上面寫著:

今日七十二行、九大善堂、總商會各團體在愛育善堂集議:

一、承認新政府。

一、承認滿漢一體。

一、用正式公文呈報張督。

一、已續派代表赴港表示意見,商議進行方法。

以上系今日各團體會議大略情形,萬眾一心,居民無容惶恐。此布。

新政府還沒成立,紳商們已經迫不及待地宣佈承認新政府了。他們來到第十甫時時,遇上了全省學界的代表,他們今天也開了一個大會,成立學界維持公安部,並派代表到文瀾書院,向紳商們表達學界的憂慮,希望梁鼎芬老先生能夠實行監督改良,維持學界。

三個大會的人都相聚一堂了。

由於滿族代表還沒到,大會還沒開始。文瀾書院內外匯聚著無數的喧嚷聲,議論聲,鼓掌聲,無數的臉龐,胖的,瘦的,年輕的,年老的,驚奇的,激動的,開心的,怒的,笑的,就像一泓沸騰的溫泉,在那裡翻滾蒸騰,攪起陣陣熱浪。

快到中午了,大會還沒開始,人們開始騷動起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這時,滿族代表祥康、世傑,漢軍代表黃謙、門安朝等人,相繼而至。人們立即讓開一條路,讓他們進入書院,並報以熱烈的掌聲。

黃謙登臺演講,他說:“滿漢人以前不能和睦相處,但今天崇尚人道主義,不忍流血,所以極為融洽。現街上謠言,說我們會決裂,並無此事!你們可到旗街看看有沒有大炮,真相自然大白了。”

滿漢八旗代表宣稱:滿漢兩族二百餘年共同生活在廣東,已成為同語言,共嗜慾,通慶節,聯婚姻的親近同鄉,生命以之,財產以之,即家中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亦無不以之者。萬望諸君子代達同鄉各界團體,勿為謠言所惑,致生驚擾。大家開誠佈公,同心協力,共維地方的治安,保存粵人的利益。

大家都鼓掌喝彩。九大善堂、七十二行商也即場表態,承諾極力保護滿漢八旗生命財產,即使將來新政府的軍隊來到廣東,也一定代為要求,與漢人一律看待。他們以湖北軍政府的佈告為證,革命黨已宣示了這是一次政治革命,不是種族革命,所以對滿人一律一視同仁。

當由各團體包括滿漢八旗各舉派代表,聯合商議,組成廣東滿漢民團獨立會。宣佈這個組織的宗旨是:維持滿漢及三千萬廣東同胞生命財產,以創造將來的永遠幸福。並派代表到總督署見張鳴岐,要求正式亮出廣東滿漢民團獨立旗幟。滿漢八旗把他們的軍械全部交出,從此處於被保護的地位,與一般漢人相同。

廣州:過了今夜,就再也不見了,我的大清王朝

辛亥革命時被革命黨用炸彈暗殺的三名大清朝官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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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革命時被革命黨用炸彈暗殺的三名大清朝官員之一

廣州:過了今夜,就再也不見了,我的大清王朝

辛亥革命時被革命黨用炸彈暗殺的三名大清朝官員之一

廣東政權的過渡,最後得以和平方式完成,究其原因,一是同盟會在小東營起義失敗後,暫時已沒有能力在廣州組織新的起義了,二就是紳商及時表態,引導事態向和平理性的方向發展。這個作用,非同小可。如果沒有紳商的表態,即使革命黨不暴動,滿漢之間,也難免會發生類似西安滿城那樣慘烈的流血衝突。

梁鼎芬、江孔殷也到了會場。他們演說完畢,場內忽然有人提議捐錢製作獨立旗幟,會場上萬眾歡騰,一片應和。人們紛紛把錢拋向主席臺,臺前瞬間便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錢幣。有人去買布,有人去找縫紉店,很快便制好了一面白布大旗,上書“廣東獨立”四個大字。一名工人把大旗系在竹竿上,高高豎起,大風一吹,獵獵飛揚,“廣東獨立萬歲”的吶喊聲,驚天動地。

人們扛著大旗,浩浩蕩蕩往城裡走去,沿途加入的人群,就像無數的涓涓細流,匯成了滾滾大河。當隊伍到達總督署時,已有兩萬多人。大家要求張鳴岐出來對話,馬上宣佈廣東獨立。張鳴岐不敢露面,番禺、南海兩縣的縣令出面安撫大家,承諾一定會把大家的意見轉達大帥,實行宣佈,現在請大家都回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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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廣總督張鳴岐

