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執政奪走晚明士大夫最後羞恥心

崇禎皇帝剷除魏忠賢,在當時來看,絕對是大快人心的。無論哪方面講,魏忠賢都絕對算不上一個好人。 請欣賞本人新作《東林沉浮》選24—

魏忠賢執政奪走晚明士大夫最後羞恥心

魏忠賢死後,新皇崇禎對閹黨大規模清算開始了。

十一月初九,崇禎帝下旨,將貶回原籍的崔呈秀捉弄歸案,崔呈秀已知主子魏忠賢自盡之事,明白大勢已去,不可能再翻盤了。於是把妻妾招呼到身邊,把珍寶都放在眼前,呼酒痛飲,然後也上吊自殺。

這種死法倒是很符合崔呈秀的追求:金錢美女。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魏忠賢執政奪走晚明士大夫最後羞恥心

十一月十七日,崇禎帝下令在浣衣局“掠死”客氏,所謂“掠死”,就是用荊棘條子將犯人活活抽打死。

魏忠賢和親密伴侶客氏就落得這個下場。先後死於非命,死前連一面也沒見。

客魏死後,民間演繹他們的故事很多,其中最著名的一部白話小說叫《檮杌閒評》,又叫《明珠緣》。該書將客魏描述為前世有緣的一對歡喜冤家:

淮河有上古水怪為害,洪水滔天,良田覆沒。萬曆皇帝命人去治水,治水官員得到蛇精化作老漁翁相助,尋到了漢唐故堤,才平息了水患。不料堤成之日,水利官員錯燒了蛇穴,害得蛇精枉死離宮。於是引出這段投胎轉世、報復人間。蛇精投胎一男一女,男胎即後來的權宦魏忠賢,女胎就是客印月。他們的身世都非常曲折。魏忠賢的母親侯一娘是流落江湖的賣藝人,受盡達官貴人的玩弄,飽嘗了人世間的酸辛。魏忠賢本人幼時曾隨其母“帶著鬼臉子去求人”,壯年又沿街乞討,受盡磨難。他親眼看到,種種貪贓枉法的現實,最後憑藉個人奮鬥鹹魚翻身。 他與客印月的情緣,既是前生之緣,也是窮幫窮的結果。 客印月小時曾受忠賢母子還珠之恩,長大後為小她十幾歲的天啟皇帝迷戀。一男一女既有前緣前恨,今生今世也各自有苦衷,最終害得天下大亂,前怨盡還。

《檮杌閒評》雖然有些因果報應的迷信寫法,但作者用人性的眼光看待每一個人,試圖去理解他們, 將魏忠賢與客印月的作惡與黑暗社會諸相緊密結合,形象深刻表明:閹禍並非個別的偶然事件,它與社會種種弊病有著千絲萬縷的內在聯繫。

《檮杌閒評》最後描述,客氏被打死之後,全身潰爛,無人敢前來收屍,最後是她手下有個叫秋鴻的丫鬟冒死為客氏收殮,以報昔日之恩。作者以此詮釋,沒有天生的壞人,壞人也有恩於他人。讀來令人唏噓。

不管小說怎麼演義,至此,閹黨三元兇均帶著對酷刑的恐懼,一一死去。

但崇禎依然不解氣,第二年元月,下令對這三位罪魁禍首進一步加重處罰:魏忠賢屍體被寸磔,即等同凌遲,將死屍千刀萬剮了;斬崔呈秀的屍體示眾於老家薊州;斬客氏之屍,並把客氏屍體焚燒火化。古代火化屍體不同現在,挫骨揚灰,不是普遍待遇而是一種嚴酷懲罰。

受到嚴厲懲罰的,還有魏忠賢的侄子魏良卿、客氏兒子侯國興。想當年,他們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而現在,惡果也是均沾,二人遭處斬棄市。這幾人的家族,不分老幼,滿門抄斬。

這裡,還要提下魏忠賢的幾個重要爪牙結局。

先說催命判官許顯純的下場。

史書記載,崇禎沒有給他自殺機會,他是先被“論死”,也就是說,先判死刑打入死牢,而後處斬抄家。活閻王這回自己見真閻王去了。

徐大化的結局也是罪有應得。打敗東林黨後,他貪得無厭,居功自傲,連尚書這個高位都不滿足,有意與魏忠賢平起平坐,結果弄得魏忠賢都煩他,藉故挪用公款勒命停職。閹黨倒臺後,他被崇禎下令發配死於邊關。

還有那個遼案的始作俑者王化貞,魏忠賢倒臺,他也失去了保護傘,終於難逃一死,崇禎五年被執行死刑,這個變節求生的傢伙,也只比熊廷弼多活了七年。

只有狡猾的馮詮逃過一劫。打敗東林後,他獲得魏忠賢高額回報,升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還當上了《三朝要典》總裁官。已是魏忠賢黨羽中的頭面人物。後來更升一步,太子太保、戶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但是因為表現太突出了,遭到同夥崔呈秀羨慕嫉妒恨,閹黨倒臺前被崔呈秀整倒,丟官罷職。而這竟然成了他的政治資本。閹黨倒臺後,他以受到閹黨迫害為名,向崇禎皇帝邀功請賞,差點被重新重用,幸虧有人揭了老底,才沒有得逞。但後來,歷史鉅變,他又時來運轉了。

