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亮(4)房子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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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房子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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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扬万万没料到,李丽媛对他跳槽谋求高薪的动议,竟坚决反对!

她有她的理由——

“院”里明年要分房子,一旦调动,就意味着放弃参与的机会,至少也大大削弱了参加的分量。

住过分配下来的公房的人都知道,大多数单位的福利分房,都是大排队;上层或上级机关下达一个政策,用以衡量所有的人。

首先是界定出谁有资格谁没资格。

没资格的无计可施,只好等待莫须有的“下一次”;有资格的,好像通过了预选,进入下一阶段。

通常是记分制,把工龄、本单位服务年限、行政级别专业职称等等所有可能反映一个人价值的东西,赋予一定分值,逐项累计得出总分。高分的优先选择,低分者滞后或者别无选择,甚至最终仍被排除在外,成为第二批“被淘汰者”。

整个过程有点儿像体育联赛,总有人占先,也总有人落败,同样可以收买组织者和仲裁者。不同的是,所有体育联赛的游戏规则,通常都是固定的,至少也是公开并有充分依据地加以微小变动;而分房的游戏规则,就是那个“政策”,则千变万化,每每不同。

当然,分房毕竟不同于什么公开比赛,至少要使“政策”适合当前的供求关系。

就好像场地赛、公路赛和越野赛对选手、设备的要求、仲裁原则及结果都大有不同一样。

对于明年的分房,舒扬并非没有耳闻,只不过他一早就很自觉地把自己划在了“没有资格”一类,没怎么关心就是了。

和绝大多数其他单位一样,“技源”分配住房的一个最最起码的条件,就是“已婚”。

对于未婚的他来讲,显然想都甭想。

所以,之前,他压根儿就没考虑过这次分房跟自己的关系。

别人吵吵嚷嚷议论纷纷的时候,还有过几分超脱的感觉。

如今事儿提到眼前,才明白过来——这也是个事儿。

特别是丽媛提出来,这“事儿”就更非同小可。

随着那张性感的小嘴忽急忽缓的动作,房子、政策、跳槽、高薪,等等等等,都一个个悄悄地闪到了后面。

留在眼前的,渐渐只剩下了那两个越来越大,越来越见楞见角的字——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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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不想和她结婚,但扪心自问也不是很想,尽管觉得这种想法不那么地道,可他没法骗自己。

至少现在,他还没做好结婚的准备。

别的不说,单说结个婚要花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办多少手续过多少门槛。双方老人的关如何过,介绍信、体检、办证、买家具、搞仪式……

一切一切都还没想过,就算现在马上着手,也未必赶得上分房——别瞧楼才盖了一半,分起来可着急了,恨不能直接分图纸。

再说,就算赶上,也未必就能分上,闹不好还让人觉得怎么怎么着了似的。

他还没学会那种厚着脸皮,对别人的不苟同和非议置之不理,甚至将其当成激励的活法,而且由可见的未来看,也毫无进化过去的迹象。

退一万步,就算分上了,能是个什么房。

外地来的师兄师姐们,结婚好几年了,还在想方设法强占宿舍,或者在半截入土的地下室里跟“合居”的对方持久战着。

能给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丽媛受得了吗?

况且,最重要的是——他觉得俩人结婚,应该是件水到渠成的事儿,不应该受什么外来因素的影响,更不应该哪怕仅仅是表面地为着什么客观的、物质的目的而结合。

本来婚姻就够现实的了,再要是直接为着什么客观因素,就更没有了婚姻的基础,即爱情,固有的,也是本应有的浪漫和纯洁。比如怀孕了,要分房了等等。

他把自己设想得很超然,幻想着假设李丽媛是富贵千金,自己决不会就这么贸然地跟她怎么着;幻想着这个富贵千金央求要和他结婚,而自己则踌躇满志。

但那只是发呆都发累了的时候一种假想游戏,跟小时候玩打仗把自己想象成一代元戎,如出一辙。

富贵千金不是她那样的,也不可能看上自己,甚至不可能跟自己认识。

这他很清楚,也很确信。

他得意于自己的谨慎,为能确保俩人偷尝禁果的同时不使她出意外而暗自得意。

然而骨子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着传统意识的——既然占有了人家的肉体,或者说得更公平也更现代一点,俩人彼此拥有了对方的肉体,就应该结婚,否则就是对自己和对方的不公正和不道德。

