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學篆刻,理解鄧石如之外,還要做好3件事!

前天寫鄧石如的《印人傳》,其中談到他對於整個篆刻史的重要性,其重要性主要是從他開始,篆刻真正進入完全的自主創作時代,他之前的時代,文人們不得不從戰國璽印中尋找大篆、從秦印中尋找摹印篆、從漢印中尋找繆篆,從唐宋元印及《說文解字》中尋找小篆等文字素材,而從鄧石如開始,文人們終於可以把自己的手寫體篆書拿到印章上了,其偉大意義或者會有人說,不就是把篆書書法拿到印面上了嗎,這很簡單啊,但實質上,第一個這樣做的人是不平凡的。

鄧石如是個凡人,布衣百姓,他一輩子沒有當過官(這跟徽宗稍早的“四鳳八怪”派有點區別,那些人或大或小都做過官),他跟官場的交集唯一的一次交集是乾隆皇帝80壽辰那年被朋友曹文埴(或者不算朋友,曹是當時的戶部尚書)拉到京城去湊場面,但有才華的人是掩蓋不住光芒的,鄧石如很快書名滿京華,一介布衣,想在京城立足是不容易的(書壇的不正當風氣自古而然),當時正是翁方綱作為書壇領袖時期,怎麼可以容忍一個鄉野之人聲名鵲起(何況他的書法完全跟當前的流行書風不合),他被排擠出京是預料中的事,當他“頓躓出京”時,朋友曹尚書覺得有責任安頓一下他,於是把他介紹給了當時的兵部尚書兩湖總督畢沅,畢沅愛惜鄧的人才,留他在府上教習自己的兒子學習《說文字原》,但鄧石如眼裡揉不得沙子,他完全看不慣官場的不良習氣,沒多久,他就離開了,安心回老家繼續他的遊食生涯,寫字讀書的單純生活更合他的脾氣。

初學篆刻,理解鄧石如之外,還要做好3件事!

(鄧石如像)

我們現在看到的鄧石如像,基本上都是竹杖芒鞋戴個斗笠的樣子,這應當是他本人的寫實狀態。據載鄧石如是名壯漢,“能伏百人”,是個“尚義任俠”的人,性好飲酒,“一飲千鍾”,他的遊食生涯裡,據載:“每足跡所經,必搜求金石,物色賢豪,或當風寸晦明,弛擔逆旅,望古興懷,濡墨盈鬥,縱意作書,以抒胸中鬱勃之氣,書數日必遊,遊倦必書,客中以為常。”這樣的脾性,使他在書法審美取向上,也是打破規矩,不合時宜的。這種脾性,當然也延展到篆刻,因此鄧石如是篆刻時代規矩的打破者。時代造就鄧石如,如果他不是這樣的一個人(1、書法造詣極高;2、豪闊任俠,與時代不合的脾性,總要打破規矩思維;3、喜篆刻,這三個條件同時具備是不容易的事兒,比如丁敬,金石修養,文字修養都好,但性格骨子裡還是個講規矩的人,於是他創造了“有個性的漢印”的浙派風格),“印從書出”不知還要等多久。

我們接著說鄧石如的印從書出為什麼有轉折意義,為了方便,我們拿出一方有代表意義的印來說這件事,這方印就是:

初學篆刻,理解鄧石如之外,還要做好3件事!

(淫讀古文甘聞異言)

這方印的印面文字是“淫讀古文甘聞異言”,看邊款,我們知道語出王充《論衡》,這句話的意思在這裡應當理解成沉浸於前人經典,不在乎(甘心)別人異樣的看法和言論,我一心沉浸在古人的經典裡,當代的人說啥,我並不在意,甚至還有點樂意。這種精神和狀態才是需要學習的,我相信鄧石如也一定是喜歡這個內容,認可這個內容,繼而把它書刻出來,表達心聲的。

1、“印從書出”。這方印沒有顯著的特點,如果硬要找出來,就是鄧石如的劃時代意義所在,他把自己的篆書寫到了石面上,其實鄧石如自己也說過“白文用漢,朱文必用宋”(“雷輪、 子輿、古歡、守素軒、燕翼堂”五面印的邊款包世臣語:此完白山人中年所刻印也,山人嘗言,刻印白文用漢,朱文必用宋。然僕見東坡、海嶽、鷗波印章多已,何曾有如是之渾厚超脫者乎!蓋縮《嶧山》、《三墳》而為之,以成其奇縱於不覺。識者當珍如秦權漢布也,包世臣記。如圖)其實,中年之後的鄧石如已經脫離了白文用漢,朱文必用宋的窠臼,而以自家書法入印,朱文印暫且不提,今天說的這方印就是典型的例子。

初學篆刻,理解鄧石如之外,還要做好3件事!