還有兩個大太監王體乾、塗文輔的結局,不算太慘。王體乾被革職抄家。而塗文輔很精明,崇禎即位後,他見勢不妙,沒等魏忠賢倒臺,就迅速改換門庭,投到崇禎親信太監徐應元名下。定閹黨案時從輕發落,被判充軍,貶至鳳陽,逃掉一死。

清除閹黨後,崇禎對內閣、六部、錦衣衛等重要部門進行大換血。同時,崇禎帝還做了這麼一件事:

棄用太監。

下令召回邊鎮中官,使太監不再擁有兵權。宦官非奉命不得出宮門,讓太監失去交接外廷的機會。

即位之初的崇禎帝,對宦官深具戒心,所以才有如此禁令。

魏忠賢倒臺之日,群情振奮,刑部員外郎史躬盛上書總結魏忠賢的罪狀:

  舉天下之廉恥澌滅盡;

  舉天下之元氣剝削盡;

  舉天下之官方紊亂盡;

  舉天下之生靈魚肉盡;

舉天下之物力消耗盡。

一言以敝之,國家從風氣到民生、吏治、經濟,全被魏忠賢搞壞了。魏忠賢禍國殃民,罪大惡極。那麼,魏忠賢是不是把國家全部搞亂了?

這些具體問題值得推敲,但有一點確定無疑,那就是史躬盛上書的第一點:魏忠賢確實搞亂了社會風氣。在使晚明成為一個道德淪喪的國家上,魏忠賢“功不可沒”。

有人以為,太監對中國歷史的影響是政治層面的。其實,這種影響還直接蔓延到整個華夏民族性格。封建中國,臣民普遍具有“內傾性、自虐性”的病態人格,主體性與獨立精神空缺,這與千百年來以性壓抑為根基的太監政治緊緊相連。 

史料證實,魏忠賢獨裁時期,可謂中國社會最無恥的時代之一,臣民的壓抑陰暗性格空前加劇。官員唯利是圖,上下級人身依附登峰造極,禮義廉恥全部多餘。

其中,大臣向太監“拜乾爹”之風最為荒唐搞笑——

昆黨黨魁顧秉謙,憑實力鬥不過東林黨,於是就主動放下身段,加入閹黨,投入魏忠賢懷抱,迅速飛黃騰達。這位大明天啟年間,官至首輔的年近80歲老翁,想報恩,在50來歲的魏忠賢面前想認乾爹,但是年齡相差懸殊,怕人家難為情,於是採取曲線政策,拉著自己兒子,來到魏忠賢面前,快叫爺爺。 顧秉謙兒子很聽話,撲通跪倒在魏忠賢面前,磕頭如搗蒜,爺爺叫連聲。魏忠賢過意不去:起來吧,孫子,攙著你爹我兒子一起回家吧。 顧秉謙間接拜乾爹心願達到。

這是官員醜態。而民間,進入互害模式,相互監視,告密之風日盛。

《明史·魏忠賢傳》記載:

“有四人夜飲密室,一人酒酣,謾罵魏忠賢,其三人噤不敢出聲。罵未訖,番人攝四人至忠賢所,即磔罵者,而勞三人金,三人者魄喪不敢動。”

四個人一起在小間喝酒,其中一個人喝多了,大罵魏忠賢不是東西。另外三個人不敢吱聲。結果兇惡特務突然出現,將四人押送到魏忠賢面前,魏忠賢令人將罵者千刀萬剮,其餘沒罵的三個賞賜黃金。那三人嚇得一動不動,哪敢領什麼賞金啊。

明史還記載了這樣一件事:

“有徐生者,偶過渡,逢一京師人同舟。生問曰:‘魏監茶毒朝紳,公復何似?’其人怒曰:‘魏尚公舉朝奉為天生聖人,汝一小書生,敢妄低毀,何膽大如斗也!’”

某地方書生,與一個來自京城的人同船旅行。兩人閒聊,談到政治。書生問京城人:聽說魏忠賢禍亂朝綱,欺壓知識分子,你怎麼看?結果惹得對方勃然大怒,說你一個小小書生,膽子也忒大了,魏公滿朝文武都視為天生聖人,你怎麼敢詆譭一個聖人?走,去官府說個明白!

這裡,要將對魏忠賢不滿的人扭送官府者,並不是魏忠賢的人,可見民眾告密大多是出於恐懼。

魏忠賢當政,還給人們精神世界造成了兩個惡果。

一是“讀書無用論”興起。東林書院掀起的“讀書風”被魏忠賢時代的“自宮潮”取代。很多寒門子弟找到了“新勵志榜樣”——像魏上公那樣,不用刻苦讀書,只消自閹進宮,便可一勞永逸,作威作福。

二是信仰破產。以儒教立國的大明王朝,在立國之初,嚴禁太監干政,但天啟年太監卻成了中國最上層政治力量。他們是一群沒有政治理念的庸俗勢利集團,崇尚的是“權”和“利”,這與儒家正統價值觀“仁義禮智信”背道而馳,彼時孔廟都成了魏忠賢生詞陪襯,誰還信什麼聖人之經了,大明國家信仰可謂全面破產。

所以說,崇禎皇帝對魏忠賢下手,剷除魏忠賢,在當時來看,絕對是大快人心的。無論哪方面講,魏忠賢都絕對算不上一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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