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朔,是東方"智聖"?還是皇家優伶?

西漢建元三年(前138年)八、九月間,十八歲的漢武帝劉徹正和一幫子侍從和“良家子”們在終南山遊玩打獵,不僅所到之處雞飛狗跳、怨聲載道,而且還由於路途遙遠、存在安全隱患引起了後宮竇太后的強烈不滿。

有什麼辦法既能滿足打獵需要,又不用跑太遠?

劉徹打起了上林苑的主意:擴建一下,將其與終南山連成一片,問題不就解決了?

於是,他派太中大夫吾丘壽王牽頭,對涉及的鄠、杜二縣進行實地丈量,核算拆遷補償。同時劃出附近荒地,以此抵償農民。

這時,東方朔站了出來,對劉徹說不能搞這個東西。理由很簡單,原有獵場已經夠大,無需擴建,因為此舉不僅擾民,而且勞民傷財。同時,他還舉出“殷作九市之宮而諸侯畔,靈王起章華之臺而楚民散,秦興阿房之殿而天下亂”作反面教材。

對此,漢武帝劉徹不僅沒有生氣,還加封東方朔為太中大夫、給事中,並賞賜黃金一百斤,以資鼓勵。

但是,他卻轉頭按吾丘壽王上奏的計劃擴建了上林苑。

這就有點尷尬了。

東方朔,字曼倩,平原郡厭次縣人,漢時期著名的文學家,以思維敏捷、幽默多智著稱,被後世譽為“智聖”。東漢著名經學家桓譚曾評價說:人皆謂朔大智,後賢莫之及。

中國歷史上有許多的“聖”,而能被冠以“X聖”的都是在某一方面絕對凌駕於芸芸眾生之上且不世出的人傑,如兵聖孫武、謀聖鬼谷子、至聖孔子、詞聖蘇軾,等等。東方朔能稱“智聖”,說明他至少在才華方面冠絕當世。

所以,劉徹此舉就略讓人費解:升官加賞,是肯定意見正確並表示虛心接受;但我行我素卻又示之堅決不改,讓這位“智聖”一臉懵逼。

不過,這裡有一點可以肯定:東方朔遠不具備傳說中的那般名氣和影響力。

甚至可以說,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下面,我們就通過史料,來還原一個真實的東方朔,並簡要分析一下他明裡受寵、暗裡卻不受待見的原由。

東方朔,是東方

上林苑


01

劉徹給他的角色定位

漢武帝初年,劉徹面向全國招納人才,東方朔因賢良得以徵召。

按照東方朔的自我介紹,他十三歲開始讀書,三年就學業大成,經、詩、劍術、兵法無所不通。而且儀表堂堂、品行高尚,絕對是一個做官的材料。

年十三學書,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學擊劍。十六學《詩》、《書》,誦二十二萬言。十九學孫、吳兵法,戰陣之具,鉦鼓之教,亦誦二十二萬言。凡臣朔固已誦四十四萬言。又常服子路之言。臣朔年二十二,長九尺三寸,目若懸珠,齒若編貝,勇若孟賁,捷若慶忌,廉若鮑叔,信若尾生。若此,可以為天子大臣矣。”

看到這篇近似吹牛的自薦信,劉徹很感興趣,就讓公車府侍應詔對。

朔文辭不遜,高自稱譽,上偉之,令待詔公車。

就這樣,東方朔用其獨特的方式敲開了仕途的大門,並給劉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過,這個第一印象讓人喜憂參半,因為它在成功引起主要領導注意的同時,也讓自己的角色定位就此固化——東方朔就是如此,在劉徹的心中,他有才華,卻欠穩重,至少不是一個能託付大事的人。