可他又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把婚姻和房子一类的俗琐之事,完完全全捆绑在一起,理由是对婚姻的爱情基础的执着和崇尚。

这个意义上讲,他又不那么传统。

他不愿过多地思忖这些,一想下去,就难免会觉得自己好似跨在传统的约束与现代思潮之间的“四不像”。

其实依他看,丽媛也是这么个“四不像”。

说传统吧,也对,她每次最开始时都总是很羞涩。他不记得哪次不是自己动手一点点脱光她的。还有,这不就提到结婚了么。

可如果真传统的话,迄今为止,也不会有那个、那些个“最开始”,每个“最开始”之后的纵情,流露也就没法解释了。

谁说过类似这样的话——“做爱可以使你了解一个女人的一切。”

也许正因为都是“四不像”吧, 他俩才最终走到了一起,并且自觉不自觉地进入了“婚姻”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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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书记头前儿还问咱俩什么时候办事儿呢。”

“有他什么事儿啊!”李丽媛不像他对书记那么有好感。

“嗨,不就一句话么。啧——怎么说呢,我怕有点儿来不及。”

他没说“来不及”什么,因为那是不言而喻的.而且到现在为止,虽说,她话里话外都是那个意思,可的确还没正式说过“结婚”两个字。

这使得反对跳槽的出发点,显得有点儿让人困惑。

不跳槽是为了分房,想分房就得结婚;这跟想结婚了,正好抓住分房的机会结,先不考虑跳槽,完全是两种思路。

至少他这么认为。

“真的,怕来不及。”他强调。

“有什么来不及的,领证快着呢,来不及也是来不及办。”她说。

“还真不能急着办,没房我们怎么办哪。他就得给咱解决!”她看上去胸有成竹。

他想说:“那领了证不办算怎么回事儿啊。”

话还没出口,她就又说:“你该不会连证都不打算领吧,一直无照驾驶。”

一下把他噎了回去,心里倏地不知从哪儿钻出一片阴影,映得他俩的关系,更趋近于自己设想的那两种思路中以房子,亦即物质为重心的一种。

“那倒不是,结婚怎么也得有个筹备过程——”

他点燃一支烟,李丽媛条件反射似的从他大腿弹到对面椅子上。

他们习惯了在晚间无人的办公室里谈话,特别是如今这样已经凉得有点儿外边呆不住的时节,舒扬管这叫“办公室的故事”。

当然,其实也可以出去,电影院、咖啡馆、饭馆什么的,不露天就不冷。可都得花钱,而且怎么说周围也全是人。

他不喜欢周围人多,虽然并不打算在随时可能有人来加班或者帮公家花电话费的办公室干什么勾当。

他希图的是这份安静和周围的工作环境——繁多零乱的资料,林立巍峨的大图板,铁皮笼子刷油漆的暖水瓶里不花钱的开水,半开半闭漆成乳白色的文件柜,还有随处可见的蓝图,一动就哗啦啦作响的透明绘图纸……

这些就是他五年多以来的全部生活。

在那硕大的图板后面,他发现了他的姑娘,那张生动美好的面庞,好像让硫酸纸都散发出了清丽的温香。

那些资料蓝图上,浸透着自己和她的心血、汗水和青春。

办公室里,有他们的影子、他们的年华、他们的体温、他们的初吻,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们的。

他喜欢呆在办公室里,抱她、吻她,让那些凝聚着自己生活的资料蓝图们,一路见证他们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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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倒还不大舍得走呢。”他由感而发地把话茬拉回主题。

“没出息!”她捋捋头发,又甩甩,甩给他个侧脸。

“不是,我是说——真说跳槽,去适应个新环境,也不是容易事儿。”

他愈发证实了刚才钻进心田的那块阴影,心有点儿发沉,跳槽的意志,开始不情愿地软化。

“房子的事,我看还是顺其自然。不是说不争取啊——我首先肯定你抓住机遇的决策。我是说——房子的事可以从长计议。他给不给房子不妨碍咱们结婚。结了,自然是找他要,谁要都一样。给,咱接着;不给,咱就住别处。”

“哪儿啊?”

