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丹:當年,父親送給母親的那一枝桂花

于丹:當年,父親送給母親的那一枝桂花

我十來歲的時候,有那麼三四年,爸爸在安徽工作,我跟媽媽住在北京。媽媽的名字裡有一個“桂”字,生日正好比中秋晚一點。

一年中秋,一位叔叔從合肥坐火車來北京,“哐當哐當”,抱著好多東西來我們家,說都是爸爸送給我們過節的。叔叔一走,孃兒倆就開始一樣一樣地拆包裹:燒雞,點心,還有不同口味的月餅……最後,拿出一個高高的,裝洋酒的那種紙盒子。

我說:“爸爸給咱倆帶酒啊?”伸手一抱,又特別輕。“要不,咱倆猜猜,盒子裡裝的啥?”孃兒倆就開始搖,只聽見裡面嘩啦嘩啦、細細碎碎的聲音,像是存著一把沙。

猜不著,打開吧。一看,哇,滿滿的是一枝桂花!

于丹:當年,父親送給母親的那一枝桂花

原來爸爸爬到省委大院的桂樹上,給媽媽砍了一枝桂花。我現在還能記得那枝桂花的樣子——沒有花泥,爸爸不知從哪兒弄了一包脫脂棉,飽飽地蘸了水,一層一層裹住,再用保鮮膜纏上,最後用一個大塑料袋包好,穩穩地立在盒子裡。

在那個花枝中間,放著一張小卡片,上面是我熟悉的蠅頭小楷:

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香霧雲鬟溼,清輝玉臂寒。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幹。

正是杜甫的《月夜》。那天,媽媽捧著卡片,什麼話都沒有說,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梢有一顆淚珠,忽閃忽閃,很久,“吧嗒”一下掉在卡片上。

于丹:當年,父親送給母親的那一枝桂花

那個場景,那些細節,任時光過去多久,依然留在我的心裡。而父母那日的花與詩,讓我從小信任了人性與愛情。

於是你驚覺,古人的每一字每一句,說出的都是千年之後你的此時此刻。“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總會有代代相傳的明月,總會有生生不息的有情人,以相同的心境在重複著這些詩情。

節慶的美好就是人心中有牽掛,於此時此刻,名正言順地放下所有的忙碌,理直氣壯地送出你的問候與牽掛。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