所以,東方朔的政治命運其實在入仕的那一刻就已經被註定了。

因為,朝堂是莊嚴的。

如果把朝堂比作學校課堂,那麼東方朔頂多算是“課間十分鐘”。

也就是說,劉徹只有在課間休息的時候才想的到他。

事實證明劉徹的眼光很賊,東方朔不僅是一個很隨性的人,而且在整個職業生涯中,他的才華幾乎沒有顯現於政務,而只是無傷大雅的搞笑和劍走偏鋒的小聰明。

分肉一事就很說明問題。

某年夏天,劉徹賜肉。由於負責分肉的傢伙來得較晚,東方朔等不及,便自顧自地拔劍割肉而去,結果被分肉官給舉報了。

劉徹召來東方朔,讓他就昨天的行為作一下自我批評(自責也)。

東方朔道:東方朔啊東方朔,你不等皇帝下令就私自割肉,多麼無禮啊;拔劍割肉,多麼豪放啊;割得不多,多麼廉潔啊;拿回家給老婆吃,多麼有愛心啊。

劉徹笑罵:讓你作檢討,不是讓你自吹自擂。說完,索性又賜酒一石、肉一百斤,讓他帶回家給老婆吃個夠。

上笑曰:“使先生自責,乃反自譽!”復賜酒一石,肉百斤,歸遺細君。

說實在的,這一段中看不出寵愛,只有取笑、作弄和揶揄——三伏天,一百斤肉,在那個沒有冰箱的年代,真不知道後來東方朔是如何處理的——分掉,不合禮儀;扔掉,則大不敬。

從這個角度來講,東方朔的身份其實尷尬又可憐,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劉徹會在上林苑問題上視其如無物。

東方朔,是東方

東方朔割肉


02

與劉徹在理念上的巨大分歧

用意識形態作為軍隊、警察等國家機器的輔助來駕馭臣民,是《二十四史》的一大重要法寶。像著名的周禮,就是周公在看到僅靠有限的中央軍隊無法完成對封建諸邦的有效控制時,才通過所謂“禮儀”來固化社會各階級的尊卑貴賤,人為地樹立並加強周王的權威。

春秋時期的“禮崩樂壞”、秦王朝的苛法暴政,讓漢代的前幾任統治者大傷腦筋。劉邦的半分封、半郡縣,文、景二帝的不折騰不擾民、與民休息,其實都帶有與功臣集團以及中下層士紳百姓妥協的意味,用此來換取擁戴與和平。

公元前141年,王朝終於迎來了他的第五位主人,也是最強勢的一位——漢武帝劉徹。

與前兩位的“內斂”不同,劉徹甫一即位就露出了進攻的獠牙。且不說咄咄逼人的對外政策,對內,他更是一改清淨無為的黃老之術,而代之以凌利無鑄、實用有效的法家思想(所謂“外儒”,只是一張好看的畫皮而已)。整個帝國被他在極短的時間內全部動員起來,所有的懶散、空談、無為被迅速一掃而空。

外儒內法,成為漢武帝最鮮明的政治標籤。

反觀東方朔,卻是“以好古傳書,愛經術,多所博觀外家之語”。

這裡面透露出幾層信息。

第一,喜歡古代的東西。這一點為法家所不容,秦代“焚書坑儒”就緣於李斯說他們“道古以害今”。

第二,喜歡儒家經術。儒家的經術,迂腐而空泛,用來做學問還行,如果用來治國理政,則幾無可取之處。

第三,喜歡諸子百家。百家爭鳴是亂世的產物,而“大一統”王朝需要的是“大一統”的思想。劉徹於公元前141年即位,七年之後,也就是前134年(天光元年),御用大儒董仲舒經過三年蜇伏,“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橫空出世,中華民族完成了最重要的、也是劃時代的一次統一思想。

從這裡可以很清晰地看出,東方朔和劉徹存在著根本理念上的差別。也就是說,在生活中還可以互補性交流,但在工作和思想上,兩人根本不在同一個頻道。

東方朔,是東方

外儒內法


03

東方朔的離經叛道

西漢時期雖然還沒有宋明之後的那麼多規矩,但儒家思想已經開始佔據主流,所以,很多離經叛道的行為已經漸漸不容於當世。

東方朔卻頗多驚人之舉。

吃相難看。劉徹經常賜宴,每次吃完,東方朔都把吃剩下的肉揣起來就走,衣服都湯汁浸透了。

時詔賜之食於前。飯已,盡懷其餘肉持去,衣盡汙。

作風混亂。東方朔在男女作風問題上非常隨便。由於在劉徹面前很是得寵,經常被賞賜錢帛,他就用這些錢在長安城中娶漂亮女人作老婆。這本無可厚非,問題在於他最多一年就將其拋棄,然後另娶。皇帝所賜財物都花在了女人身上,因此他被冠以“狂人”之稱。

