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万里路:难忘麦收

行万里路:难忘麦收

又是一年麦收季,有过当年麦收经历的人,往往在这时对那段远去的艰辛,感到既亲切又怀念。

麦收是老家一年中最繁忙的时候,虽然就几天工夫,但是收成直接关系到全年的口粮,超强度的体力劳动,加上天气热、时间短,麦收就像一场重大战役,摆在人们面前,人人都在摩拳擦掌,精心准备,麦收前,燥热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在即的紧张气氛。

集上陆续有卖扫帚、木锨、镰刀、苇笠(斗笠)的,人们早早地把镰刀磨得飞快,提前把地排车装起来,打足气,洗好装麦子的口袋,还要特地蒸一锅白馍馍,准备好新腌的咸蒜,还有几个咸鸡蛋,改善一下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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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准备工作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把麦子割来后存放、晾晒、碾压都要在场院进行。割麦前两天要泼场,人们把一年未用的场院打扫干净,然后到附近水湾里挑水,把水均匀地洒到场里,直到把场全部用水泼一遍,一个一般的场院要泼几十担水,压得肩膀红肿。水渗下后铺上麦秸,再用碌碡碾压结实,这样打场时场院才不会太软,也不会起土,麦粒才干净。

临近割麦,父亲格外关注天气预报,每天掐着时间等在收音机旁,听到播天气预报,他会立即停下手上的事,同时示意别人不要说话,他半张着口,瞪大眼睛,侧着耳朵,神情凝重地不放过每一个字,似乎是在听一件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大事。父亲盼望天天是大晴天大热天,担心阴天下雨,尤其是害怕冰雹,母亲都不敢说“冰雹”两个字,而是用“东西”代替,有时晌午后看到风大云黑,她总是不无担心地说,“天这么吓人,可不要下东西啊”。“芒种三日见麦茬”,是这时候村里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临近芒种,父亲去麦地的次数就多了起来,生怕麦子熟了,我们行动慢了,麦收就是抢收,时间一刻不能耽误,老家常用“麦子焦了头”形容时间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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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麦熟一晌”,上午看麦子还要等等再割,下午就到火候了,我们管开始收割叫做“开镰”。割麦时天虽然炎热,但是要穿上春秋季的厚实衣服,因为麦芒很容易把薄衣服扎透,扎在身上很疼且容易过敏。割麦时蹲在地上,将一把葽子系在腰间,镰把一定握紧,否则手上容易起血泡。一只手虎口向下张开,满满一把抓住麦杆底部,握镰刀的手用力往怀里一拉,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触碰麦杆的声响,一镰麦子割下了。把割下的麦子,先夹在大腿和小腹之间,然后继续放,向前慢慢挪动,感觉够多了就从腰间抽出一根葽子把割下的麦子放上,再割几镰,用膝盖挤压着,将葽子捆上。

我们小孩子有两周的麦假,都要帮着大人干活。割麦子是特别累人的,时间一长就直不起腰,我割上几把就向前望望,感觉那长长的麦地怎么也不到头。累了,我就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把捆好的麦子放在腰下,这样能暂时舒服一点。割麦子会弄得全身很脏,半天下来,脸上、身上、手上、耳朵里、鼻子里、喉咙里全是灰。由于天热,到麦地里一蹲下,就感觉进了一个没有窗户的屋子,一点风也吹不进来,厚厚的衣服不知不觉就湿透了,衣服经常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留下一串大大小小的白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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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割完了就要往场院里运,我家开始是用手推车,后来就用地排车,把捆好的麦子一个个搬到地排车上,先装两头,再装中间。我家没有牲口,都是父亲和我两人拉车,父亲在中间驾辕,我在边上拉。拉到场院里,先把麦穗用铡刀铡下来,然后晒上一到两天,晒的过程中要经常翻动,叫“翻场”,下午要赶在太阳落下之前把麦穗垛起来,否则天晚了空气会潮,影响晾晒效果。晚饭后,劳累了一天的人们,要到场院里“看场”,借着月光,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虽然辛苦,但收获的感觉也让人快乐,场院里人们利用难得的闲暇时间,谈论着今年的收成。

我们这些孩子们是不嫌累的,在帮家里干活之余,还忘不了在场院边的树荫下看蚂蚁搬家,逮蚂蚱,钻麦垛捉迷藏,追赶刚出飞的小麻雀,小麻雀刚出飞特别好认,嘴黄黄的,飞得很低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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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过后,人们劳累得像脱了一层皮,这时天往往会下雨,或暴雨如注或阴雨绵绵,劳累了的人们会放心地呼呼大睡,睡得天昏地暗。场院里,几天前的沸腾和喧嚣不见了,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增添了一个个形态各异的麦秸垛,在雨中静默。

我到县城已近二十年,麦收也早已没有了那时的辛苦,那时麦收的一些工具早已进了民俗博物馆,村边的场院盖上了高大的房子,那些麦秸垛早已没有了踪影。那天我偶然看到了一只刚出飞的小麻雀,我一眼就认出了,错不了,嘴角黄黄的,飞得很低很近,我才恍然明白:麦收时节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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