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筆記 第十章:明白四達,能無知乎?


《道德經》筆記 第十章:明白四達,能無知乎?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

專氣致柔,能嬰兒乎?

滌除玄鑑,能無疵乎?

愛國治民,能無為乎?

天門開闔,能為雌乎?

明白四達,能無知乎?

譯:

身體精神保持入靜悟道,能不分心嗎?

調和氣息,達到極度的柔和,能夠象初生的嬰兒那樣嗎?

清理我們心靈之鏡,能夠達到毫無雜念嗎?

愛護國家治理人民,能夠無為而治嗎?

進入神遊狀態時,能保持順從旁觀不參與嗎?

達到明白豁達,能夠不依靠智識嗎?


評註:

哲學家羅素認為,我們的一切知識都建立在我們的各種感官和經驗上的,如果超出了我們感官和經驗,我們就認識不到,世界上也沒有這樣的知識。①

老子在2500年前提出了另一種看法:我們的感官經驗、認知經驗是可以超越的,一旦超越了我們的感官經驗、認知經驗,我們認知的世界也就完全不同。

要體悟老子所說的“道”,就要超越我們舊有的各種感官,關閉我們頭腦中的日常思維模式,“致虛極,守靜篤”(16章),在這些特殊狀態下,我們更容易開啟意識的更高維度,體驗到心物一元的存在本身。

相比之下,羅素是理性的,而老子的方法則超越日常理性的。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

營,指氣血,可代表身體。

魄,指魂魄,可代表精神。

一,指保持意識空無,與萬物本源的大道合一。

莊子講過這樣一個故事:

有一次,顏回對孔子說,自己家裡窮,很久都沒有開葷了,這算不算是已經齋戒了。孔子說,這隻能算是一種身體的齋戒,算不得心靈上的齋戒,祭祀之所以要齋戒,就是為了心靈的淨化、為了誠心正念,光齋戒身體是沒用的。

顏回就問,那怎樣算是心靈上的齋戒呢?

孔子回答說,就是達到所謂“一”的狀態。

顏回問如何達到這種狀態呢?

孔子告訴他,不要用耳朵去聽,而要用心靈去聽;不要用心靈去聽,而要用“氣”去聽。

我們平時所說的聽覺,受制於耳朵,如果我們用心去聽,又會受制於我們的符號、語言、邏輯、理性等等。所謂“氣”,就是保持虛無,然後在這種狀態下體驗到的宇宙萬物本源。大道就在這虛無空靈的狀態之中。這種虛無空靈,就是心靈的齋戒。

(《莊子·人世間》原文:“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於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

在莊子的這個故事裡,是如何達到“一”的狀態的呢?

首先,要關閉感官,也就是我們平時所說的五官,眼、耳、鼻、舌、觸,這裡孔子舉了“耳”作為例子。

其次,要開啟意識更高層次,也就是“心靈”去感覺。

第三,莊子講要達到“氣”的層次,要達到“氣”的層次去體驗。他稱之為:“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

古人所說的“氣”,不是指現代人意識中氧氣、氮氣之類呼吸之氣,那時沒有這些現代化學概念,古人所說的“氣”,類似於構成萬物的“基本粒子”,就像我們現在所說的原子、量子。

可見,所謂“一”,就是去掉主觀意識,使精神處於虛無空靈,虛己而待物,以此達到開啟意識的更高維度,達到物我合一,心物一元,直接體驗到更本源的存在,直接體驗“道”。

所謂“抱一”,就是指修道者通過內觀靜修去守一悟道。

調適身心,靜觀守一,這大體上就是道家的修練方法。

說起來非常簡單:靜坐閉目養神---減少、關閉日常思慮、自我意識--如果出現念想,完全順從--久而久之,就會出現神遊--順其自然,保持旁觀不參與--久而久之即可體驗大道、達至宇宙的本源。

(佛教稱為關閉思慮為“止”,梵語為shamatha;順從旁觀為“觀”,梵語為vipashyana。)