徒用所賜錢帛,取少婦於長安中好女。率取婦一歲所者即棄去,更取婦。所賜錢財盡索之於女子。人主左右諸郎半呼之“狂人”。

大隱自詡。古人一直有“大隱隱於朝、中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之說,東方朔也以狂狷之態,謂己“避世於朝廷間”(陸沈於俗,避世金馬門。宮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廬之下)。他不知道的是,這種態度根本就是自棄於劉徹:一個有為帝王怎麼會甘心養一個閒人呢?

小行不端。不受約束的個性,加上劉徹獨一份的特殊寵愛,東方朔一直在可允許的範圍內為所欲為。有一次,他甚至醉酒後在皇宮裡灑尿,被劉徹一氣之下貶為庶人。但是,劉徹還是不屑真和他一般見識,況且東方朔那點芝麻大的官也不在劉徹的法眼之內,所以很快借一次詔對讓他重新入職。

朔嘗醉入殿中,小遺殿上,劾不敬。有詔免為庶人,待詔宦者署。因此對復為中郎,賜帛百匹。

以上這幾種行為,如果換作另外任何一個人可能早就被棄用甚至掉腦袋了,唯獨因為他是東方朔。

這一方面固然是因為劉徹的獨寵,但是另一方面透露出的,又何嘗不是因為此人在劉徹的心目中本就無足輕重!

東方朔,是東方

東方朔


04

劉徹的用人之道

在《史記》中,東方朔只是在倒數第五篇才被冠以“滑稽”、並與優旃和優孟等著名優伶(戲子)共列一傳。

而在《漢書》中,東方朔卻堂而皇之地獨佔一傳,這可是連蕭何、曹參、衛青、霍雲病、霍光等重臣名將都沒有的待遇。

這反映了司馬遷和班固兩人不同的歷史觀和人物觀。

其實,從傳記中的描述來看,司馬遷的編排更為客觀。

作為中國歷史上最有作為的帝王之一,漢武帝劉徹用人的主要標準和原則是不僅有真才實學,更重要的是能經世致用。

所以,在他的治下,什麼人適合什麼崗位、善長做什麼事,劉徹不僅心知肚明,更能因人制宜,合理安排,幾乎完全做到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武帝既招英俊,程其器能,用之如不及。時方外事胡、越,內興制度,國家多事,自公孫弘以下至司馬遷,皆奉使方外,或為郡國守相至公卿。

在《漢書卷五十八公孫弘卜式兒寬傳》的最後,班固為誇耀武、宣二帝時期的盛世景象,專門羅列了兩個時代不世出的人才,在說到武帝時是這樣的:

是時,漢興六十餘載,海內艾安,府庫充實,而四夷未賓,制度多闕。上方欲用文武,求之如弗及……漢之得人,於茲為盛,儒雅則公孫弘、董仲舒、兒寬,篤行則石建、石慶,質直則汲黯、卜式,推賢則韓安國、鄭當時,定令則趙禹、張湯,文章則司馬遷、相如,滑稽則東方朔、枚皋,應對則嚴助、朱買臣,歷數則唐都、洛下閎,協律則李延年,運籌則桑弘羊,奉使則張騫、蘇武,將率則衛青、霍去病,受遺則霍光、金日磾,其餘不可勝紀。是以興造功業,制度遺文,後世莫及。

整個武帝一朝,文有公孫弘、董仲舒,武有衛青、霍去病,法有趙禹、張湯,道德有石建、汲黯,舉賢有韓安國、鄭當時,天文律歷有唐都、洛下閎,不辱使命有張騫、蘇武,盛世文章有司馬遷、司馬相如……唯有東方朔和枚皋、嚴助等人只是用來助興的。也就是說,東方朔就是一個皇家高級優伶。至於“智聖”,更是遠談不上。