“先住我们家呀。你也看着了,我们家也不是很挤。”

“得了吧,跟公婆小姑子住一块儿,你打听打听去,谁愿意呀。你不会以为我特傻吧。”

“那哪能呢。其实,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呀。”

“谁也没说不可以呀。那你都有地儿了人家还给你分房呀!你傻呀你!!”

“这就得看咱们的了。”舒扬左顾右盼寻找自制的烟灰缸,“事在人为吗。”

他放弃了寻找,弯腰把烟蒂放在地上踩住,俄顷抬脚,把灭了也瘪了的烟头扔进簸箕。

“那就是说你还是准备跳槽了。”她正过身子。

“首先,这只是个想法,啊——想法。就算跳,怎么跳,往哪儿跳,什么时候跳,跳成跳不成,还都是未知数……”

“噢——敢情还八字儿没一撇儿呢,您就这儿信誓旦旦地这个那个了!”

“丽媛你别急呀,这可是大事儿,我不想独断专行。现在看来,找你商量是对的。你瞧,我原以为你能同意呢。”

“同意不同意的有我什么事儿啊。甭找我商量!没商量!!”

“你瞧——又急又急。我说你这个脾气能不能改改。也老大不小的了,平常耍耍小孩子脾气不碍的,遇见大事儿,可千万得严肃认真。别使小性子成不成?”

“谁使性子了。我说的都是很严肃的话。老大不小的了,也用不着别人提醒,我自个儿知道……”她语气和缓了些,并不打算话赶话又吵起来。

“什么话,我能是别人吗……反过来说,万一真跳成了,不就是一家两制了么。也不见得就分不上房。真要是不成,你想想咱跳槽奔着什么去的,不就是个钱么。手头宽了,房子也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了,难不成咱租去。”

“去去去一边儿去,谁跟你一家呀,还两制!反正我不同意。要跳你早干吗去了,偏偏这时候想起来了,有什么勾着呢吧。”

“得得得,说不通说不通。反正我觉得,这回分房,就算参加也是白搭,说跳槽也只不过就说说,我的原则是——有机会决不放过,没机会决不勉强,你看如何?”

“管不着!爱怎么着怎么着!!”

“别介呀,”舒扬准备让步,“咱先不说那些个没影儿的事儿,先说说婚事吧。分房不分房的,咱也着手开始运作,怎么样?”

说这话时,他心里揣着一种想印证什么的愿望。

尽管还不十分清楚那个印证对象的全部面目,尽管这印证的企图,让他感到十二分忐忑。

“你要是真下了决心想跳槽呢,我也不反对,可房的事儿得摆在前头。”

舒扬心里好像被什么猛击了似的“扑通”了一下。

“这可不能保证。我说了,有机会决不错过。房子的事儿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相比之下,我倒觉得,对于一个能多挣点儿钱的机会,我们,就说我吧,把握起来,还更主动点儿。”

“说来说去,还是没拿我说的当回事儿啊。那你还商量哪门子啊,走你的不完了!”

她“噌”地站起来,带着气“噔噔”地往门口走。

“丽媛!”

他站起来,她在门口停住,手搭在门把手上。

“我希望,你能冷静地好好想想。我不能保证自己的想法都是合理的和最佳的,你也不能。对吗?”她没反应。“要不咱都静一静再谈,好么?”

“算了。”她转动门把手,“嚯”地拽开门。

“我送你!等等!”他疾步过去。

“算了——”她一闪身,遁入门外走廊的黑暗,顺手带上门。

门在舒扬赶过来之前的刹那“嘭”地关死,差点夹到他伸过去的手指,回声荡漾在空洞黑暗的楼道里,好久都没散去。

舒扬好像被回声震晕了似的,忘了追出去,呆呆站在门边,好一阵才从恍惚中醒来。

“嘿——”他狠狠捶自己脑袋,“什么事儿啊!”心中忽地膨胀起一股充满挫败感的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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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舒扬回忆那次谈话之后直到他二十八岁生日之间那两个礼拜心情的时候,总是用四个字来形容——失魂落魄。