成書於魏晉年間的道家典藉《老君西升經》描述了修道的基本方法:先去掉雜念,控制意識不胡思亂想;在閒靜之處靜坐觀想;修道的書成千上萬,但最核心就是靜心守一(“先捐諸欲,勿令意逸;閒居靜處,精思齋室;丹書萬卷,不如守一”)

老子內觀法

1、若夫修道,先觀其心。(閉目養神)

2、內觀之道,靜神定心。(靜觀)

3、心為神主,動靜從心。(心念萬變、靜觀其變、萬變不離其"觀")

4、無心無動,有動從心。(順其自然)

5、古之為道者,莫不由自然。

6、觀諸次為道,存神於想思。

7、彷彿象夢寐,神明忽往來。(半夢半醒中,神遊自產生)

8、神中有神,是我自然之道也。”

(完全照搬老子的方法,摘自《正統道藏》洞神部本文類:《老君內觀經》(2)、《老君了心經》(1/3/4)、《老君西升經》(5/6/7)、《老君內丹經》(8)

(以上方法由元吾氏總結歸納)

這幾種方法都可以看出,修道者要麼在靜坐中,保留一個意識點,要麼與所觀想的對象合而為一,這些都可助理解什麼時“抱一”。


專氣致柔,能嬰兒乎

美國大哲學家和心理學家威廉·詹姆士認為,世界的本質是一種“經驗之流”,是主體與客體合而為一之後的一種“意識流”,他認為“人們只有在沒有任何理性活動參與的下意識中,才能體驗到它。”例如,“只有新生嬰兒,或在睡眠、服藥、重病或受撞擊後半昏迷狀態中才會有它”。②

詹姆士的說法非常像是道教、佛教、瑜珈的說法,只不過詹姆士是通過實驗、觀察發現新生嬰兒、睡眠、服藥、重病、半昏迷狀態才能體驗到這種主體與客體合而為一的“意識流”。

而道教、佛教、瑜珈等東方修練則是修行者自我調適身心後,自然達到這種主體與客體而為一的“意識流”,修練者早就認為:這是對世界本質的體驗。(東方稱為“心物一元”)

帛書甲本寫為:“摶氣至柔,能嬰兒乎?”

摶,讀團,控制。至柔,極度柔和。

“嬰兒”沒有物我之分,自我意識很弱,基本是意識空白;嬰兒的狀態就類似於太和之境。

20章說:“我獨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嬰兒之未孩”,這不光是比喻,老子真的在描述一種類似嬰兒的修行狀態。

老子在28章又說:“復歸於嬰兒”;

在55章他又說:“含德之厚,比於赤子。蜂躉不螫,猛獸不據,攫鳥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全作,精之至也。終日號而不嗄,和之至也。”

老子可能在體悟大道的過程中,體驗到一種類似“嬰兒”的狀態。這種狀態就是暫時關閉了我們已經成熟的五官,關閉了我們的理性思維,開啟大腦中不同更高層次的感受力,進而進入道的境界,達至心物一元的太和之境。

在第一章曾提到的吉爾·泰勒博士(Jill Bolte Taylor)的TED演講中,也多次提到她在左腦中風後,彷彿進入了嬰兒的狀態。


滌除玄鑑,能無疵乎

道教的修練中講求“練心”,所謂練心,就是去除雜念,去除主觀我執。

如果有雜念,容易“出陰神”,即靜觀進入狀態後,感知到的多為主觀意識創造出來的幻象。

只有去除雜念,才能“出陽神”,即靜觀進入狀態後,感知到不隨個人意識而改變的實相。

循序漸進的去除雜念,進而達到完全無雜念旁觀,就能體驗到終極實相、萬物本源。

這就是道家內觀修練中的“滌除玄鑑,能無疵乎”。

這裡的“玄鏡”就是心靈之鏡。

清潔我們心靈的鏡子,能夠達到沒有雜念嗎?

