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位作家的不泯童心

七位作家的不泯童心

“麒麟送書”——傳說是孔子出生的當晚,有瑞獸麒麟到來,口吐玉書三卷,上有稱孔子資質非凡,前程遠大的嘉言。後來孔子精讀麒麟所送之書,果然獲益無窮,最終成為“至聖先師”。濟南出版社接過“麒麟送書”的美好寓意,選編“麒麟中國新文學少年讀本”(以下簡稱“麒麟讀本”),送給今天校園裡的莘莘學子,希望他們發揚先哲刻苦學習的精神,通過有效的文學閱讀,豐富自身的人文素養,成就人生的事業和夢想。應當說這是以文化人特有的方式,在致敬傳統,饋贈時代。

“麒麟讀本”包括七位作家的七部作品:汪曾祺的小說集《鶴舞少年》,賈平凹的散文集《天上的星星》,宗璞的散文集《紫藤蘿瀑布》,趙麗宏的散文集《春在溪頭薺菜花》,肖復興的散文集《樹的回憶》,劉慶邦的小說集《紅圍巾》,黃蓓佳的小說集《我的姐姐是天使》。毫無疑問,這七位作家都是當代文壇的成功者和佼佼者,出自他們筆下的作品每每以質文兼備、形神兩擅的質地,化作一道道清新亮麗的藝術風景,吸引著眾多讀者和研究者。其中已與我們漸行漸遠的汪曾祺先生,更是憑藉個性昭然的審美風度和日趨深遠的社會影響,成為當代文學史上無法忽視的現象性存在。不過,當這七位著名作家齊聚“麒麟讀本”,攜手向廣大少年兒童走來的時候,我們依然會有一點兒小小的詫異:七位作家中雖有趙麗宏、黃蓓佳、肖復興在不同程度上參與兒童文學創作,但就其整體而言,卻不是一個典型的兒童文學陣容,或純粹的兒童作家組合。既然如此,主編者舒晉瑜作為今天的“麒麟”使者,為什麼單單要用他們的作品,構成面向校園的少年文學系列?這當中包含的選家的目光、理念和思考,很值得我們作些探討。

優秀的少兒文學作品應該具備怎樣的精神和藝術特質?這是所有涉足少兒文學者首先要搞清楚的問題。在這方面,晉瑜的認知明顯帶有前提性和根本性:“少兒文學並非一種簡單幼稚的文學,優秀的少兒文學,大人和孩子都應該讀得津津有味……同樣,那些寫給成年人的作品,即所謂的成人文學,對少年讀者而言,也不存在什麼不可逾越的鴻溝。無論其作品的主題還是風格,都和少兒文學一脈相承,都是作家獨特人生況味的體現,都有能夠打動我們內心的精神力量,都有追求真善美的共同品質。”(“麒麟讀本”《寫在前面的話》)這讓我們不禁想起兒童文學領域一直存在的“共同標準說”:大凡優秀的少兒文學作品,常常是既具備少兒的天真意趣,亦擁有成人的生命深度;既能贏得小讀者的喜歡,又能收穫成年人的青睞。晉瑜的觀點與此正好構成呼應,但同時又引申和推導出了與之相關的另一種情況:作家寫給成年人的文學作品,也應當而且可以成為小讀者理想的精神食糧。

如此思路與看法,倘若要實現邏輯自洽,似乎還需要下一番辨析的功夫,但在創作與閱讀的實踐中,卻分明可以找到若干例證——《紅樓夢》《西遊記》《牛虻》《格列佛遊記》等等,都是成人文學,但如今早已通過多種渠道為校園所熟知;魯迅的作品自是成年人的精神伴侶,其實,一卷《朝花夕拾》,以及《雪》《風箏》《好的故事》等等,同樣讓許多小讀者賞心悅目,餘香滿口。更何況當今時代全新的科技手段,正從生理和心理兩個方面,推動著兒童的普遍早熟,少兒閱讀的“成人化”幾乎成為無法逆轉的趨勢。在這種情況下,把老少咸宜、長幼共賞的優秀文學作品引入校園,推薦給小讀者,不僅是可行的,而且是必要的。

顯然是基於以上現實和理念,晉瑜採擷七位作家的文學精品,化作今日“麒麟”之書,推薦給無數在精神上嗷嗷待哺的少年學子,引領他們通過一種“取法乎上”、先入為主的文學閱讀,培養審美習慣,打好文學基礎。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晉瑜在選編“麒麟讀本”時,沒有注意少兒特有的文學尺度和接受特點;事實上,她之所以選擇這七位作家加盟“麒麟讀本”,本身就包含著自己對少兒文學的理解和認識。