人們精神亢奮,不願休息,扛著大旗,又轉往長堤巡遊。所到之處,民眾夾道歡迎,鼓掌歡呼,燃放鞭炮。城廂內外,四面八方,都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從傍晚6時一直響到晚上10時,濃烈的煙霧籠罩全城。有些酒樓門前懸掛的龍旗,被過往民眾扯下來撕碎。

這時,一個聳人聽聞的傳言,在坊間不脛而走,都說明天是重陽節,會有大批革命黨人到黃花崗祭奠死者。這個消息的出處,無從追查,很可能是城中的同盟會造出來騷擾人心的,但一傳十,十傳百,愈傳愈真切,最後成了革命黨要借重陽節暴動。有人歡喜有人憂。這個晚上,所有人都無法入睡,為自己正在見證一個偉大的歷史時刻而激動。

大家都以為大局已定,說不定早上起床一看,大小衙門都空無一人了,天已經變了。許多人都想著怎麼狂歡慶祝這個重陽節,有人準備了花糕萸酒,有人在門口掛起了素馨燈,有人準備掃墓,有人準備登高。整個城市雖然夜深人靜,但似乎有一股歡樂之潮,在沉寂中暗暗湧動。

詎料,深夜漢口戰報傳來,清軍以重炮轟擊民軍陣地,民軍傷亡甚重,退守六渡橋一線。沙面租界的英、法領事,派人到總督署,詢問廣東是否已經獨立。張鳴岐本來已傾向支持紳商,忽然又動搖起來了。總督署連夜出公告,左一個“匪徒”,右一個“剿辦”,嚴厲禁止提“獨立”二字。

天亮以後,張鳴岐的這個佈告,在城裡引起巨大的恐慌。幾乎所有商店都不開門了,普通物品,當鋪都不肯典當了。往年重陽節觀音山上有不少放響弓鷂的人,今天一個也沒有。天空萬里無雲,空空蕩蕩。

上午9時,只開了大南門,其他各城門都緊緊關閉。往城外逃難的人潮,千軍萬馬,都擠到大南門,比前兩天更加洶湧。西堤碼頭開往香港的輪船,多得簡直要把船壓沉,不上了船的人,在岸上呼天搶地。通車不久的廣九鐵路,原本沒什麼人乘搭,因為廣州人去香港,還是習慣坐船,但現在輪船都爆滿了,廣九火車也成了“難民專列”,擠滿了逃往香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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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大南門

中午,南海縣令到十八甫、下九甫一帶,勸諭商店開門營業,但沒有人聽他的。據記者在城廂內外的觀察,長堤一帶行人寥落,所有戲院一律停演,同慶戲院駐滿了軍隊。海珠石前壘起了沙包,由防營和桂軍把守。天字碼頭一帶,水師行臺架起大炮,停泊在江上的兵輪,也褪去了炮衣,嚴陣以待。總督署外華寧里路口,用石塊砌起了掩體,僅留可供一人通過的缺口。在一些通衢要道,官軍把街上的青石塊都撬起來做成街壘,築成炮臺。

東堤原來是一個酒色財氣的銷金窩,1909年興建了一座有上千座位的東關戲院,本地班、外江班,每天大鑼大鼓,今天《李密陳情》,明天《太白和番》。城裡的王孫公子、達官貴人、富家子弟、地痞流氓、垃圾馬車,每日聯翩而至,飲啖醉飽,選色徵歌。如今也變得人影稀疏,車馬冷落了。

張鳴岐又出了一份佈告,勒令所有居民商店,立即撤下獨立旗燈,悔過自新。佈告說:“經本督院詳加訪查,是日(指昨天)先已有人借善堂為名,開會集議,倡為此等謬說,並糾集無賴,挨戶喧鬧,恃強劫制,以致釀成此等怪謬之舉。”他威脅說要“將為首主謀之人嚴飭軍警切實查拿,盡法懲辦,以昭炯戒”。

張鳴岐通飭全省各地,以謠言日盛,各處店鋪皆關門停業,外地因此以訛傳訛,謠言必定很盛,值此各防吃緊,土匪乘機思逞,在在堪虞之際,各州縣務必嚴為佈置,萬勿鬆動。

然而,已經鬆開的發條,還能再重新上緊嗎?