禪宗六祖慧能寫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在開悟者看來,被觀察者菩提樹和心靈的觀察之鏡都不存在,沒有客體、主體之分,沒有物我之分,開悟者直接體驗到心物一元、世界的本體。

老子的意思也類似,通過清除雜念,保持意識的虛靜,自然就能體驗到萬物本源。

莊子也有類似說法:“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而不藏”:像鏡子一樣運用你的心,只接受不緊抓,只接收不存留。後面所謂:“明白四達,能無知乎”,也是此意。

印度著名學者達斯笈多(S.N.Dasgupta),在論述瑜伽的認識論時,是這樣說的:“我們對於事物的通常認知,充滿著錯誤及幻想的連結;這些並無法傳遞給我們對象的真正本質。但是,當對象與心靈完全的統一發生之時,一種稱為Prajna的新穎直觀,便因此而生;而事物的真實本性亦對我們開顯。這種因息心止念後所出現之嶄新直觀的認知,完全不同於通常的邏輯思維及想象。這種直觀,是一種直接的認知,其情況多少有點類似於感官的直接知覺,但卻可以避免感官知覺的種種謬誤。然如此直觀的確立鞏固,只有在持續的實踐鍛鍊之後,方足以成就。”(《反身探求宇宙、生命的形上本源——道教內丹派冥契主義認識論初探》)

老子及內丹如是的觀點,和柏拉圖、普羅提諾(Plotinus)以及基督教冥契主義代表人物(託名)狄奧尼修斯皆完全一致。比如,見之於如下所列之語:「要讓思想最清楚,就不能有聽覺、視覺的干擾,也不能有痛苦愉快的干擾,必須儘可能脫離肉體,儘可能避免和肉體結合或聯合,獨立去探求真實。……當我們還有肉體的時候,當我們的靈魂受著肉體的邪惡所汙染的時候,我們永遠無法完全得到我們所追求的東西¾¾ 真理。如果想要認清任何事物,我們就得擺脫肉體,單用靈魂去觀看事物本身。」(柏拉圖著,水建馥譯,《辯護詞》,93-95頁,西安出版社,1998)「如有論者問:你們何以知道無限?我回答道:不是憑藉理性。分類、定義是理性的職能,因而無限不可能是它的對象。…我們惟有進入人不再是有限自我的境界時,才能體會無限,人的心靈才能從有限的意識解放出來。人不再有限時,他即與無限為一…他即瞭解合一,瞭解同一。」(轉引自《冥契主義與哲學》一書,第134頁)「我的朋友,我對你尋求觀照那神秘的事物時的忠告乃是:丟掉一切感知到的和理解到的東西,丟掉一切可以知覺的和可以理解的事物,及一切存在物與非存在物;把你的理解力也放在一邊;然後,盡你的一切力量努力向上,爭取與那超出一切存在和知識者合一。通過對你自身和萬物的全部徹底的拋棄;扔掉一切並從一切之中解脫出來,你將被提升到那在一切存在物之上的神聖幽暗者的光芒之中。」(狄奧尼修斯著,包利民譯,《神秘神學》,第93頁,三聯書店,1998)

《反身探求宇宙、生命的形上本源——道教內丹派冥契主義認識論初探》


與孔子比較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

孔子說:顏回可以三個月保持仁恕,其他的人偶爾想到仁恕而已。

評註

孔子所說的“仁”,是一種人類內在固有的本性。追求仁,就要懂得不受理性的干擾,保持心靈的清靜空靈,讓本心不受矇蔽。顏回悟性高,所以能長期保持這種心境的空明,其他人想法太多,所以偶爾打掃一下自己的心靈之鏡。

子曰:“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好仁者無以尚之,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蓋有之矣,我未之見也。”

孔子說:我沒有見過真正喜好仁恕的人,也沒有見過真正厭惡不仁恕的人。沒有比喜好仁恕的人更高尚的了;厭惡不仁恕的人也就在實行仁恕,他們不讓不仁恕的想法沾染於自身。有能一整天都致力於仁恕的嗎?我沒有見過能力不足的。大概有吧,但我沒有見過。