首先,七位作家的作品普遍承載著一種道義精神與悲憫情懷,而這些又每每浸透了少年的視角乃至不泯的童心,從而構成少兒文學所珍視、所需要的內在品質與基本特徵。譬如,肖復興的散文一向善於書寫普通人的生活與情感,這在《樹的記憶》中同樣有充分的體現。其中“母親篇”透過一系列生動感人的場景與細節,寫活了平凡而偉大的母愛。而“校園篇”和“生活篇”則在記憶深處,打撈出校園生活的美好和生命旅程的雋永。劉慶邦的小說時常流淌著一種憂傷的甘美和苦澀的詩意,這恰恰構成了《紅圍巾》的敘事基調。其中選作書名的短篇佳作《紅圍巾》,圍繞十五歲的鄉下姑娘喜如展開筆墨,不僅揭示了她和全家的艱難生存,而且透過這種生存的艱難,發掘出人物身上不滅的憧憬和執著的追求,進而貽人以生命的溫暖和生活的希望。根據晉瑜的書前介紹,黃蓓佳是喜歡孩子的。這一點很自然地投射到《我的姐姐是天使》中。不過貫穿書中的這種喜歡,已不單單侷限於孩子的肢體、性情和眼神,而是更多注入了成長的關切,心靈的期許,命運的呵護,還有對家庭教育的叩問和社會公平的呼喚。這樣的作品理應與少年的精神世界同在。

與此同時,七位作家的作品始終講究語言質地,注重藝術美感,追求一種優雅的風度與詩性的表達,而這些又明顯植根於中華民族幽遠豐厚的文化傳統,從而在無形中拍合了少兒的審美需要和知識訴求。汪曾祺被譽為“中國最後一個純粹的文人,最後一個士大夫”。他的小說集《鶴舞少年》雖然並不排斥西方文學的影響,但總體說來是開在民族土壤裡的珍奇花卉。作品特有的散文化敘事,以及與此相聯繫的語言的雅緻、精確、平易,簡約,包括由此所形成的作品內容的暗示性和寫意性,當然不是小讀者馬上就能夠盡領其妙,但卻可以為他們開啟一個新穎別緻的窗口,使他們從小感受到文學的豐富與多樣,並領略傳統的魅力。同汪曾祺的小說集《鶴舞少年》一樣,賈平凹的散文集《天上的星星》也是中國傳統文化孕育的藝術珍品。其筆墨所至,固然不乏遠紹漢唐文章的沉鬱和酣暢,如《祭父》《走三邊》,但更多的則是銜接明清小品的靈動、飄逸與風趣。這樣的筆調一旦與作家的少年觀察、童稚記憶相交集,立刻化為《天上的星星》《月跡》《一隻貝》等一連串既有想象馳騁,又有哲理在場的妙文。這時,小讀者們因為從作品中看到了自己而心馳神往,興奮不已,傳統的滋潤和美的營養,也由此悄然浸入了生命。

宗璞的散文集《紫藤蘿瀑布》是作家生命的投影,其中寫歲月留痕,也寫燕園親情;寫讀書斷想,也寫生活感悟。所有這些反映到語言表達層面,便是典雅而含蓄,簡潔而凝練,清新而雋永,加之字裡行間又縈繞著作家特有的學養和智慧,所以整個作品既似行雲流水,又如晚花播香,足以讓小讀者享受到文學的盛宴與審美的高格。趙麗宏是散文家,也是詩人。近年來,他的散文創作幾度在古典詩歌的園林裡展開,《春在溪頭薺菜花》則是其中的重要收穫。在這部作品中,作家以深入淺出的文字,或疏通詩脈,或詮釋典故,或破解疑竇,或探討意境,時而燭幽發微,時而別開生面。最終,把中國古典詩歌的精華,連同欣賞這精華的方法和路徑一併展示出來。這樣的饋贈可以使小讀者在潛移默化中綿綿吮吸,終身受益。海德格爾有言:“美是顯現真理的一種方式。”照此說來,晉瑜和七位名家聯手推出的“麒麟讀本”,正是以美的創造和美的真諦,來進行少兒心靈的藝術薰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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