而朔嘗至太中大夫,後常為郎,與枚皋、郭舍人俱在左右,詼啁而已。

其尤親倖者,東方朔、枚皋、嚴助、吾丘壽王、司馬相如。相如常稱疾避事。朔、皋不根持論,上頗俳優畜之。

對此,東方朔也曾心有不甘,並專門給劉徹上過一道奏書。在書中,他投劉徹之所好,用商鞅和韓非的法家觀點陳述如何加強耕戰以富國強兵。而且,他還趁機試探性地向劉徹提出,現在自己的官職太低,如果能給個大官做,他就完全有能力有機會一展所學,為國效力。

這道奏書洋洋灑灑,逸興橫飛,但最終卻也象上林苑的建議一樣,石沉大海,東方朔本人也仍然是原地踏步。

久之,朔上書陳農戰強國之計,因自訟獨不得大官,欲求試用。其言專商鞅、韓非之語也,指意放蕩,頗覆詼諧,辭數萬言,終不見用。

東方朔,是東方

漢武大帝

05

在沒有網絡、電視等現代媒體的情況下,東方朔的另外一個作用就是給劉徹答疑解惑,堪稱“御用百度”。

上以朔口諧辭給,好作問之。

朔應聲輒對,變詐鋒出,莫能窮者,左右大驚。上以朔為常侍郎,遂得愛幸。

常伴帝王身邊,並充當顧問高參,看上去榮寵無匹,但是,如果再看一下劉徹給他提的所謂問題,就會發現遠不是那麼回事。

先看第一個問題。

當時漢興已大半個世紀,天下承平,世風日漸奢侈靡麗,很多老百姓開始棄農經商。於是漢武帝問東方朔:“我想教化百姓,有什麼好方法嗎?”

“吾欲化民,豈有道乎?”

再看第二個問題。

你看我算是一個什麼樣的帝王?

“先生視朕何如主也?”

這兩個問題,完全是大而化之不著邊際,讓人第一時間就想起西漢著名政論家賈誼:當被排擠外放的他好不容易見到漢文帝劉恆,兩人談了半夜,劉恆卻東一榔頭西一棒,甚至最後扯到了鬼神頭上,而對於賈誼關心的治國理政絲毫沒有涉及。於是,唐代李商隱在感嘆自身遭遇的時候,就借賈誼發出了自己的詠歎:

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不過,如果我們再從兩個方面看一下東方朔展示的所謂才能,就會發現這還是怨不得劉徹。

第一個,射覆。所謂射覆,是中國古代流行於民間近乎占卜的猜物遊戲。具體玩法是用盆、盂等器具覆蓋某一物件,讓人猜測是什麼東西。顏師古:"於覆器之下而置諸物,令闇射之,故云射覆。"史書對此有專門記載的恰恰就是東方朔。《漢書卷六十五東方朔傳》:

上嘗使諸數家射覆,置守宮盂下,射之,皆不能中。朔自贊曰:“臣嘗受《易》,請射之。”乃別蓍布卦而對曰:“臣以為龍又無角,謂之為蛇又有足,跂跂脈脈善緣壁,是非守宮即蜥蜴。”上曰:“善。”賜帛十匹。復使射他物,連中,輒賜帛。

第二個,預言。建章宮後閣發現一隻動物,長得像麋鹿。劉徹問身邊眾人,結果沒一個認識,於是又叫來了東方朔。東方朔說,這玩意叫騶牙,因為它的牙齒前後大小一樣,只有臼齒沒有大牙,它的出現預示著遠方將要有人來投誠。

一年後,果然發生了匈奴混邪王降漢的事,劉徹因此又大賜東方朔。

其後一歲所,匈奴混邪王果將十萬眾來降漢。乃復賜東方生錢財甚多。

這類東西,乍看上去新奇而唬人,但細一思量,卻均屬旁門左道,無補於政事,上不得檯面。所以就連班固也對其評價不高,說東方朔雖然詼諧滑稽,並能占卜猜物,但卻流於浮淺,其故事只能在普通老百姓間流傳。

