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鈺坤新片《暴裂無聲》上映8天以來，收穫大V和影評人好評無數，豆瓣評分高達8.3分，票房表現卻遠遜於同期上映的印度電影《起跑線》，至今僅有4500多萬元，以至於不少影迷為之打抱不平，連章子怡都在微博上為影片叫好的同時，直呼“《暴裂無聲》不該如此無聲！”
毫無疑問，《暴裂無聲》是一部有想法有溫度的好電影，尤其是影片對中國弱勢群體的關注，對社會黑暗面的揭露，對人性陰暗面的批判，都令人印象深刻。結尾，警察訊問徐律師還有什麼要交待的嗎？律師遲疑片刻後，堅定地說“沒有了”。輕輕的一句話，卻讓人寒心之至。人性的自私醜惡，暴露無遺。
鑑於網絡和媒體上對《暴裂無聲》的溢美之詞實在太多，本文對該片的優點不再重複，而是重點談談其美中不足，由此分析影片票房不佳的真正原因。
首先，隱喻用得太多太刻意，有故弄玄虛之嫌，影響敘事流暢性，給觀眾觀影製造障礙。
作為一部現實主義題材影片，《暴裂無聲》中大量使用“隱喻”手段，吃羊肉、豢字車牌、金字塔、奧特曼面具、黑洞、山崩……這些隱喻不僅能巧妙規避審查風險，表現出影片批判現實的“深度”，同時也給了影評人解讀影片的發揮空間。
影片中的豢字車牌。
但問題是，導演在片中對隱喻符號用得太多太刻意，關鍵情節的語焉不詳，反而影響了敘事的流暢性，給觀眾製造了觀影障礙。
比如影片中多次出現掛羊肉、宰羊肉、切羊肉片、煮羊肉、吃羊肉的鏡頭，據細心的影迷統計有不下20次之多。其實，導演無非是想用“羊肉”隱喻在姜武飾演的昌萬年等惡勢力面前，村民就像“待宰的羔羊”一樣可憐，結尾張寶民老婆抱著一隻小羊哭泣，更像是在控訴這個“弱肉強食”的社會。
隱喻的妙處在於點到即止，如此多次重複使用“羊肉”這一隱喻符號，顯得用力過猛了。
此外，村民患水腫病，村長大量買礦泉水，暗示水汙染。其實，昌萬年非法採礦，導致村裡水被汙染，這沒啥不能直接告訴觀眾的，用得著隱喻嗎？還有屠夫兒子戴奧特曼面具，用得著這麼故弄玄虛嗎？
最遭普通觀眾詬病的，是影片對昌萬年為何射殺張保民兒子張磊這一關鍵情節的語焉不詳。其實，即使片尾不用字幕交待，大家看到後來也早已猜到昌萬年和律師是殺害張磊的兇手和幫兇，但不明白昌萬年的殺人動機。回家仔細一想，最大的可能是昌萬年要射羊，誤射死張磊，律師是被脅迫著處理屍體的。
如此重要的情節，導演出於製造懸念的需要，在影片前半段秘而不宣可以理解，但直到最後依然語焉不詳，加上粗糙特效做出的山崩場面，更令普通觀眾一頭霧水，這就不符合類型片的規律了，難怪票房不佳。或許導演本來就不想讓觀眾太容易看懂，而要給觀眾留下更多想象空間，但筆者相信應該有更好的表現方式。
對於關注社會現實的電影來說，隱喻應該是導演為了規避審查風險迫不得已採取的一種藝術表現形式，而不是導演炫技和刻意表現“深度”的方式。其實，在批判現實的力度上，隱喻遠沒有直抒胸臆告訴觀眾來得猛烈。
謝晉導演的電影《高山下的花環》中，雷軍長怒甩帽子，痛批趙蒙生媽媽把走後門的電話打到前線，那場戲多麼大快人心。同樣是在這部電影中，很多批評社會和部隊不良風氣的臺詞和情節，多麼痛快淋漓。這是隱喻永遠達不到的批判力度。當然，時代不同不能完全相提並論，但隱喻和影片的深度是不能劃等號的。
其次，關鍵故事情節推動和人物行事缺乏合理性，削弱了影片真實感和戲劇本身的張力。
《暴裂無聲》是一部犯罪懸疑片，故事總體上符合邏輯，也製造出足夠的懸念，觀賞性遠勝同期上映的文藝片《清水裡的刀子》，質量遠勝《奇葩朵朵》《冰雪女王3》等影片，但為何票房表現平平呢？除了上文提到的原因之外，還有一點，就是其故事情節和人物行事有時候缺乏合理性。
下面列舉幾處影片故事和人物細節上的瑕疵：
第一，昌萬年約著徐律師在山裡見面，是想要回他誤以為在徐律師手裡的殺人證據（箭頭），如此見不得人的事，為何要把張保民捆在車上帶著。明知道對方戰鬥力很強，把他留在辦公室豈不更安全？
第二，關於張保民的戰鬥力，片中兩場打戲中表現不一。第一場在礦上張保民幫工人們打架，昌萬民幾個小嘍囉就能制服他。第二場在昌萬民公司，張保民面對十幾個手持武器的打手，居然大展神威把對方全部打倒。
第三，張保民被昌萬民的手下用麻布口袋矇頭打了一頓，但此前他也打了對方，而且把昌萬民越野車擋風玻璃砸壞了，他並沒有吃虧，而昌萬民不僅沒讓他賠償，還答應他派人在礦上幫著找兒子。那時候他並不知道事情真相，為何在街上見到昌萬民手下後，不急著去找失蹤的兒子，還有心思去尋仇暴打對方？
第四，昌萬年要給徐律師50萬元好處費，既然約在山裡這麼偏僻的地方給錢，明知這是非法勾當，交易完之後為啥不急著走，非要節外生枝射殺了男孩張磊？就算是想要射羊誤殺了張磊，行為動機也不太合理。
《暴裂無聲》是一部關注社會現實的好電影，但遠未到完美無缺的地步，過多的溢美之詞只會捧殺它，客觀冷靜的評價，才更有利於忻鈺坤這樣的優秀青年導演，進一步成長和提高。期待忻鈺坤下一部作品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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