如果一定要形容得再简练些的话,那就只剩下“矛盾”两个字了。

他比李丽媛早到这个单位两年,水陆全堂地领略过一次分房,那可是打得不亦乐乎。有撒泼耍赖的,有坐地泡蔫土匪的,有四下打点找门路钻空子的,也有真的假的犯病住院的,政策中途还能变不说,莫名其妙不显山不露水的猫儿匿,更是不胜枚举;会上说的公正公平,平素里温文尔雅的气度,都顺着屁眼儿不知所终去了。设计院的神话,飞速在包括他在内的同届新人心目中被打碎。

他设想父亲单位分房恐怕也是这样,对在住上三室一厅的同时至少还没像单位里这帮那样失态的父亲,油然陡增了几分敬意。

不是儿子对父亲那种天神圣人式的崇拜,而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敬意。

他不象丽媛,在家门口上大学,回趟家一路连跟冰棍儿都化不干净。

数千里之遥的异乡生活,使他养成了一付好耳朵,谁说的什么,都能捕捉到。

这只有他自己知道,说没听见、没听明白,十有八九是装的,这回也没例外。

尽管不怎么关心,觉得与己无关,可周围的议论,也照样钻进耳朵,让他权当解闷儿似的偷偷分析了个透。

分析的结果,不仅没激发起参与的热情,反而更坚定了掺合不进去的推断。

这回分房的房源,就是那座结构才三分之二的塔楼,一共八十四套房。

往多了说,链式传动分下去,能解决一百二十户。就算有一半儿是他跟李丽媛这种情况(当然人家结婚了),也最多解决一百八十个人。

全院一千一百人,会上说了,百分之二十无房户,那就是二百二;刨去最近三届没资格的和跟他一样未婚的,总共超不过五十,还剩一百七。

一百七比一百八。

一百七是至少的乐观估计,一百八是假想的最大限度。

就算都是实数,抡到他这儿,也就是个地下室合居——他和丽媛都没宿舍,抢占宿舍是没戏了,地下室合居,闹不好还得花钱买。

都风传,这是最后一次分房。

这国家也是,这一刀切得,正切到他又疼又痒处。

要真买个地下合居,就剩下等拆迁了不说,还得跟“技源”签个二十几年的长期合同,形同卖身契。

不仅他,丽媛也得裹进去,那不就一棵树上吊死了么?!

他想着,要是自己能出去,要么她能出去,反正出去一个的话,半地下合居,也不见得就弄不上,那不是主动多了。

单位一天不如一天景气,有一个自由人,岂不好事。就算因为走了一个,分不上那个半地下合居,也不是坏事。

再说,这回分房已经明确说了,院领导将保留百分之三十房源,作为对有突出贡献的职工的特别待遇。

至于什么才算“突出贡献”,就不得而知了。

或许有几个真是“顶梁柱”级的,但大多数跑不出一把手的桥牌对家、歌伴舞伴或者做得一手好菜、经常请头儿上家指导品尝的一技之长者。他还听说,一位跟自己一届来的让一把手抠出过水来的小妈妈,就在“突贡”之列。

对照自己,差距多大呀跟人家!

“突贡”显然无望。

刨去这百分之三十,那一百八的解决高限,就更经不住推敲了。

那还有什么戏!