評註

孔子這段話頗費解。

孔子的“仁”並不複雜,就是仁愛、寬恕、人道之類的,但真正做起來卻很難。因為真正的仁者要像佛陀一樣大慈大悲,要像老子的聖人一樣,“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這不是凡人能做的,這是對真正覺悟者的要求。

我們大都覺得自己挺仁恕的,但有時遇到一點小事就可能就會惡言相向,更不要說遇到大不公和大委曲。

這就是孔子為什麼會說:我沒有見過真正的喜好仁恕的人、沒有見過真正厭惡不仁恕的人。

孔子又說:沒有比喜好仁恕的人更高尚的了;厭惡不仁恕的人也就是在實行仁恕,因為他們不讓不仁恕的想法沾染於自身。

“不讓不仁恕沾染於自身”似乎也很簡單,我們心中都有一顆仁愛之心;但是,只要我們還在區分對錯是非彼此,我們就不可能“不讓不仁愛沾染於自身”,我們會說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酷,我們會覺得對某些人殘忍才是對自己的仁愛。

所以,孔子接著說:有能一整天都保持仁愛的嗎?人人都有這能力,人人都應該能做到,但人人都做不到,也許有聖人能做到吧,我反正沒見到過。

孔子認為要做到真正的仁很難。

老子則認為“仁”應該被超越,老子認為愛恨是我們舊有思維的必然,我們有仁恕之心就會有仇恨敵視之心,是一個硬幣的兩面。老子的想法與佛陀是類似的,愛恨情仇都是我們思維的結果,真正的超越者是無愛無恨的,是“無心”的,而這種“無心”是超越理性的。

愛國治民,能無為乎?

愛護國家治理民眾,能夠無為而治嗎?

當權者只能按照自己的認識和看法治理人民,但當權者真的明白人民千奇百怪的需要嗎?

說到底,當權者往往是按個人意志來治理國家,“大有為”的同時,也往往帶來大災難。

現代政治追求有適當的政治結構、法律制度,減少人治,特別是減少領導的個人意志,這近似於“無為而治”,真正發生作用的制度而不是個人。

老子所說的“無為”,只有當統治者自身去證道,體驗了道的境界,才能真正做到,就像老子或者佛陀,他們證道之後,自然追隨者絡繹不絕。


天門開闔,能為雌乎

何為天門?

有的古書說,天門是傳說中的“閶闔”之門:天門開,就是白天;天門關,就是晚上,早上5-7點的卯時,就是天門開的時候。

司馬遷寫道:閶闔之風意味著陽氣,關係著萬物生養和死亡,陽氣使萬物生養,而陽氣盡了,萬物也就死了。

閶闔也往往被詩人拿來比喻銀河。③

有人說天門就是小孩未發育完全的頭蓋骨,即俗稱的“囟(讀幸)門”。

那麼老子的“天門”到底是什麼神秘的東西呢?

其實就是民間所謂“開天眼”,西方靈脩者所稱的“冥想”、“神遊”、“trance”,國內的修練者一般稱為出神、出體。

英國大詩人丁尼生曾在致友人布拉德(B·P·Blood)的一封信裡,這樣談及自己:“我獲得啟示從未藉助麻醉,而是憑藉一種清醒的出神狀態——所以用這個詞,是因為找不到更好的詞彙表達——自孩童時代,每當我獨處之時,便每每進入這個狀態。我不斷默默重複自己的名字,直到最後,突然間,好像衝出強烈的個體意識,個體本身似乎消散,淡入無限的存在,這個狀態並非混亂,反而最為清楚,確定不移,完全超越語言——這裡,死亡成為可笑之事,幾乎不可能——沒有人格(假如果真如此),似乎就沒有毀滅,唯有真實的生活,我羞於這種貧瘠的描述。我不是說過,這種狀態超出語言的範圍嗎?”

