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难忘是旅途

1991年秋,我离开生活了近二十年偏僻农村,怀揣梦想,到2000公里外的城市读书,绿皮火车是首选,当然,也是唯一的选择。

为了不误夜里三点的火车,前一天下午,父亲和我坐了两个小时的乡间公共汽车,到了离家三十多公里外的火车站。舍不得花钱住旅馆,从家里带一张破旧的草席,在简陋的小车站的候车厅里铺开,轮换休息。为避免错过发车时间,父亲几乎就没有合眼。

朦胧中,听到列车进站的消息,急忙起身,顺着拥挤的人流向车站挤去。站台上微弱的灯光,交织着杂乱的人影,人群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呼啸着涌向车门。妇女、小孩的哭喊声、男人粗暴的叫骂声、列车员嘶哑的呵斥声此起彼伏。车厢里似沙丁鱼罐头般密不透风。有人就推开车窗翻越而入。在父亲的帮助下,我瘦弱的身体也如墙缝的老鼠一般,从窗口挤了进去。脏乱的车厢里充满各种难闻的气味,过道、厕所都已经被带着大包小包的人群占据。

人生难忘是旅途

艰难地穿过几节车厢,终于看到一节比较宽松的地方,似乎还有人在吃饭。我欣喜地挤了过去。一位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懒洋洋地走过来,翻着白眼看了我一眼,冷冰冰地问了一声:你要吃什么?我嚅嚅地回答:不吃饭。他马上精神抖擞地对我说了两个字:出去!后来才知道那是餐车。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漫长的煎熬。好在年轻,加上第一次坐火车的新奇与兴奋,倒也没觉得有多苦。有地方站,就站一会儿;看到人站起来活动,就给人说好话坐下休息一会儿。或者直接拿着行李钻到座椅下面小憩一会儿。

经过了五十几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达目的地,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旅途。同时也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在四年里只回了两次家。不是不想家,实在受不了在列车上的磨难。尤其是寒假开学,正值春运,每节车厢都恨不得塞满后再压实了。世界最大的人口迁移,每年都在一如既往地上演。

四年后,我参了工作,在豫西南的

人生难忘是旅途

人生难忘是旅途

一个小县城。到郑州出差成了常态。这里不通火车,长途汽车是唯一的选择。破败的汽车站像垂暮的老人,在夕阳中艰难地站立着。锈迹斑斑的长途车,在搓衣板似的公路上如沉醉的酒徒,晃晃悠悠地前进着。往往是刚开出县城不久就慢悠悠地向前滑行。偶尔看到一两个人在路边招手,司乘人员立即扯着嗓子热情地打招呼,跳下车去,手脚麻利地把行李扔上车。就这样不时地停停走走,走走停停,三百公里左右的路,往往要走上十来个钟头。

中午一般会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院里停下来。把大家赶下车,锁好车门。司机和司乘人员便悠闲地走进一个单间去享用早已摆好的免费午餐。酒足饭饱后,揣起几包香烟,剔着粘满菜屑的牙齿,打着饱嗝企鹅似地晃出来。小院饭菜粗粝不可食,卫生条件很差,且价格奇贵,饥肠辘辘的旅客又别无选择,只能任不良商家随意宰割。如果消费的人少,和店家串通好的司机便会骂骂咧咧地故意拖延发车时间。每一次旅途都是一种耐性与体格的考验。这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老同志会借各种理由逃避出远差。

1998年左右,有了依维克和尼奥普兰之类的车况和车速都稍好一点儿的车辆,从县城到郑州,也需要六七个小时左右的行程。

2005年,许平南高速公路通车,结束了豫西南没有高速公路的历史。公共运营的车辆也逐渐鸟枪换炮,出现了带有卫生间和车载饮水机的车辆,再也不用因害怕上厕所而忍受干渴与饥饿。车程也缩短到四个多小时。看着高速公路上呼啸而过的车辆,似乎感觉到整个地球的距离也在逐渐缩短。随着经济条件好转,单位的公务用车也渐渐多了起来,从县城开车上高速,三个多小时即可到达郑州,当天往返不再是梦。

郑万高铁立项审批通过的时候,我已经搬迁到郑州。初步规划的线路正好从小城通过,这引起了邻近县群众的极大不满,两县网友在网上展开了激烈论战,用种种奇葩的理由,来论证经过本县的必要性与正确性,用各种脑洞大开的理由说明高铁站不设在本县就是专家不可饶恕的错误,甚至还自发掀起了民间“保高铁”游行。通过各种方式传达自己的意图,诉说各自的诉求。最后,车站设在了两个县的中间,这才平息了这段“公案”,两地皆大欢喜,兄弟和好如初。

今年8月,郑万高速铁路河南段已经进入了试运行阶段,设计时速每小时350公里,12月底就可能投入正式运营。据说从县城到郑州大概七十分钟就可以了。证实了这个消息后,我激动地给朋友打电话:兄弟,高铁快通了,以后来郑州喝酒就方便了。他比我更激动:哥,还是回来聚,空气新鲜,食品天然。你登上高铁,我支上铁锅,杀两只柴鸡,估计你到家,还没炖烂呢!

是呀,近三十年的发展,地球上的距离在逐渐缩短,然而旅途还在继续,在旅途中的每一个站点,都有一处值得记忆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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