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為進一步推進上海市社會工作人才隊伍建設，發揮社會工作專業優勢，在上海市民政局的支持引導下，上海市社會工作者協會組織開展本市優秀社會工作者評選活動，並於2020年國際社會工作日公佈了2019年的評選結果。協會獨家採訪了上海市自強社會服務總社（楊浦工作站）社工翁綠芪，聊一聊她對社會工作的理解和經驗分享。
社會工作師、心理諮詢師，上海市自強社會服務總社（楊浦工作站）社工。2009年至今從事禁毒社工10年，主要為藥物濫用人員及其家庭提供戒毒康復為主的專業服務，在總社戒毒諮詢熱線服務，在這10年的過程中有這樣的體會：沒有所謂的命運，只有不同的選擇，相信每個人都有改變的可能性。因為有這樣的理念，我覺得在做個案服務中才會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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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毒社工是一個比較特殊的社會工作服務領域，您的日常服務內容主要有哪些？
禁毒社工的專業服務大部分都是以個案為主，因為我們是有基礎工作的，每個社工會被分到每個街道社工點，然後開展具體的個案工作。我們社工會負責居委戶籍登記在冊人員，為他們提供服務，目前主要是以社區戒毒和社區康復人員為主。
以我的工作來做舉例，登記在冊的人員是八十幾個，這些人因為有吸食毒品的經歷，可能會給個人和家庭帶來一些不太好的後果，甚至有些人可能會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我們社工介入可以儘可能幫助服務對象去戒毒，降低因吸毒行為給自身、家庭和社會造成的負面危害。所以對於我們禁毒社工來說，我們儘可能的去關注服務對象是不是存在實際問題和需要，然後去幫助他們回到正常的生活，這是我們的基本的服務狀況。
其實我們禁毒社工面對社區戒毒、社區康復的服務對象，會有比較深入的一個關係，就是說他們是需要簽訂協議的，一旦簽約之後，我們社工就要專業介入，一般介入時間期限三年，甚至三年結束之後，如果有需要我們還是要做後續的跟進。此外，我們對於在戒毒所的服務對象，還會進行提前介入，比如通過寫信、走訪家屬等為他們出所後的生活做準備。
不像其他領域的社工服務的人群，是有需求的時候尋找社工幫助，問題解決之後服務就結束了，我們禁毒社工是有規定時間和期限的，不論這段服務期限內服務對象沒有需求或者狀態平穩，但因為協議的規定，我們也要定期有服務的跟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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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常服務過程中，您所理解的專業優勢或者說社會工作的優勢指的是什麼？
關於專業優勢，我想說的是平等、尊重、接納的專業價值觀。在禁毒社會工作領域，我們所面對的服務群體，從社會大眾的角度來看，或多或少會對他們的想法和行為有所評價，給予是非對錯之分。但從我們社工角度，對服務對象的接納是建立專業助人關係的重要前提。在服務中我會保持中立客觀的態度，嘗試從服務對象的角度去思考，試著去看到成癮背後所遭遇的困境及存在的需求是什麼，這樣也會更容易去理解我面前的這個人。
當看到服務群體行為背後的需求，以及不適應行為導致的困境時，我會和他們一同面對，並注重在解決問題的時候提升他們的應對能力。在助人的過程中，作為專業社工我們會傾聽和同理服務對象，給與陪伴和支持。在工作中我曾接觸到許多藥物濫用人員及家庭，他們很少能被人傾聽和理解。曾有一名長期吸食海洛因的女性向我描述她內心的痛苦，她說家人對她唯一的期待就是不要再去碰毒品，但他們卻很難理解即便是那麼“簡單”的一個要求，對於她來說卻如此的艱難。而藥物濫用人員家屬的痛苦在於，家中一旦有成員吸食了毒品，對於整個家庭來說都是巨大的災難，同時這又很難向周圍人傾訴和求助，因此會非常的無助。而專業社工的介入，提供了重要的支持力量。
對於藥物濫用人群，他們生活的動盪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成癮問題造成的，所以戒癮一定是第一位的。除了直接服務藥物濫用人員本人外，還要爭取家庭和社會的支持，才能夠更好地幫助他們戒毒康復，恢復正常的生活狀態。
03
您從事了10年禁毒社工的工作，也服務過很多對象，在這麼多的服務過程中，您能和我們分享一個印象深刻的案例嗎？
我在做直接服務的時候曾接觸過一個20多歲的女性成癮者小R，當時她因吸食冰毒被強制隔離戒毒中。從其母親處得知，小R自進所後不時觸犯隊規隊紀，完不成生產任務，很難適應所內的環境；此外她寫信給自己的父親，一直沒有得到任何迴音，這些都讓她情緒狀態很不好。
深入接觸後，我得知小R的父母在她3歲的時候就離婚了，因母親是海洛因成癮者，小R自小跟著父親生活。在發現小R有吸毒行為後，父親對她盯的比較緊，也帶著小R換了個環境在外租房居住，但因為他要上班的緣故小R經常會一個人在家，好幾次被父親發現家中的吸毒工具，故父親對其十分失望。在與小R父親的多次訪談中，他再三表示已經做過多次努力，但是女兒卻反反覆覆，他認為女兒已經這麼大了，也應該要為自己今後的人生承擔相應的責任。因為此前小R有說謊的行為，所以她在來信中提到的，小R父親並不相信。小R則在來信中提到了自己進所前的那段生活，當時精神狀態很差，沒有工作人也很空虛，曾嘗試過戒毒但一直出現反覆，自己QQ的名字叫做“行屍走肉”，覺得活著沒有意義。
