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冬天有雾霾

短篇小说:冬天有雾霾

为什么会有冬天呢?冬天为什么会有雾霾呢?

冬天的滨河路云遮雾罩,没了闲逛的游人,没了春夏秋的喧嚣。树上的绿叶也枯黄了,飘落在地上,剩下光秃秃的枝丫,伸进铅色的浓雾中。抄近路的行人,也多是缩头耸肩,匆匆来去。使这冬天的滨河路,显得愈发冷落寂寞,更加凄清寒冷。唯有那株如盖的黄葛树,给这荒凉的滨河路增添些许生机。它的树冠还是郁郁苍苍的枝叶,树根刚被一层层晶亮光洁约黑色大理石团团包围住,形成圆圆的阶梯。

漂亮而寒冷的黑色大理石梯上,不知何时,蜷缩着一个男人。这个人从外表看,是小城,乡村,公路边上经常见到的那种人,只是老少高低不同而已。这种人不管冬夏春秋,一年四季都穿着一身乌黑,辨不清本色的烂破衣裤,脸、手满是污泥,头发长而纠结,粘满灰尘。他们往往低着头,两眼直直的看着路面,不紧不慢,踽踽而行。他们姓甚名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只有一种生物的本能,寻找吞得下喉咙去的东西,填饱饥饿的肚皮。

十二月三日,星期一,早晨。

天刚蒙蒙亮,一个瘦瘦的,脸色发黄的男人走了过来。这个男人只有20多岁,他双眼眍陷,精神萎靡,缩着颈项,急急行来。天还没有亮的很明白,寒冷的晨雾还很浓厚,他看不清石梯上是一个什么东西。他有些兴奋,紧走几步,奔到黄葛树下。他仔细辩认,待他看清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后。专注的眼神散乱了,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随即向睡着的人“呸”了一口走开了,心里骂道:难怪老子昨天晚上手气霉,光输钱,原来都是你龟儿在作怪。

天亮明白后,步伐轻快的来了两位十分年轻的漂亮女子。这么冷的天气,她们还穿着黑色短皮裙,黑色裤袜,使得两腿愈加健美,愈加吸引人的目光。一个擦着紫红唇膏,一个擦着朱红唇膏,但都不新鲜了,失去了光泽。她们并排走着,低声交谈着,询问着对方昨晚上班的情况。

“你看,树下石梯上有个人。”

朱红嘴随着紫红嘴的手指,看清黄葛树下石梯上躺着的人。她们对看了一眼,慢慢走到石梯前,听到那污黑人发出“呼呼”的喘息声。

“他不冷吗?”朱红嘴问,娇嫩漂亮的脸上满是惊讶。

“咋会不冷?看样子病得不轻呢。”

“真可怜!”朱红嘴靠近伙伴。

“是呀!”紫红嘴淡淡的应了一声。

“我们给110打个电话吧?”

朱红嘴伸手到坤包里去,却被紫红嘴按住了手。“莫打,会留下手机号码的。我们……哎,人有人不同,花有白样红。算了,人各有命,我们乡下也有这样的人。”

紫红嘴拉着朱红嘴走开了。

一位30多岁的年轻女人,目不斜视,不慌不忙的走过来了。她在路碰到了紫红嘴朱红嘴,与她们擦肩而过时,她撇了一下嘴角,没有正眼瞅她们一眼。她薄施粉黛,肩上挂着一只真皮包,虽然戴着眼镜,仍给人精明能干的感觉。这一阵晨雾散开了一些,光线好多了,十几米外她就看到石梯上的人,她只扫了一眼,就清楚这躺着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本想转身另走一条路,又担心上班迟到了,领导印象不好。她左右环顾,见滨河路上阒无一人。她便放下心来,两眼平视前方,加快步伐,像躲瘟神一样匆匆过了黄葛树。

雾霾淡了些许,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没有太阳的踪影。蜷缩着的人伸直了脚,仰躺在冰冷的黑色大理石梯上,依然昏睡着,嘴里发出“噗一一嗤一一噗一一嗤一一”声来。

这天中午,有一对穿咖啡色羽绒服的中年男女路过黄葛树,他们似乎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十二月四日,星期二,中午。

正午时分,空中仍然弥漫着浓浓的雾霭,气候更加寒冷。一个40来岁的中年男人,凸着肚子挪过来。他胖胖的脸上一片红润,雪白的衬衣领上系着鲜黄的领带,长头发油光水滑,十分规则的梳向脑后,一丝不乱,正如刚出美发厅一样。他边挪动肥胖的身体边打着手机,“滨河路,黄葛树下。”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我不来,人来人往的。”

胖男人轻声对手机说,“又不是热天,这里清净的很。”

“太冷了,我不来。”

"怕冷吗?我们去吃麻辣烫。”

“你会请我?假心假意的。”

胖男人连声分辨,“我还是假心假义的?你还要我咋样?”口气又一转,“我在这里等你,不见不散,要是你不来,你看我二天咋个那个你。”

“依你嘛,”手机里的女人嗲声嗲气道。“你是大哥啥,我咋敢不听嘛。”

“这才像我的好妹妹嘛。”男人的脸,笑得更胖了,他关上手机,挪近了黄葛树下,重重的“噗嗤”声把他吓了一跳。他转过身来看到了缩着一团的污黑人,他就像踩住了一条蛇,一步弹开。急忙在手机上拨号,一边走一边对着手机讲:“你莫到滨河路来了,直接到花满楼的杏花村雅间里等着我。”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戴眼镜的和一个夹皮包的男人,先后从黄葛树下急匆匆地走过去。

12月5日,星期三,下午。

一个头戴旧棉帽,背着一个大背篼的老人,从依旧是迷迷茫茫的雾气中钻出来,慢慢往黄葛树下走过来。这位老人一生灰尘,满脸皱纹。他来到树下,看清了大理石上蜷曲着的人,不由怔了怔,随后便“喂喂”的向他喊了几声。

睡着的人用急促的“噗噗噗……”来回答他。

老人放下身上的背篼,在那人的脚边坐下,一股寒气从屁股底下传来,使他禁不住打了个冷噤。他看了看污黑人一会儿,然后用手推了推他浮肿的脚,那人还是用急促的“噗噗噗……”声来回答他。

老人呆呆的坐了一阵,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想到自己的将来,不免摇摇头,黯然地叹口气。他起身从背篼里扯出一根破麻袋来,轻轻地盖好在那人的身上。背上背篼再次叹口气,迎着北风,缩着身子,茕茕而去,消失在迷茫的暮雾中。

2月6日,星期四,晚上。

夜晚八点钟,市电视台播了一则今日新闻:“今天,一小学生告知,在滨河路黄葛树下发现一具无名死尸。有关领导和公安部门,迅即赶到了事发现场,展开周密调查……经多方取证,权威部门鉴定,此尸系自然死亡,并无他杀嫌疑……若有知其情况或其亲友者,请拨打联系电话——0005781。”

几天从滨湖路上经过的人,凑巧都收看到了这则新闻,看后均不约而同的吁了口气。

12月7日,星期五,白天。

这天,青天白日,万里无云,是这一地区冬日少见的晴朗天气。市区内衣着体面的人们,沐浴着温暖和煦的冬日阳光,心情十分开朗,想到明天又是双休日,又可以无忧无虑的打两天麻将了,心里更加欢喜,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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