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

北闕休上書,南山歸敝廬。

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

白髮催年老,青陽逼歲除。

永懷愁不寐,松月夜窗虛。


生活中,有的人說話讓人感到舒心,有的人一開口便讓氣氛緊張。有人不管面對誰都能鎮定自若,可有人總在關鍵的時刻,關鍵的人面前,不知所措,慌不擇言。

從史至今,說話一直是一門藝術,凡能走上高位者,說話必然圓潤,能夠揣人心思,三思而語。故而,歷史上不缺才華雖淺,終得錦衣之人,多少才情卓絕,狂逸奔放的詩家大學者,反倒名落深山,麻鞋布衣,歷遊山水,與官場失之交臂。


我也是這樣的一個人,在文字裡落筆生花,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但在現實生活中常常不善言談,特別是與女生交談,尤其如此。一個人的時候,我筆下的字,筆劃收斂,清秀雋永,若多了眾人的旁觀,則不知其形,歪斜橫逸,無心起筆。


我只是一個平凡簡單的男子,此生未曾想過榮耀紅塵,留名浮世,縱使因為一次緊張,言語失當,也不過是籬外一朵閒花的疏落,輕簡如水,少有波瀾。只要文海墨溪裡,我能一直細細流淌,淙淙有聲,給人帶去清涼,塵世中的冷落與疏離,則無關痛癢,不必介懷。

就像風流閒淡的孟夫子,錯過只是為了更好地選擇開始。當大唐的龍門關閉的時候,他就選擇遊覽名勝,探看古蹟,將萬里山河收入眼底,將千載興亡當做結朋飲酒時的閒談,倘若市井紅塵,還要不依不饒,就在陽光下的故鄉,擇一方山水,歸隱田園。

孟浩然: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


城市之中,是否也人和孟浩然一樣,因為緊張,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斷送了一生的富貴前程,香車寶馬,珠簾美玉?


他不過是一時著急,背錯了詩。但這樣的緊張對於他這樣一個奇人似乎不可原諒,機會總是留給那些穩健沉著的詩客,比如詩仙李白,詩聖杜甫,詩佛王維。這些詩壇的巔峰神話都曾拜倒在他的清詩下,可是那又如何呢?雖是晚輩,但都入了仕途,得到了前輩最想擁有的東西。特別是詩佛王維,曾舉座四驚,博得公主的喜愛;又空山鳥語,譚深水靜,於輞川別墅,栽花種草,煮茶翻閱經書,離佛僅一步之遙。


年輕時的孟浩然,不是沒有想過考取功名。他初入京師參加科考,就給當時的賢相張九齡寫詩自薦:


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

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

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

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


場景壯闊,詩句浩蕩,一展洞庭湖的遼闊波濤。洞庭八百里,江南為夢,江北為雲,濤聲喧鼓,氣蒸雲夢,聲勢浩浩,讓人心潮澎湃,雄心跌宕。以洞庭湖為景,表示閒居盛世,無所事事,想要為繁榮的大唐貢獻一番建數,卻苦於無舟可渡,無人舉薦。與其臨河而羨魚 ,不如歸家結網 。


張九齡一代賢相,為官清廉,品性高潔,賞識人才。但此時張九齡正受李林甫等人的排擠,由右丞相貶為荊州刺史,雖然欣賞孟浩然的才華,也是心有餘力不足。在後人看來,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一點小挫折。沒有誰規定,前輩就一定要在紙上相逢的緣分裡拋官棄職成全後輩。有心提拔是舉手之勞,忘記伸手也屬尋常,無可厚非。

風流的孟浩然有些較真,自己給自己設定了一堵高牆。當機會再次來臨的時候,也是他自己又一次錯失。韓朝宗任刺史時,憐惜孟浩然的才華,想舉薦他入京為官,約他一同赴一個重要的聚會,事前特地囑咐他不要忘記。可到了當天,韓朝宗再次派人催促他時,他卻跟舊友酒起興濃,不願前去。還對催促之人說:“當朝宰相都拿我的事情沒轍,他韓朝宗一個刺史能有何能耐?”語出刺耳,傷在韓心。好在韓朝宗深解孟浩然的天性,不曾在意,只是對於對舉薦孟浩然一事,也不好意思再次提起。


科場的第一次失利,一直是孟浩然的一道痂,他始終認為,連當朝宰相都沒有辦法,自己可能真的與官場無緣,也就斷了念想。但其實,人生的路,從來沒有誰是一帆風順,不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跌倒中,累積了經驗,多試了成功的那一次而已。比起十試不第的羅隱,孟浩然真的幸運太多。他不及羅隱相貌晦澀,又有良朋詩友和當朝宰相幫助提攜。倘若他堅定仕途,矢志不改,他一定會一二三四五次中,拔得頭籌,欽點狀元,謀個一官半職。


科考失敗後,他開始遊山歷水,觀江山勝蹟,賞古今江河,惜青山綠林,守藍溪白雲。回到家鄉的孟浩然,於鹿門山歸隱,醉心山水茅舍,明月春風,給後人留下一夜閒靜,遙想童年。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春日裡貪睡,不知不覺天已破曉,攪亂我酣眠的是那啁啾的小鳥。昨天夜裡風聲雨聲一直不斷,那嬌美的春花不知被吹落了多少?


眼下正是春濃時,那午後長廊的陽光下,那夜晚明月的紗窗前,我的夢裡裝滿了這首《春曉》。語言簡潔,意境悠閒。我彷彿又乘著月亮船回到了那個幼不更事的年紀,坐在簷下,望滿天繁星,搬著手指一顆一顆的數,數著數著,十指就模糊不清了。

孟浩然: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


那時候,才不會擔心風雨過後,花兒是否掉落。只想趁著驟雨剛停,趕緊拿著揹簍籮筐,到屋旁別家的池塘,狂奔亂跑;或是準備好釣魚的蚯蚓,背上漁具,到山下的小溪垂釣。


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

江山留勝蹟,我輩復登臨。

水落魚梁淺,天寒夢澤深。

羊公碑字在,讀罷淚沾襟。


孟浩然的山水田園詩,語調自然,語句清淡。有人說,淡得沒有了詩,那就是孟浩然。他娓娓道來的山水風光,是我們今時回不去的田園村莊,也是萬千被束縛在城市中忙忙碌碌之人到不了的詩與遠方。


“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一向瀟灑不羈目下無塵的李白喜愛他,讚賞他。稱他是高山,為他低頭仰望,揖敬他芬芳的道德光華;憂國憂民的杜工部讚譽他:清詩句句盡堪傳;內心清幽,無心塵喧的王維甚至還為他流過淚:“故人不可見,漢水日東流。借問襄陽老,江山空蔡州。”


滄桑年輪,無論哪個朝代,要取得成功,要麼天縱奇才,要麼在後天的歲月中,慢慢磨去稜角,收斂鋒芒。若你不願意割捨一些重要的東西去交換,定然會被塵世冷落,遭人排擠,離最初的目標日漸遙遠,得到你最不想要的結果。


孟浩然就是如此,當最後的機會降臨時,他還是沒能管住他的嘴,改變他緊張的習慣。當年玄宗來訪,王維安排孟浩然與之相見,他從床底出來,開口就唸到“北闕休上書,南山歸敝廬。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得之不易的機會,就這樣被他拋擲。從此,歸隱鹿門山,年去歲來,青絲白髮,黑胡銀鬚,再不會有機會了,再不會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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