10月30日,朝廷接連降了很多道上諭,顯示出執政者已開始手忙腳亂,抓到什麼都當救命稻草了。這些上諭所要表達的東西,大部分本來是正確的,只是現在頒佈,作用已微乎其微。其中最重要的有兩道詔書,一道是皇帝的“罪己詔”,另一道是宣佈開放黨禁。

以宣統皇帝名義下“罪己詔”,疚心疾首,引過自責。同時,朝廷宣佈特赦政治犯:“所有戊戌以來因政變獲咎,與先後因犯政治革命嫌疑,懼罪逃匿以及此次亂事被脅自拔來歸者,悉皆赦其既往。”汪精衛等革命黨人,在一週後被釋放出獄。康有為、梁啟超、孫文等流亡海外的人,都可以回國了。

10月31日,南昌新軍起義,江西光復。廣州城內,更是一片恓恓惶惶的景象。商店是十店九閉;普通居民住宅,十室九空。有本事的,有官家背景的,擠上了去香港的輪船;本事差一點的,擠上了去佛山的汽車;再差一點的,擠上了去四鄉的渡輪、帆船;沒本事的,則紛紛往石牌、東圃、棠下的鄉下跑。警道下令禁止集會,晚上12點以後全城實行戒嚴。

街道上,士兵比居民還多。城廂內外,駐紮了六七千軍隊,全部荷槍實彈,拉開架勢,好像準備隨時殺向斗膽集會的居民。街頭巷尾,到處張貼著巡警的告示:“現在謠言已息,城廂內外安堵如常,各業店鋪,可勿驚疑,務各一律照常貿易。毋違!特示。”圍觀的人無不側目冷笑,大家都知道,這全是訛神騙鬼的謊話,官府已習慣性地向民眾隱瞞真相,哪怕這個真相就在大家身邊,早就眾所周知,也要隱瞞。

目前全城商業,已近乎停頓,商業一停,大量手工業作坊亦因原料停止發貨而停頓。機紡、玉器、車料、泥水、木石、裁縫等行業,都已“吊煲”(沒飯吃)。這些行業,大都處於社會底層,手停口停。一旦斷炊,將會引發什麼騷亂,天才曉得。居民們說:當官的把自己的家眷都送走了,卻讓大家鎮靜,這不是放屁嗎!讓大家鎮靜很容易,只要讓已經跑掉的官眷遷回來,大家自會釋然鎮靜了。

總商會江孔殷、梁鼎芬、黎廷桂、鄧善麟等人,邀集自治研究社、九大善堂、七十二行商的紳商代表開會,討論應付困局的辦法。大家都愁容滿面,與前天的春風滿面相比,判若兩人。大家都拿不出什麼可行的辦法,只能請各紳董出面,勸導商民不要遷徙,該做生意的還是要做生意,該做其他營生的還做其他營生。一面寫信給張鳴岐,請官府多派兵勇,在各處街道,日夜巡邏,保護閭閻。同時再刊派傳單,請各街值理,開導商店,正常營業,毋自驚擾。諮議局也出了安民佈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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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鼎芬

梁鼎芬請人做了幾塊木牌,寫上他個人的“安民告示”。第一塊木牌寫著:民貧米貴可慮,今與官與紳商,合辦平糶,特傳知。第二塊木牌寫著:謠傳廣東初九有事,今已過矣,同為大清國百姓,切勿輕聽謠言,各宜安居樂業。第三塊木牌寫著:我家住榨粉街,我家大小無一搬遷,書籍字畫,並無移動,如若不信,請即來查,任眾處罰。第四塊木牌寫著:初四、初八連日在文瀾書院議決,經函請制臺,聯絡滿漢,共保公安。現下省城地面,滿漢已經融和,城上並無架炮,革黨亦無來攻之事,可保公安。初八晚,有人倡議豎旗,系出誤會,現已解散,官場亦不深究。各商場居民,可以無庸驚慌,速宜一律開鋪,照常貿易,是為至禱。

木牌署上樑鼎芬的大名,僱了幾個人扛著,沿街巡行,引來不少人圍觀。總商會、巡警道、勸業道也都出了告示,但不僅沒有能遏止遷徙潮,相反,外逃的人愈來愈多,而且不僅家庭外逃,連商鋪、作坊也紛紛外逃。廣府前的洋貨店、番禺前的故衣鋪、大新街的玉器鋪,紛紛打包入箱,挑運出城。

