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迴歸家庭的男人

01

以往，這個偏遠的小村子，人們晚飯後的閒暇時光一般都是聚在街道邊，女人們聊聊家長裡短，男人們圍成一堆，下下棋、喝喝茶，談論著國家大事，時不時還“指點”一番。除了過年時，外出打工的年輕人們回來過春節，村子會沸騰起來，熱鬧一番。平時，小村子都是安靜的，直到那個老男人，老周的出現，打破了小村莊裡以往的平靜。

說起來，老周並不算陌生人，他是這裡的村民。只是年輕的時候離開了這裡，很少回來，早早淡出了人們的視野。現在回到家裡，反而讓人們有些吃驚。他的樣子更讓人吃驚，留在人們記憶中一直都是那個年輕高大的男人。此時，老周像個萎縮的小老頭，被家人放在輪椅上，時不時推出來轉一轉。

老周離開村子大概快二十年了，，他現在有五十多歲，離開村裡的時候剛剛三十歲出頭。老週年輕的時候長得一表人才，濃眉大眼，很是英俊。從他現在佈滿皺紋的臉上依稀可以看到當初俊朗的模樣。老週年紀輕輕就成家了，娶了隔壁村的玉蘭，兩口子婚後生下兩女一男。很多年前的農村，大家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老周家也一樣。但是一家人過得和和美美，老周和對玉蘭和孩子們很好，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02

俗話說：窮則思變。老周的腦子很活絡，他不是本分的莊稼人，地裡的活並不熱衷，對做生意倒是很熱心，有事沒事總愛往外面跑。村裡的人對此很不以為然，一個農民不種地，天天干些沒用的，也沒見掙什麼錢回來，天天就知道忙活沒用的。

雖然大家不知道老周在外面幹什麼，但是掙了錢是真的。從他們的日子上就可以看出來，老周家裡總是領先其他村民，置辦上電視機、洗衣機等家用電器。村民們開始羨慕他們的日子，大家都說老周有本事，能掙錢。女人們更是眼紅玉蘭命好，嫁了個好男人，紛紛數落家裡的男人沒本事。

聽多了人們的誇獎，本來就沒有什麼文化的老周開始飄飄然了，覺得自己本事很大，不是一般人。慢慢地，家裡的氣氛有了變化。老周不再是那個體貼妻子，關愛子女的男人，他變了，總是對玉蘭呼來喝去。孩子也不管，不聽話了，拿起棍子就朝孩子打去，打得孩子們哇哇大哭，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

老周總在外面跑，回來就讓玉蘭伺候。玉蘭做好飯菜，老周高興的話，總愛喝點酒，喝多了就開始鬧事，對著玉蘭破口大罵，罵興奮了就開始上手了。從腳上脫下鞋就朝她扔去，玉蘭沒辦法，只能忍受。老周不高興的時候，玉蘭可就慘了。還沒等老周喝糊塗，就開始對玉蘭吹鬍子瞪眼，玉蘭一聲不敢吭。看著媳婦兒忍氣吞聲的模樣，老周更怒了，啪啪幾巴掌就上去了。玉蘭是個吃苦耐勞的農村婦女，對於男人打老婆，農村有很多，她並不覺得奇怪。老周現在這麼對她，她沒辦法，只有忍耐。除了忍，還有什麼辦法呢？離婚？還沒聽說誰家有因為男人打老婆離婚的呢。再說了，這要離婚了，自己還有退路嗎？錢，肯定是掙不來的。回孃家？早就是孃家兄弟當家了，自己回去算怎麼回事呢。還有孩子，這一離婚，孩子可怎麼辦。

03

玉蘭真的除了忍，沒有一條路可走，這才讓老周這麼肆無忌憚。婦女們看到玉蘭這樣，也不再羨慕她了。

有了錢的老周，已經不僅僅滿足於打老婆打孩子了。經常在外面跑，這個大老粗慢慢有了外心，玉蘭這樣的農村婦女早就看不上眼了。外面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讓老周的心開始癢癢了。老周雖然還回家，心卻留在了外面的世界，對玉蘭，他是越來越看不上眼了。玉蘭捱打得多了，一副縮手縮腳的樣子，看到老周低眉順眼的，連話都不敢說。這樣更讓老周看不上了。

慢慢地，老周連這個家也不回了。自己有錢了，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比玉蘭漂亮、溫柔的女人到處都是。老周覺得自己前三十年的人生都白過了，他沒想到還有那麼溫柔似水的女人，把他的整個人，整顆心都牢牢地抓住了。那個家，讓他很厭惡，他恨不能從來沒有和玉蘭結過婚，生過孩子。

老周就那麼一走了之了，玉蘭一點辦法都沒有。老周還不算喪盡良心，老周出了一筆錢，給家裡蓋了新房，那是他為家裡做得唯一一件好事。老周就這麼走了，十幾年來沒有回過家。玉蘭一個女人含辛茹苦地把孩子們養大，看著他們結婚成家，還有了下一代。這些年的辛苦讓她早就沒有了一個女人該有的樣子。五十出頭，看著卻像七十多歲，整個人看著憔悴不堪，沒有多少生氣，生活給了她太多的磨難。

這些年老周的生活倒是豐富多彩，在外面和不同的女人分分合合。他沒有真心，別人又怎麼會有真心給他呢。老周不在乎這些，他覺得自己已經和村裡的那些人有了天壤之別，他對這樣的生活是滿意的，哪怕現在讓他去死，他覺得自己這輩子也值了。

04

轉折出現在老週五十多歲的時候，一次過馬路的時候，老周沒有注意紅路燈，被飛馳來的小轎車撞斷了腿，在醫院躺了很多天。和他在一起的女人一天都沒去看過他，把家裡的財產席捲一空，不知去向。

從來沒想過家的老周，這時想起了自己還有個家。他託人聯繫了玉蘭，想回家，讓一家人團圓。玉蘭，這個被生活折磨了一輩子的女人，獨自把孩子拉扯大，想想自己這些年一個人帶著孩子過得日子，她很難過，對老周的想法她不感興趣。但是在民心淳樸的農村，她擔心孩子們不養老人會讓其他人看不起，而且老周也答應會為子女們作出一些補償，玉蘭這才同意讓他回來。

老周終於在離開家十幾年之後，又重新被這個家接納了。玉蘭經常推著坐在輪椅中的老周出來，到街道上轉一轉。村裡人剛看到老周時很吃驚，沒想到消失這麼多年的人又回來了。也有人替玉蘭不齒，老了老了，又來了這麼一個負擔。

老週迴歸了家庭，也在彌補這些年對家庭沒盡到的責任，家裡的一應俱全都是老周負責。家庭，是老周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孩子們也算盡到了自己作為子女的義務。大家都在以某種形式和諧地相處。

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