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我們在吃什麼

九十年代,我們在吃什麼

大多數時候,北方人家還是以麵食為主,頓頓麵條,不在少數。週末改善,我媽會做豬肉燜面,油不敢敞開放,但還是吃得滿嘴竄油。做一次,就不會少做,中午吃豬肉燜面,晚上吃中午剩下的燜面,肉早沒了。

那時國破山河在,大家都沒錢,平時吃不上什麼好東西,但凡吃一回,一定要讓人知道,這是我當時的想法,大人們是不是也這麼想,我不知道。每次中午吃了好的,下午我都會去找發小兒玩,玩是幌子,主要是抽空讓他知道我中午吃了什麼,也不完全是為了饞他,關鍵是他每追問一次,中午的珍饈就能在我的味蕾系統重新迴盪一次,這種迴盪,靠自己生想,蕩不起來。

有一次,我爸帶回一些小鯽魚,魚一進門,我就開始盤算今天要如何裝逼。我媽過大油把魚炸了,那是我第一次吃炸魚,一口下去,如夢如幻,心裡沒忘,太好吃了,必須讓你們都知道。於是,我拿起碗,夾了一條,端出大門,在門口席地而吃,吃得很慢。那天很喪,我慢速吃魚,每根刺嘬兩遍,吃了三條,沒路過一個熟人,把我氣的。吃到後來魚涼刺硬,我才醒悟,老子要為自己吃魚,不能再為你們活,扭身回屋,配上米飯,澆汁蘸湯,又下兩條,心滿意足。

鯽魚不常有,土豆天天見。土豆是北方人民的好朋友,在光景好的人家,土豆可以炒牛肉、燴豬肉、燉雞肉,在尋常人家更是萬能,萬物可配土豆,土豆不負萬物。家家戶戶,無豆不歡,土豆地位之高,無法想象,人們甚至專門為土豆修了窖。有院兒的人家,基本都有一個土豆窖,專門用來儲存土豆,有時蘿蔔也能沾光,進窖小住。

窖一般都很深,一人半開外,窖口封閉,有一道窖門,窖內沒燈,照明全靠窖門大敞的漫反射,下窖工作一般天然承包給男性戶主,戶主不在,便由長子代勞,我自幼下窖,探窖經驗豐富。下窖前,需先換一身最不心疼的舊衣裳,沿壁下底,安全落地後發出信號,呼喚母上投擲口袋。窖內弱光,家裡有條件的,會帶一把手電,高科技作業。我等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只有一根蠟燭,點燃放於僻靜處。還有些時候沒帶蠟燭,就全憑膽色去摸,摸到長芽土豆心下一驚,已算上籤,怕的是摸到各路喜陰小動物,活的還好,起碼摸一下就跑,我一直擔心並期待摸出死耗子,可惜一直沒摸到。

動物裡邊我最熟的是雞。說是城鎮居民,但往上數二十年,都在種地務農,剛剛完成農轉非,所以雖然進了城,但還是惦記著自給自足,院兒大的,會開出地來,種點柿子,架點黃瓜,碼一排蔥,院兒小的,像我們家,種不了菜,就直接搭一個鐵網雞籠,最多的時候,養了十幾只雞,母雞居多,主要就是為了吃雞蛋。公雞不行,太操蛋,早上五點打鳴,人神共憤,直想殺雞。那時想吃雞蛋異常方便,只需開籠探窩,伸手取蛋,現下現吃,保質保鮮。

雞蛋做法多,可煮、可煎、可炒、可荷包。我最愛的,是煮方便麵,上邊橫臥一個荷包蛋。不過這個待遇不常有,算病號餐。那會兒圖便宜,家裡買的方便麵都是散裝的,沒有包裝,箱子裡直接插著幾十個裸面。雞蛋雖可再生,但也不能放開管飽。偶爾母雞狀態不佳,也會斷檔缺貨。定好晚上炒雞蛋,誰曾想,伸手摸蛋,摸來摸去,只有一顆,只好作罷,臨時改成蛋湯。我一個叔父,原生熱愛煮雞蛋,參加工作後分到養雞場,滿心歡喜。一日傍晚,他獨自值班,雞蛋隨意,他連煮連吃十數顆,吃出一股雞屎味,一下吃傷,接連幾年,沒敢再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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