总不能指望往前排吧——工龄院龄加一次献血,丽媛能不能记分还不知道。

记了,倒数二十名之内;不记,倒数前三名也未可知。

而这个名单,决不会少于一百七十位,撑破大天去,还是个半地下合居外带卖身契。

按说政策也没什么问题,奖勤罚懒,重赏大功,完全迎合改革的基调,就像上至中央出的红头一样,无可指摘,英明而正确。

问题出在界定和执行上。

在“技源”,他也好,丽媛也好,都不是那类“大功而勤”的。

别的不说,单凭丽媛以“不会跳舞,身体不适”为由,不跟一把手共舞,就够了,不说犯了大忌,反正肯定也排不上“突出贡献”。

本来他还想建议,要是自己出不去,丽媛能出去也行。

可一则,她没表示过这个意思,再也是话还没说到那儿。

那最后两句冷冰冰的“算了”和门的回声,让他无心再进行下面的步骤,甚至无心收拾被“嘭”的一声震得支离破碎的失望。

那个最后消失在黑暗和空洞里的身影,让他觉得陌生、失落,好象宿醉醒来在镜子里看见一张从未见过的脸,游动起一丝丝静谧的恐惧。

李丽媛跟他办公室不在同一层楼,成心躲着,一千多人的单位,想成天不照面儿,也不是难事。

一连俩礼拜,他几乎忘记了跃跃欲试的跳槽计划,也没跟丁正己陈歌韩松他们联系,自顾自沉浸在陌生、失落和恐惧交融的境地。

没想到,首先打破这种情绪的,竟是一张陌生的脸——杨江的脸——英俊白皙,和一米八七的身材不那么相称,但很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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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厂房吗怎么又改办公楼了?”

在初步弄清了杨江口中“一爷”、“二爷”一类的切口并及时制止了他“舒工”、“舒工”的称谓之后,他问;同时发现,这小子,空长一付大身坯,酒量却平常得紧。

“叫我刘元吧。不为什么,我图纸上都写这个名儿,不大不小的事儿,这名儿我都认。”

“《不见不散》那个刘元?”杨江的脸,被二锅头烧得粉扑扑的,像个姑娘。

“什么《不见不散》?”

“电影啊,冯小刚葛优徐帆……”

“噢——没看过。”

“一看您就是忙人儿,工夫儿全挣钱了。”

“惭愧惭愧,还真不是,是看不起电影。”

“盘也有卖的呀。我原先就干音像发行的,哥们儿一大摞,有事儿您说话。”

“那倒不急,咱还是先说您这项目吧。”

他想趁对方还没醉,把事说了,别落下什么。

“对对,说事儿说事儿——您看,我一见着您就觉着亲,兄弟年轻,您别见怪。他是这么回事儿……”

“我说杨——先生,你们内部的事儿,我不关心,这咱可以以后再聊。告诉您我最想知道什么吧——第一,方案,就是业主计划,说白了,就是你们的总体意向。想弄个什么,多大面积,什么档次,投资额度和节奏;第二,方式,您想让我们干到哪一步,专业全配齐还是挑几个专业,用什么图标,公干还是私干,纯设计还是带监理还是总承包,说实话都有办法,就看你们准备花多少钱;第三,配合,比如公干怎么谈,私干图标怎么弄,规划局的章怎么盖,进度要求;当然,还有费用。不过那可以往后放。接了,咱谈,不接,下回咱就剩喝酒了。喝朋友酒。”

“对!喝朋友酒!嗨——您全做主了,这事儿我就交给您了——放心!”

啊呸!这叫什么事儿啊!舒扬心说。

嘴上却说:“那最起码,得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我倒可以简单写个东西拿给你们看看,就算可研吧——就是可行性研究报告。”

“舒工,不,刘工,我信您,一看就是朋友,可交!往简单里说吧,一幢楼,不大不小,租给人当办公室用。开发区,甭弄那么复杂,我们也没那么多钱,地方也不大,有空调有电话就齐活了。剩下您几位就发挥吧,都是专家,说多了影响发挥。”

混蛋!舒扬心里暗骂:什么发挥不发挥的,又不是踢足球。悄悄萌生了治治这个不懂装懂满嘴跑火车的大个子的念头。

“那就是说让我们出个方案喽?”点头,连话都不敢往下接了。

“也好,现在原地址是什么?”

“一片平地,空着也是空着……”

“那还不如直接卖地呢,费这劲干吗呀!这样吧哥们儿——”

他觉得自己开始犯坏了,“你先回,我写个东西,给你递过去看看,算设计意向。合适不合适的,改吧改吧算你们出的,也好往下走哇。你说呢……甭看,免费的,我也不署名,你把这顿饭结了就完了。”心想待会儿一抹嘴走人,假装已经给他写完寄出去了,这事儿就算打发了。

杨江糊里糊涂点了头。

回到办公室,酒劲还没褪尽就来了电话。

“是我。”李丽媛的声音响在另一头。

舒扬的酒一下醒透,沾了小便宜的高兴劲儿顷刻间跑得无影无踪,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呼应,好半天才憋出了一个字——“啊。”

“忘了吧——”李丽媛说:“明天是你生日,”沉吟片刻,又说:“我可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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