雙門底一向是最繁華的商業街道,如今整條街只有幾家書局開著;從清風橋(今吉祥路口)至城隍廟,七百多米長的街道,開門營業的店鋪,只有寥寥三四家。再看大新街、小市、濠畔街、高第街、一德社(今一德路)、狀元坊、天平街、東西橫街、四牌樓、孚通街、桂香街、雨帽街、龍藏街、觀蓮街、仙湖街、西湖街、書坊街、大小馬站、衛邊街(今吉祥路南段)、司后街、倉邊街、小北、大東街(今中山三路)一帶,大部分店鋪都是關門閉戶,或用鐵鏈鎖住大門,或用木板把門窗釘死。街上除了巡邏的警察與士兵,絕少行人,呈現一派天愁地慘、世界末日的景象。甚至幾個月前小東營起義後,市面也不至於如此淒涼。

11月8日早上,九大善堂、七十二行商衝破禁令,在總商會召開大會。會後聯合各界代表,一起到諮議局再開會議事。這時,諮議局內的上千人,情緒激昂,已到了臨爆點,人們再也不能忍耐無限期的等待了。

廣州:過了今夜,就再也不見了,我的大清王朝

諮議局舊址

主持人宣佈開會,他直截了當地說,今天開會的目的,就是為了討論組織新政府,首先要議決兩件事,第一件是成立議事機關。指定諮議局為辦事處。推舉臨時辦事人,由省城及港澳各團體舉出至少每個團體五人,一面通知各府州縣,趕緊選派代表到廣州。凡被推舉出來的代表,每天必須到辦事所,不得放棄,將來開辦正式選舉時,即退居選民。在此之前,由諮議局議員擔任。大家鼓掌通過。

第二件是組織行政機構。推舉張鳴岐為臨時都督,龍濟光為副都督。用正式呈文,俟其正式上任後,由都督分別諮移各省都督。其餘的行政官廳和軍隊防營,暫由臨時都督主持。大家鼓掌通過。

總商會把他們在早上討論的幾件事,也拿出來請大家通過。一是新軍防營應由臨時都督負完全管轄責任。大家鼓掌通過。二是對滿漢不分彼此,一律平等看待。大家鼓掌通過。三是對各地土匪問題,由於大家都不清楚現在哪些是土匪,哪些是民軍,所以無從討論,暫且擱置不議。

會議開得乾脆利落,很快就把所有事情都議決了。張鳴岐也派了代表到場,大會把臨時都督的關防都準備好了,當場交由總督代表,呈送軍政府臨時都督開用,並請臨時都督宣佈獨立,全城豎獨立旗幟。張鳴岐的代表唯唯諾諾而退。

下午,張鳴岐出了安民告示:“兩廣督院示:國勢日危,大局岌岌。多數人民,主張獨立。現正籌議,完全組織。官紳商民,同心協力。不日議妥,宣佈在即。定期豎旗,以昭正式。凡我軍民,同心愛國。切勿暴動,共保大局。特示。”

告示仍以兩廣總督名義發佈,通篇都是敷衍搪塞之詞,顯然是在拖延時間。但全城紳商,已決定不再等待了。當天,他們動員了全城的縫紉店,趕製了三千六百多面獨立旗幟,準備明天一早全城懸掛。但城外許多地方,包括粵漢鐵路各車站,沒有接到掛旗通知,自己先把旗幟掛起來了。

當晚,李準打電話通知張鳴岐:“我已決定擁護革命,識時務者為俊傑,大人你怎樣打算呢?”

張鳴岐回答:“現在鹿死誰手,還很難說。”

這是死鴨子嘴硬,其實,張鳴岐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龍濟光。但這時龍濟光已投靠革命黨了,他很乾脆地回答張鳴岐,他沒有辦法打敗李準。張鳴岐徹底絕望了,即使他有過做嚴將軍頭、張睢陽齒、顏常山舌的念頭,亦時不我與,更無那份勇氣。這一晚他輾轉難眠,直到凌晨4時,終於下定決心,一個人跑出總督署,微服逃到沙面租界請求庇護,然後在英國人的保護下逃往香港。

那些平日作威作福的官吏,鼻子靈敏得很,老百姓怕他們的時候,他們比老虎還兇,一旦老百姓不怕他們了,他們跑得比老鼠還快。各司道和一府兩縣的官吏,在這天晚上,竟不約而同地逃走一空了。

11月9日,夏曆九月十九日。這一天,在廣東的歷史上,應該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這天,雖然已經立冬,但在廣州,仍是一派秋風起兮白雲飛的深秋景象。當第一抹陽光灑落在廣州城頭時,全城彷彿驀然甦醒了,千萬面獨立旗幟,在晨風中飄揚,蔚為壯觀。

李準下令各炮臺一律升民國軍旗,宣佈反正。廣州的大街小巷張貼出“軍政府南部都督”的佈告,宣告廣東獨立。

那一夜,真的很長很長,但天終於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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