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草頭,一項很像“舉重”的農活,現在很難見到了


挑草頭,一項很像“舉重”的農活,現在很難見到了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電視裡播放舉重比賽,看到運動員大吼一聲齜牙咧嘴地把那重重的槓鈴舉過頭頂時,我就想起老家的一項繁重的農活——挑草頭。舉重,抓槓,提槓,翻站,上舉,保持3秒,這項力量與技巧結合,暴發力與耐力皆備的運動,就是老家挑草頭的升級版,我甚至想,如果當初有教練員到我們老家農村的話,一定能發掘培養更多的舉重世界冠軍。

與湖南收割稻穀就在稻田裡脫粒不同,我們老家一定要把稻禾挑回家才放心。這個將收割曬乾捆好的稻禾從田裡挑回打穀稻場脫粒的勞動過程,叫作“挑草頭”。

“挑草頭”是在一年中最熱的三伏天,正是處暑時節。處暑割谷無老嫩,還有不插八一秧,所以在七月中旬就開始“雙搶”了。搶收搶種,當然首先是搶收,這割谷收草頭就是搶收,而“挑草頭”便是搶收中的重頭戲。

在割谷收草頭之前,還要做一番準備工作的,要把鐮刀磨得白亮鋒利,把春閒時打的草葽子擺出來晾曬,更重要的是要準備好“衝擔”。挑草頭用的“衝擔”,是農家最重要的農具。衝擔是由木製的,但不是什麼樣的樹木都能做成衝擔,要選擇既堅韌又柔軟的樹木,還需要木質細膩。太硬太剛的不能用,容易折斷;木質太粗造的也做不成,那樣磨肩;太軟太輕更不行,承不住重。一般能做成衝擔的只有少數幾種木材,如柏樹、青槓樹,所以這能做成衝擔的木料是很難找的,有的人家甚至沒有一條能挑重物的衝擔,到了挑草頭的時候,只好放下身段去找別人借。


挑草頭,一項很像“舉重”的農活,現在很難見到了

衝擔跟扁擔有很大的區別,扁擔是平的直的,衝擔是略略往上翹,兩頭要削尖,再安裝上尖尖的鐵角,非常鋒利,就像衝鋒陷陣的武器。

收割稻穀選擇在天氣晴朗的早晨,太陽越大越好,氣溫越高越適宜。將割倒的稻禾鋪放在谷茬上暴曬一天,有時,為了上垛不發黴還會放“露曬”,把稻禾曬得像被火烤的一樣乾枯才會收草頭。

收草頭一般是在下午三四點鐘,雖然烈日偏西,但也是一天最熱的時侯。必須趁熱把草頭收回來,太陽一落土,草頭回了潮,上垛就容易發黴。

這時,往往是男女老少齊出動,女人捆草頭,老人小孩抱草頭。捆草頭,一般由有經驗的農婦來完成。先將草葽子從中間掰開,找到葽頭拉開攤在較平整的田裡,用腳尖踩住草葽的一頭,接過抱來的稻禾,下寬上窄地一抱一抱往上碼,用一條腿靠住,碼到齊腰處,撿起腳下的葽頭,用膝蓋邊壓稻禾,撿起另一葽頭合攏乣著上勁,乣緊後,把葽頭紮在受力的葽子裡,拍了一下草頭提起來往身後一挪,一捆草頭就大功告成了。

當兩頭翹翹的“草頭”像軍棋棋盤中的棋子一隊隊整齊排列在稻田裡的時候,挑草頭就該上場了。

挑草頭是一項繁重勞苦的體力活,一捆草頭輕的六七十斤,重的一百來斤,在烈日的暴曬下,從稻田到打穀的稻場,路程近的有幾百米,遠的則四五里路,有的還要爬坡上嶺,過溝越坎。關鍵是一百多斤的草頭挑在肩上,穀穗朝下,途中不得放下歇息,要一鼓作氣挑到打穀場上,所以必須是身強體壯的男勞力才能勝任。

挑草頭,一項很像“舉重”的農活,現在很難見到了

挑草頭更是一個技術活。草頭要挑得穩,在肩上不動不移不垮,就得要懂得怎樣“殺草頭”。

挑草頭時,你端著兩頭尖尖的衝擔,站成略往前傾的馬步,先將一捆“草頭”掀倒,再用“衝擔”的一頭對準葽口,斜挑著“殺”進去,“殺”進恰好的位置,不能“殺”過,過了挑起來就歪了,也不能“殺”少,少了挑不起來,然後右小臂置於緊挨著“草頭”的“衝擔”下面,用力將那捆草頭舉至高過肩膀的位置,再把衝擔的另一頭迅速“殺”進第二捆草頭,手臂托起衝擔,兩捆草頭離開地面,靠臂力支撐在胸前稍做平衡後,左臂一頂,右臂一送,身子稍微一矮,草頭便像便穩穩地落到了肩頭。

草頭上肩需要的是巧勁,假如不得要領,使用蠻力,草頭是不會這麼一氣呵成輕輕巧巧送上肩的。你只有在“殺”入一捆草頭後,先把衝擔撅到肩上,整個人蹲了下去,再“殺”入另一捆草頭,藉助膝蓋的力量,用雙手慢慢地把草頭拉上肩,俗稱“挖烏龜”。有的人空有一身力氣,不會使巧勁,挑了一輩子的草頭,也只能靠“挖烏龜”。

上肩的衝擔讓它平平穩穩地在肩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衝擔是兩頭翹的,使用時不好控制,稍有不慎就會“翻翹”,草頭就會溜下墜落地面,衝擔也會損傷臂膀或者胸膛,十天半月不得痊癒。

有時候,草頭重了,衝擔沒握緊輪翻過來,“咔嚓”一聲就折斷了。

挑草頭,一項很像“舉重”的農活,現在很難見到了

挑草頭也是最體現耐力的,一二百來斤的重擔壓在肩上,你還不能急,不能跑,也不能大跨步,只能用小快步,像競走運動員,一手扶衝擔,一手隨著腳步擺動,時不時,換一下肩。

平時,農活都是各幹各的,只是到了挑草頭,男人們便抱團,相互幫助,一起挑完你家的挑他家的,往往到挑草頭時,就有十多人的隊伍,像大雁排成一字,列隊走在蜿蜒的田埂上,沉甸甸的穀穗忽閃忽閃的,有如春風楊柳輕颺一般,成為田野一道特別的風景。

如今,隨著農業機械化的推廣和普及,農村收割稻穀都用上了收割機,割谷收草頭就成了農事的過去時,挑草頭那樣壯觀的勞動場面也只能留在記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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