朔之詼諧,逢占射覆,其事浮淺,行於眾庶。

所以,所謂“智聖”東方朔,充其量算是漢武帝劉徹身邊的一個文化智囊、解悶能手。

這一點,東方朔不明白,但有人明白。

司馬相如。

東方朔,是東方

不問蒼生問鬼神


06

聰明的司馬相如

司馬相如的聰明,來自於他理智的自我定位和細緻的察顏觀色。

他知道劉徹選中自己是因為辭賦文章,用途就是為帝國裝點門面、粉飾太平。

所以,和東方朔整天在宮內晃悠不同,除非劉徹安排,他很少主動拋頭露面,而是以身體不好為由,躲在家裡和卓文君夫唱婦隨,安安靜靜地做自己的大富豪。

相如口吃而善著書。常有消渴病。與卓氏婚,饒於財。故其仕宦,未嘗肯與公卿國家之事,常稱疾閒居,不慕官爵。

這一點讓他活得瀟灑而且成功。

僅一篇《子虛賦》就不僅引來了劉徹的注意(奏之天子,天子大說),還給他帶來了無上的榮耀:出使西南夷。

劉徹的這一任命意義非凡,因為司馬相如就出身巴蜀,此舉就是讓其衣錦還鄉、榮歸故里。

乃拜相如為中郎將,建節往使。

果不其然,一到蜀地,司馬相如立即引起轟動並超額完成任務。

他首先代表劉徹強烈譴責了唐蒙在蜀地自作主張的種種暴行,並表示這一切都與皇帝無關。

遣相如責唐蒙等,因諭告巴、蜀民以非上意。

其次,他又“使略定西南夷,邛、莋、再、駹、斯榆之君皆請為臣妾,除邊關,邊關益斥,西至沫、若水,南至牁牂為徼,通靈山道,橋孫水,以通邛、莋。還報,天子大說”。

可以說,與東方朔相比,司馬相如最聰明之處是牢牢抓住了劉徹的性格特點並投其所好,他甚至在死後還能讓劉徹“沛然改容”。

在司馬相如生病的時候,作為“鐵粉”的劉徹深怕其文章遺失民間,就派人到家中去取,結果到的時候人已經死了。聽到使者的來意後,卓文君說,司馬相如一直是隨寫隨送,家中根本沒有留存。不過,他在臨死前曾寫了一本書,並專門囑咐說如果有使者來取,就把它獻給皇上。使者回來一彙報,劉徹非常驚訝。

原來,司馬相如在書中建議劉徹封禪。

於是天子沛然改容,曰:“俞乎,朕其試哉!”乃遷思迴慮,總公卿之議,詢封禪之事,詩大澤之博,廣符瑞之富。

根據司馬相如的規劃,他死後的第五年,劉徹開始祭祀土地神。第八年,祭祀中嶽嵩山,然後又封泰山,再到粱父山,禪肅然山。

相如既卒五歲,上始祭后土。八年而遂禮中嶽,封於太山,至梁甫,禪肅然。

東方朔,是東方

司馬相如

07

揭了劉徹的逆鱗

相比與司馬相如的八面玲瓏,東方朔看似機智多變、詼諧滑稽的外表下,其實掩藏著一個正直的靈魂。

朔雖詼笑,然時觀察顏色,直言切諫,上常用之。自公卿在位,朔皆敖弄,無所為屈。

除了擴建上林苑一事外,東方朔還經常因為奢侈腐化毫不留情地對劉徹提出批評。劉徹對此也毫不為意,一笑了之。

但是,在後來的一件事上,東方朔卻拂到了劉徹的逆鱗。

劉徹的姑姑館陶公主晚年養了一個小白臉,叫董偃。為了讓這個小夥子富貴,館陶公主可謂費盡心思,最後終於替他搭上了劉徹的線:劉徹答應在未央宮(宣室)宴請董偃。

宴會當天,東方朔正作為禮儀人員“陛戟殿下”,見劉徹居然在這種隆重的場合請一個小白臉,放下手裡的戟就上前勸阻。

他說,這個董偃光死罪就有三條,怎麼有資格來這種地方吃飯呢?