(鄧石如的五面印及包世臣的邊款)

以小篆入白文印,這是鄧石如的大膽探索。他之前的印人,白文一般是漢“繆篆”入印因為繆篆是改良過的篆書,它方正端莊的字形和轉角處的方正處理更適合方形的印面,而小篆體勢稍顯瘦長,用筆中多以圓轉處理轉角,如果拿來放入印面,很容易出現大量不規則的三角形紅地,導致印面必然顯得凌亂,缺少秩序。

我們現在學習篆刻,白文印一般也多以《漢印文字徵》或者《漢印分韻》、《繆篆分韻》一類的篆刻字書來查找繆篆字體拿來入印,原因就是它的字體方正,章法上要好處理的多,這是從漢印就開始留存下來的為公眾審美認可的審美樣式。

但到了鄧石如,他要創出新路,他把自己的篆書書法直接拿來入印,我們看這方印,印面上的八個字,就完全像是寫上去的一樣,只不過是以刀為筆,以石為紙。這種印風對於鄧石如或者只是一個小小的探索,但對於整個篆刻史卻是不小的飛躍,因為印人們終於認識到,原來自己手寫的篆書也是可以拿來入印的。

當然,鄧石如沒有完全解決手寫篆書入白文印的問題,這導致我們看他的白文手寫體入印的白文印,如同一張紅紙片,上面寫了幾個篆書罷了,並無上佳之作,比如這兩方:

初學篆刻,理解鄧石如之外,還要做好3件事!

(鄧石如刻完白山人,願君壽)

當然,這兩方中,願君壽稍好一些,因為做了逼邊處理,基本消解了圓轉筆畫造成的不規則留紅,以不規則的印邊傳達的古樸意味衝抵了部分圓轉筆畫帶來的凌亂而且三字字基本以方折完成圓轉,其實仍是繆篆的變形。

小篆書法入白文印的問題直到鄧石如的再傳弟子吳讓之出現,才完全解決,到了吳讓之,已經有大量的成熟的白文手寫體入印的作品,“以書入印”理論和實踐終於最終完成了,白、朱文最終統一了,“印從書出”成為成型的,可供後人學習的創作模式。看幾方吳讓之的白文印:

初學篆刻,理解鄧石如之外,還要做好3件事!

(吳讓之的遲雲山館、吳廷颺字熙載、吳熙載字讓之)

當然,吳讓之把自己的手寫體篆法方化處理了,他找到的這個方法基於他長達十年的漢印學習經驗,當多字印無法消解不規則時,他給印面像秦印一樣加了界格(第三方),或者鄧石如沒有完全解決白文手寫篆入印的問題,但畢竟,他踏出了這條路上的第一個足跡,這使我們現代印人的篆刻創作中,不必時時翻查字典,只要這個字的篆書會寫,就可以拿它來入印(這是有些地方篆刻考試不讓帶字典的原因),從這個角度來說,鄧石如太偉大了。

2、對稱的印面疏密處理。談鄧石如的印面不說疏密是不可能的,看這方印,印面八字,“古、文、曰”三字最為簡省,鄧石如大師把這三個字放在了印面的中軸線上極為舒朗,而其他五個字,“淫讀”二字密在右部,“聞異言”三字密在左部,這構成了以中軸線為對稱格局的經典審美樣式,密處更密,疏處更疏,這一直是鄧石如的創作原則,這一方看似不優秀的印,同樣有這個特徵。

再說兩句題外話,初學篆刻,理解鄧石如很重要,但還是應當擾精力投擲在漢印的臨摹上,學足了漢印,在高古的氣息上就紮了根,後面把篆書實打實地練好,再來談“印從書出”。再說了,如果篆書不過關,朱文印怎麼解決呢?總不能拿說文解字上的字,一個一個水印上石吧,還是要寫出來的。

臨漢印,寫篆書、學《說文解字》的文字學知識,這是篆刻初學的三大法寶。

(【布丁讀印】之10,部分圖片源自網絡)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