對於自己最初吸毒的場景，小R寫到“朋友在我面前吸過幾次，我內心非常矛盾，知道毒品不好，但又想自我放縱，從一開始拒絕朋友的提供到後來主動問朋友拿毒品。”“當時對生活失去信心，非常絕望，靠這些緩解心中苦悶，但毒品讓原本就擁有很少的我，失去的更多。”
在服務這個個案的過程中，我有幾點感觸較深。首先我看到家庭對孩子的影響是很大的。小R提到說在父母離婚後，跟著父親與爺爺奶奶一起生活，但家裡有些重男輕女，沒能感到溫暖，好幾次自己在家附近徘徊，覺得自己無處可去。其次可以看到周圍環境，尤其是朋輩群體的影響力，小R最初接觸到毒品也是因為有這樣的環境，雖然內心也掙扎過，但最後還是受到了影響。第三，吸毒行為也許最初是為了逃避一些事，但最後卻讓本人和家庭受傷更多，毒品影響的不僅是個體的生理和心理狀態，對於和家人的信任關係也有巨大的破壞力。小R的父親和我說的最多的，就是不相信女兒可以有改變，因為此前一次次的失望。所以戒毒過程不僅僅是完成生理脫毒，調試心理，更重要的是要去修復原先因吸毒被破壞的各種信任關係。那社工可以在這個過程中做些什麼？在這個個案的前期介入中我傾聽和同理了小R和其父親雙方，在他們直接溝通不暢的時候，社工像橋樑一樣為他們建立了連接，傳遞和澄清了他們對於彼此的期待。在這個過程中小R父親的態度也有所變化，從而為小R出所迴歸社會後的康復過程奠定了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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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剛才在分享案例的時候已經提到過一些困難，您覺得這些年遇到最大的困難是什麼？
說實話，困難其實是蠻多的，我再舉個例子，從一個角度分享下這方面的經歷。2014年8月我加入自強總社的危機干預項目，參與了24小時戒毒諮詢熱線4000870626的接聽工作。某天凌晨我接到了一個熱線來電，求助者是外地來滬人員，此前吸食毒品海洛因後逐漸成癮，對其生活造成了嚴重影響，目前下定決心準備靠自身毅力戒除毒癮。打來求助電話時他獨自一人在賓館，家人和朋友都不在身邊，周圍沒有可以幫助到他的人，當時他剛停藥24小時左右。這是他第一次嘗試戒毒，因為比較難受，希望能做些什麼減輕痛苦，不願去醫院，擔心會被別人知道。在與他的整個對話過程中，我感受到的是一種非常無力和難受的感覺。海洛因成癮者在停藥後會經歷一個極其痛苦的過程，尤其是他不借助任何外來藥物，單純憑自身毅力戒毒時，可能還會存在一定的風險。當時我非常擔心他，但除了在電話中給與一些支持和安慰外，也很難為他做些什麼，這讓我內心非常忐忑。
接聽熱線，或者在日常的個案服務中，都可能會遇到一些案例，讓我會思考說當時的介入和應對是否是合適的，有沒有更好的回應方式？有些個案還會讓我有無力和無奈的感覺，有時也會碰到一些倫理的困境。當碰到服務困境的時候，團隊的力量就顯得尤為重要。就像我們熱線項目組，會經常就接到的一些典型案例做回顧梳理，探討不同處境下的應對策略並形成服務經驗，這樣的過程對每個接線社工都是很好的支持。而在平時的工作中也可以求助督導或者身邊一些資深的社工，個人的視角和實務經驗有限，如果有其他同工一起參與進來，分享類似的服務經驗，就能夠帶來一些補充和思考。一路走來，我從許多社工這裡得到過支持和幫助，並在實踐探索中得到了成長。因此我也很願意去支持身邊的社工，碰到實務困難一起面對和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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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疫情防控期間，您參與了哪些社會工作服務？
主要是參與了一些支持性的服務。在防疫期間，自強總社戒毒諮詢熱線也開放了24小時熱線諮詢平臺，設有接聽流程、倫理原則、干預、轉介等工作規範，以團隊合作的形式為有需要的人群提供情緒疏導、預防復吸、疫情防護等在線諮詢服務以及風險評估、危機干預、資源鏈接等線上線下一體化的專業服務。作為其中的一員，我參與每週五24小時的熱線接聽工作。
近期我還參與了楊浦社工協會組織開展的楊浦區防疫工作人員社工支持服務項目，旨在緩解防疫工作人員的負面情緒和心理壓力，增強其自我照顧能力。目前會根據排班，參與線下支持服務，主要是為有需要的人員提供諮詢和個案服務。
此外，協助區工作站收集了社工參與社區防疫工作的信息和數據，對社工進行採訪形成相關稿件等，通過自強的微信平臺進行宣傳。我的體會是，在疫情期間也許我們做的可能都是“微小的事情”，但許多人的力量匯聚在一起，對於整個的防疫工作就是一股很重要的力量。我們也需要看到在這個過程中付出努力的那些人，真的是很不容易。
最後，分享我個人在做個案服務多年的一些感受：每個人在人生的某個時刻都會碰到困擾和內心衝突，也不知道如何選擇才是“正確的”。服務對象在其人生旅途中也會碰到一個個困難，當自己無法很好地解決時可能會求助家人、朋友，當他們能夠有這樣的“解憂”渠道時，就會多一些選擇。我覺得社工的服務也提供了這樣的渠道，即為服務對象提供了不同的可能性。這種助人過程也體現了人和人之間的聯結，傳遞了溫暖。
本文轉載自" 上海社工"微信公眾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