董偃有斬罪三,安得入乎?

哪三條呢?

第一,以臣子的身份和公主不清不楚地在一起(以人臣私侍公主);

第二,敗壞教化,擾亂禮法,破壞祖制(敗男女之化,而亂婚姻之禮,傷王制);

第三,陛下您年富力強,目前應該做的是學習文化、專心政事、以先賢為榜樣,這個董偃卻把您往邪路上帶(陛下富於春秋,方積思於《六經》,留神於王事,馳騖於唐、虞,折節於三代,偃不遵經勸學,反以靡麗為右,奢侈為務,盡狗馬之樂,極耳目之欲,行邪枉之道,徑淫闢之路,是乃國家之大賊,人主之大蜮。偃為淫首)。

這時,一幕反常的景象出現了:劉徹沉默了,好長時間沒有說話。

上默然不應良久。

之所以說反常,是因為劉徹從來不拿東方朔的話當回事,要麼哈哈一笑,要麼置若罔聞。而這次卻如此反應,說明他真被刺激到了。

最後劉徹憋出一句話:這次已經準備好了,下不為例。意思是繼續把程序走完。

吾業以設飲,後而自改。

東方朔卻不依不饒,說:未央宮(宣室),是歷代帝王的正殿,也是處理軍國大政的地方,怎麼能在裡面喝酒呢。另外,不要拿這不當回事,像易牙、慶父、管叔、蔡叔,所有的犯上作亂都是從小小的淫亂開始的。

劉徹無奈地誇了一句:說得好(善)。並把宴會改到北宮才算了結下來。

說到這裡,要為東方朔嘆息一聲。

雖然和平常一樣,劉徹不僅有口頭褒獎,也有物質賞賜(賜朔黃金三十斤)。但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劉徹生氣了。

作為劉徹來說,他這次之所以會屈服,是因為東方朔的理由極其充分,尤其是提到了先帝,如果象往常那樣不聽,那就是違背祖制,不敬不孝。

所以,東方朔這一次是真地揭下了他的面子;而且,還同時駁了館陶公主的面子,更幾乎讓他尊嚴掃地,因為公主是他的姑姑兼丈母孃。

東方朔,是東方

執戟的東方朔


08

滑稽才是主業

《三家注史記》這樣解釋“滑稽”。

【索隱】:按:滑,亂也;稽,同也。言辨捷之人言非若是,說是若非,言能亂異同也。

崔浩雲:“滑音骨。滑稽,流酒器也。轉註吐酒,終日不已。言出口成章,詞不窮竭,若滑稽之吐酒。故楊雄酒賦雲‘鴟夷滑稽,腹大如壺,盡日盛酒,人復藉沽’是也。”

姚察雲:“滑稽猶俳諧也。滑讀如字,稽音計也。言諧語滑利,其知計疾出,故云滑稽。”

從中可以看到,所謂“滑稽”有這麼幾個特點:

一是通過混亂語言邏輯製造笑點;

二是思維敏捷;

三是口才便給。

如果放到現在,這就與一個新興娛樂行當完全契合:脫口秀。

不錯,東方朔就是一個優秀的脫口秀演員。

明白了這一點,也就對東方朔的一生際遇釋然了。

大約公元前93年,東方朔來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躺在病榻上,他給劉徹留下了最後一道諫書。

他寫道,《詩經》上說:營營青蠅,止於蕃。愷悌君子,無信讒言。讒言罔極,交亂四國。希望陛下您遠離佞臣,不要聽信讒言。

劉徹大為詫異:怎麼東方朔突然正經起來了?

帝曰:“今顧東方朔多善言?”怪之。

這句話道出了東方朔一生不受重用的最終原由:整天沒個正形,漢武帝其實一直是看輕他的。

東方朔,是東方

優伶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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