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候鳥,這個城市的留守兒童,是一個落單的孩子。
他們來自大江南北的農村,他們的父母都在工業區的工廠裡做事,一家人的柴米油鹽醬醋,還有孩子們所需的奶粉,都靠日光燈管下忙碌的身影,匆忙的動作,汗流浹背的艱辛換來,除此之外,有些人還會在工業區行人密集的地方,在晚上九點鐘下班之後,擺個小攤,賣襪子繩頭,大白菜或紅薯,還有打工仔們最愛吃的油炸串串香。
像在這樣沒有白天和黑夜的南方,地攤的生意可以延續到十二點,而很多工廠,在這個時間也才下班,潮水般湧出的打工者,都會在攤邊捎份夜宵回去,小候鳥們則在三輪車旁邊玩耍,直到所有的人都散去。
很多時候,他們則在工業區的公路邊奔跑,踩著如火般的陽光,撿那掉落下來的樹葉,以為,那就是天使的翅膀。他們模仿著空中的飛機,張開著雙手,想要奔向這城市。而更多的時候,會跟著他們的爺爺奶奶,在這個工業區撿奔跑在路上的飛舞的海報,踩扁隨風吹來的易拉罐,裝進塑料購物袋裡,他們知道,這些能給他們換來一包5毛錢的辣條。
我認識的小貴州,我只知道他的外號,他每天都在出租樓的樓下,跟二樓的小廣西玩耍,有時候,他們會去附近的“小公園”,一個大廠外的草坪追逐,嘻鬧,打架,哭........
小貴州不再哭的時候,他走進了工業區的幼兒園,後來他會唱《小蘋果》,還時常拿他寫的字給我看,阿拉伯數字,0到9,6和9時常顛倒,5和8寫得還不順手,自從我送給他一隻漂亮的大黃鴨布娃娃,他再也不願來我家,生怕我反悔,把他心愛的大黃鴨搶走。
接著,小廣西也去上幼兒園了。這棟樓,安靜了下來,只有晚上才能聽到他們大聲的呼叫,在樓下唱《小蘋果》,跳著幼兒園老師教的舞蹈,他們班裡,所有的同學都是這個工業區打工族的孩子,有一天,他們帶來了好幾個孩子,帶走了我放在桌子上,從工廠裡帶出來的小玩具。
春節前夕,小貴州跟著父母要回貴州老家,他的父親對我說,或許會讓他留在老家上小學。然後他們一家三口拖著大大的行李箱,還有我送的那隻大黃鴨布娃娃,踏上開往貴州的大巴車,他們回去的時候,我沒有去送他們,因為我知道,過年了,他們還會來到這座城市。
小貴州回去了,據說在村小學讀一年級,也成為了留守兒童,跟著他的爺爺奶奶,在高原上看日出日落,大山只有綠油油的樹,很藍的藍天,很白的白雲,一條幹淨的江水流向遠方。或許他會懷念南方,會想起他的小夥伴小廣西呢。
或許有一天,他會告訴小廣西,高原上沒有火辣辣的太陽,沒有灰濛濛的天空,沒有黑漆漆的河水,也沒有車水馬龍流光霓虹。
他還會告訴小廣西,清水江的江水會說話,打巖塘的石頭會唱歌,下一個暑假,會帶著故鄉的山山水水，來到這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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