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書竟然這麼厲害?(我讀《五卷書》)

孤陋寡聞如我此前並不知道這部書的存在,直到開始閱讀古印度文學作品才順藤摸瓜到這裡。

季羨林在前言中羅列了本書的種種地位,“世界上任何國家用任何文字寫成的書籍以耶穌教的《新約》《舊約》譯成的外國文字最多。但論到真正對民眾的影響,恐怕《新約》《舊約》還要屈居第二位。”

其內容竟也早於《伊索寓言》,甚至影響了中國寓言,阿拉伯的《一千零一夜》,以至於日後的但丁《神曲》等。

趕緊翻開來看看,果然在開頭就找到了經典的故事套故事的寫作結構。

我自己偏向於閱讀處世哲學類的文字故事,究其原因是出於對人世生活的不安和不確定,需要一種和諧的思想。而這種思想既需要哲學上的宇宙觀,又需要實用主義的經驗之談,而文學故事則在兩者之間架通了一座美學上的橋樑。

說回到本書,雖然是“教育印度王子們治國安邦之策”,但第一卷《朋友的決裂》中《第一個故事》卻不遺餘力地教人怎樣臣服於國王,簡直卑躬屈膝地令人恐怖。不過這也從側面反應出昏庸的國王和明智的國王之區別——“這樣瞭解奴僕品行的國王,才能夠得到成群結隊的奴僕。”又或者是種姓制度的一種映射——“一個國君不能沒有奴僕,一個奴僕也不能沒有國君,這兩種人之間的相互關係,就是相依為命,彼此依存。”不過書中又強調身份的可互換性——“有本領的人用自己的本領來獲取名聲,出身有什麼關係?”可見這本書中的思想是複雜的,唯其複雜才是真實並且有價值的。

古人對大自然的觀察是細緻入微的,那時人自然地與天合一,但各民族對同樣的事物卻有不同的見解。風吹折大樹而吹不斷小草,老子說:“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萬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曰:堅強者,死之徒也;柔弱微細,生之徒也。是以兵強則不勝,木強則恆,強大居下,柔弱微細居上。”而古印度人說:“向四面八方低垂的細草,它們的根大風拔不起。風只能摧折參天的大樹:大東西只同大東西角力。”老子重點在於弱小者並讚揚它們,古印度則相反。

人是離不開故事的,有時我們需要故事的指點,有時需要它的撫慰,我們通過故事繪畫生活圖景,也通過故事獲得力量。《五卷書》的每個小故事後面都有一個人問:“這是什麼意思呢?”於是另一個人用另外的故事解釋,一個接著一個,鑲嵌且綿延不絕。如同我們和我們所有的故事。

在本書中,如古印度大多數的著作一樣,毫無根據地詆譭女性,向她們潑髒水,主題仍是指向貪婪和不忠,把所有人的罪名都加諸於她們。男人欺辱女性,永遠都是因為女人的主動挑逗才讓他們把持不住;而一個女人如果保持了貞潔不是因為她自尊自愛,而是因為缺乏機會;但一個男人的貪得無厭驕傲自負卻是不必大驚小怪的理所當然。有時,甚至“女人”這個詞本身就成為一種貶義詞,和毒蛇一樣,本性就是有毒的。

書中是讚頌金錢的,可能那是一個金錢至上的時代,就像今天,也許世界從來如此運轉。除了生存上的必須,還有金錢背後無數的慾望。進入社會後不久就會發現在這商品經濟社會,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很大一部分是金錢利益關係。而其中的交換卻並不真誠,因為人們著急、淺薄,於是人人欺詐,處處無情。“整個世界本來就是你吃我我吃你彼此吞噬,它之所以能夠存在是仗了恩惠等等的東西。情況是:國王們窺伺著自己的國土,醫生們窺伺著自己的病人,商人們窺伺著自己的主顧,聰明的人窺伺著愚蠢的人。小偷們窺伺著粗心大意的傢伙,乞丐們窺伺著家庭的主人,妓女們窺伺著多情種子,手工藝人窺伺著全世界的人:他們日日夜夜地佈下了羅網,這些羅網就叫作恩惠等等,因為正像大魚吃小魚一樣,他們就竭盡全力以此為生。”以此為生,無可奈何。我們選擇或者被迫如何賺錢是為了生存,卻不能選擇放棄生存。

但同時,無論如何我們不可能看不到金錢帶來的壞處,人永遠在矛盾與悖論中苦苦掙扎。“弄錢的時候,有痛苦;想要保住已經弄到手的錢,也有痛苦;丟掉了,有痛苦;花掉了,也有痛苦——呸,有錢總沒有好處!”但沒錢也沒有太多的好處。很難恰如其分地擁有金錢,就像很難恰如其分地生活。

這其中也少不了吠陀時代以來的宗教哲學觀念,生死輪迴,人生痛苦且空幻,控制感官和摒棄慾望達到至高的涅槃和梵境界。本部書中的說法更為徹底,“你是幸運的,在生命的第一階段,你已經對生命表示厭惡了。”“誰要是在生命的第一階段上內心已經寂靜,他才真正是寂靜。”“在好人那裡,精神上先感到衰老,然後身體才輪到;在懷人那裡,只有身體衰老,精神永遠也不會衰老。”這與我們現在主流的價值觀相比多麼得反動,多麼得痛快。可是可能嗎?似乎是不能的。我們被造就為一種慾望的動物,是最可怕的懲罰。我們不能脫離,唯有渴望脫離,試圖脫離。我相信天堂的存在,那就是所有的我都不存在的地方和境界,就是涅槃,就是梵,就是唵。


此書竟然這麼厲害?(我讀《五卷書》)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