亭達爾(Tyndall)教授在一封信裡,回顧了丁尼生說的這種狀態:“託萬能的上帝保佑!此事絕無虛妄!它並非朦朧不清的出神,而是超凡的驚詫狀態,與心靈的絕對清楚相關聯。”(威廉·詹姆斯,《宗教經驗種種》,尚建新譯本,P275)

也就是修道開始入門,開始進入境界了。

“為雌”是指什麼?

從本章前面提到的幾種修練方法中,都也可以看出,在修練中,修練講究完全順其自然,保持順從,特別是在進入狀態(開天門、出神、神遊、元神出竅)之後,更要順從旁觀,不參與。

比如《太上老君說了心經》中說:“若夫修道,先觀其心。心為神主,動靜從心…無心無動,有動從心”。

《老君西升經》中說:“古之為道者,莫不由自然”、“諸次為道,存神於想思。彷彿象夢寐,神明忽往來”

在進入狀態後,保持順從、旁觀,這就是“為雌”。

如果不保持順從、旁觀,就可能導致精神失常,俗稱走火入魔。

修道者非常強調“見而不見,聞而不聞”,俗稱“憑他風浪起,我自不開船”,這方面必須有理論和實踐經驗都很豐富的老師指導。

八九十年很多對傳統道教、佛教方法缺乏研究的氣功師,指導學員出神、入定,結果出現不少走火入魔的例子。

莊子也提到過“天門”,他解釋說:“天門這東西,是有與無的統一體,萬物都是從這種有與無的統一體中產生的。不能把有當有本身,而要看到事物出自於有與無的統一體,這種統一體才是本體。聖人就是這樣認識世界的。

莊子所說的“天門”,是指修道者在修練到較高境界後,體驗到大道。

(參見本章附錄:莊子的“天門”)


明白四達,能無知乎

不用智識,而能明白通曉。

結合前面清潔心靈之境達到無疵的說法,有點像佛門中所說的“由定而慧”:心中澄明無物了,就可自照萬象,那就是由定生慧。

老子的“明白四達:不是用理智、思考、學習等等獲得的,他是用反其道而行之的方法修煉獲得的。

他後面還有一些更怪異的話:

16: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

47章: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其出彌遠,其知彌少。是以聖人不行而知,不見而名,不為而成。

48章: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

不用看書學習、不用思考,真的能明白通曉嗎?

這在崇尚學習知識、理解、思考的現代人看來,是何其荒唐的事情!

公元前300年左右,印度瑜伽之祖帕坦伽利,寫成了集理論和實踐於一體的《瑜伽經》(又名《合一經》),在這部被奉為瑜伽聖經的書中,他明確寫道:人類天生就有一種純意識(或譯為“靈識”、“靈神”),這種純意識不受任何原因、行為、結果、潛意識習慣所影響。它是至高無上的,是一切知識的根源,它不受時間限制,是古人和今人的導師。

瑜珈的修練,就是通過身心的修練,關閉日常意識,達到這種純意識,達到後自然可以獲得各種超級感官能力和任何想要的知識。

長期從事道家、中國哲學研究的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胡孚琛教授認為:

人類的意識可以劃分為三個層次。

其一為表層的“常意識”,舉凡感覺、知覺、記憶、判斷、推理等日常認知活動”,道家稱之為“識神”,包括佛學的前五識(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和意識(第六識),屬“理性思維”和“感性思維”的層次。

其二為深層的“潛意識”,即弗洛伊德、榮格等精神分析學家發現並研究過的人從胎兒、嬰兒、少兒時期留下的心理印痕,心理未成熟時期受刺激遺留的童年記憶,人生的各種慾望、性慾和心靈創傷等印痕造成的非理性意識活動。佛學的“末那(anas)識”大致屬於這一意識層次。這種由埋藏在心理深層的多種人生慾望和生理本能激發的潛意識在背後強烈地影響著表層常意識的心理程序,當其穿過“審檢”投射到“前意識”,進而轉化至感性思維和理性思維之中,人們可以從夢境、幻覺、自由動作、癖習、精神病、偏執、妄想等多種心理狀態中破譯出潛意識的“原型”。

道家將未被淨化的潛意識稱作“心魔”,將淨化了的潛意識稱作“真意”。

其三是最底層的“元意識”,道家稱之為“元神”,是一種先天遺傳的本能意識,也是一種“靈性思維”能力。元意識是人類在億萬年漫長的生物進化中遺傳在人的血肉之軀中尚未開發的信息庫,它包藏著人在生物進化史上曾經有過的智慧和潛能。

元意識相當於佛學裡的“阿摩羅(Amla)識”,也稱“無垢識”、“白淨識”,是“阿賴耶(Alaya)識”所藏的“無漏種子”,是人體的“真我”,道家內丹學稱作“主人公”。

這樣一來,道家的修煉,可理解為一種凝鍊常意識,淨化潛意識,開發元意識的系統工程。

他還認為:人既是一個信息傳感器,又是一個信息發生器;既有自己獨特的“生命場”,又有自己獨特的“心靈場”。信息的靈子場直接介入物質的活性,使人的軀體中各類物質出現豐富多彩的生化機能,從而維持人體的生命。人體的經絡和穴位是生命信息的通道和集結點。道家的修煉工程,實際上是不斷提升人體“生命場”和“心靈場”的閾值的過程,當達到某一“閥閾”時,人就可以出“陰神”(心靈和能量的組合體)、出“陽神”(信息、能量、物質進化的最高形態)。

這些說法有助於我們理解道家修練的不同境界。


與孔子比較

子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註解,語出《論語·子罕第九》)

譯:

孔子說:我有智識嗎?沒有啊。有鄙陋之人來問我,發現我原來空空如也。我只是盡力從正反兩方面考慮問題。

評註:

孔子是個大知識分子,但一個沒文化的大老粗來問他問題,孔子發現自己原來所知其實也非常有限,簡直就是“空空如也”。

原來,有知識的人和沒有知識的人在宇宙混然一體的存在面前,幾乎是一樣的渺小無知。

最典型的當然是兩小兒辨日的故事,小毛孩就能把大聖人孔子給考倒。

孔子高明的地方不在於他的好學和知識,而在於他盡力從正反兩方面去思考,儘量避免固執一端。

再聰明的猴子還是猴子,再笨的人也還是人,而我們對真、善、美的追求實際上都是希望達到更高的存在維度,超越人類的舊有維度。

曾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論語•泰伯第八》)

譯:

曾子說:有才能而向沒有才能的人請教,知識豐富而向知識少的人請教,有就像沒有,充實就象空虛,被冒犯而不計較,過去我的朋友們,曾經是這樣的。

評註

曾子過去的朋友們應該就是在孔門學習時的同窗。他們之所以能夠如此,就是因為他們受到孔子的影響,知道知識的是有限的,而“道”是無限的,因而自然就能表現出這種不恥下問之風。

這也可以看作“明白四達,能無知乎”的另一種解釋。


註解

①引自《西方現代哲學》,夏基松,52頁。羅素認為“知識必須侷限於經驗的範圍,關於經驗範圍以外是否有客觀物質世界的存在,以及物質與精神的關係如何等問題,都是不可認知。”

②夏基松引自Willian

James:Essay in Radical Empiricism,Edited by ,R.B.Perry Longmans,1912,p95。

③《史記·天官書》:“閶闔風居西方。閶者,倡也;闔者,藏也。言陽氣道萬物,闔黃泉也。”

《說文》閶,天門也。楚人名門曰閶闔。

《史記·司馬相如傳》:排閶闔而入帝宮。

《楚辭·離騷》:吾令帝閽開關兮,倚閶闔而望予。

唐·王初《 銀河》:閶闔疏雲漏絳津,橋頭秋夜鵲飛頻。猶殘仙媛湔裙水,幾見星妃度襪塵。歷歷素榆飄玉葉,涓涓清月溼冰輪。年來若有乘槎客,為吊波靈是楚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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