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寶琴所謂的「合釵黛之美」,淺論秦可卿如何「兼美釵黛」

由寶琴所謂的“合釵黛之美”,淺論秦可卿如何“兼美釵黛”

不知有多少人認為,“釵黛合一”就是寶釵端莊大度的“好性格”,合上黛玉如詩似花的真性情!我是不敢苟同的!別的不論,只看寶釵那所謂的“好性格”:“從不多心說歪話”“撿賈母素喜者說了出來”“承色陪坐”“裝沒聽見”“不去睬她”……這些於外人來說的確是“好”,對當時社會來說的確是“典範”,但對自己呢?對自己的心呢?是忍了又忍,屈了又屈吧!人的本性,既要善待別人,也要寬待自己吧!而寶釵,為了人前這些所謂的“品格端方隨分從時”,吃了多少“冷香丸”來壓制本心!只看那永遠半新不舊的衣服,雪洞似的房間佈置,這又怎麼能滋養出冰一般清透的性情,和詩一般豐富的心?

可是偏就出了一個寶琴,又懂事又率真!這樣一個完美的人物,風頭應該蓋過釵黛二人了吧?可是偏就不能,喜愛寶琴的讀者,應該遠遠不及喜愛釵黛的吧!甚至在世人的口裡,寶琴鮮少能當主角!在寶玉眼裡,也只是個“外三路”的小妹妹!

我是覺得,寶琴這個形象,就像那畫裡的人,只有那美麗的影像,卻是無血肉無氣骨!大概那樣所謂的兩“好”合一,也只能拼湊出這樣單薄的樣子吧!而且,關於寶琴是“釵黛合一”,我是從沒有從曹公筆下找到過證據!

曹公早在第五回就寫明瞭,兼釵黛之美的女子,是秦可卿!“其鮮豔嫵媚,有似乎寶釵;風流婀娜,則又如黛玉”!就如寶黛一樣,秦可卿也有仙界的身份!如果警幻仙子是太虛幻境的君主,那秦可卿就是此地的公主了!身份還要高過絳珠仙草和神瑛侍者!

那麼在紅塵俗世中,秦可卿是否也合了釵黛之美?我覺得,不僅合了,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由寶琴所謂的“合釵黛之美”,淺論秦可卿如何“兼美釵黛”

首先,在賈母眼裡:“賈母素知秦氏是個極妥當的人,行事又溫柔和平,乃重孫媳中第一個得意之人”!只這一句,便超越寶釵了!即便以後寶玉娶了黛玉,也只能排第二!

再看婆婆尤氏,“這麼個模樣兒,這麼個性情的人兒,打著燈籠也沒地方找去”,這比王夫人口裡的寶丫頭,不差什麼吧!

再看家裡僕從:“想她素日憐貧惜賤,慈老愛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

從這三點來看,我覺得,秦氏經營的人際關係,已遠在寶釵之上了!

這樣好的人際關係,從側面也反應了寶釵般的性格吧——時時大方大度,處處討人好感!“那長一輩的想她素日孝順,平一輩的想她素日和睦親密,下一輩的想她素日慈愛”!可見其素日性格,也絕不在寶釵之下!‖
由寶琴所謂的“合釵黛之美”,淺論秦可卿如何“兼美釵黛”

但是秦可卿,溫柔平和中卻又透出十足的真性情!比如跟鳳姐兒的友情!秦氏的病,鳳姐兒只聽尤氏說起,眼圈便紅了半天!這鳳姐兒,何嘗為別人落過淚?也就黛玉初來時,半真半假的拿帕子拭了一回!若不是秦氏有真心,焉能換來鳳姐兒這紅眼圈?且一紅就“半天”!

再看鳳姐兒去探病時,我覺得,這可算是前八十回裡,鳳姐兒最真摯的感情描寫了,那也是鳳姐兒唯一一次毫不顧忌的斥責驅逐寶玉吧,只是怕秦氏見了寶玉流淚“更添心酸”!那份擔憂那份心疼那份省去寒暄省去應酬的真誠,是面對賈璉都沒有的吧!這卻也側面反映出秦可卿對鳳姐兒的真情付出了!

秦氏卻要顧著晚輩的身份,先講寶釵式的場面話“這都是我沒福……”,但一個“強笑”,卻讓人聽出這話裡黛玉式的柔弱和無助!

接著,“又低低的說了許多衷腸話兒”!鳳姐兒臨走時,秦氏依依不捨“……閒了時候還求嬸子常過來瞧瞧我,咱們娘們兒坐坐,多說幾遭話兒”,這份濃厚的依依不捨的情懷,我覺得比紅樓夢裡任何一份友誼都親密!也說明了其對朋友的真性真情,實實不在黛玉之下!


再至臨死時給鳳姐兒託夢:1先預言了樂極生悲,賈家必倒!2又點出了鳳姐兒“好痴”,“榮辱自古週而復始,豈人力能可保常的”!3指明瞭解決方法:墳塋和家塾,置辦固定的祭祀供給!此二處產業,即便有罪,也不必入官的!於經濟管理,釵黛二人都是有見識有眼光的,但跟秦氏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了!釵黛二人僅僅是看到了賈府經濟入不敷出,能想到的方法就是節流,遠遠比不上秦可卿的高瞻遠矚!‖

除了寶釵的好性格,黛玉的真性情,我覺得秦氏,還合了黛玉的勇敢大膽,對某些封建禮教的不以為然!比如那次安排寶玉的午睡!寶玉厭棄安排好的客房,秦氏便笑著隨意說到“不然往我屋裡去吧……”一位嬤嬤立刻提出了於禮教不合“哪裡有個叔叔往侄兒房裡睡的理”,秦氏便笑辯“……他能多大呢,就忌諱這些個”,多大呢,可不小了!當天回去便“初試雲雨情”了!
由寶琴所謂的“合釵黛之美”,淺論秦可卿如何“兼美釵黛”

然而,對封建禮教的叛逆,最突出的體現,我覺得還是在她跟賈珍的感情上!

若說秦氏之死,是因為跟賈珍的姦情敗露,這我覺得是說不通的!早在第七回焦大就嚷出來了“爬灰的爬灰……”!看看眾人的反應:“眾小廝唬得魂飛魄散”,若不是早知道事關賈珍,何至於嚇成這樣!“鳳姐兒和賈蓉……都裝作沒聽見”聽見了,卻一點兒異色驚訝也沒有,倒裝作沒聽見!寶玉不知事,當著賈蓉問了一句“什麼是爬灰”,鳳姐兒“立眉嗔目斷喝”!看看,從眾小廝到賈蓉鳳姐兒,這分明是全都知道的!這麼多人都知道的事,尤氏能不知道嗎?可是諸位看看,秦氏可受影響了?絲毫沒有吧,她在寧府仍然是如魚得水!到後邊金榮欺負秦鍾時,尤氏對秦氏看起來一般無二,仍然是無比心疼關切“我想到她這病上,我心裡倒像針扎似的”!

那麼,賈珍跟秦可卿,兩人有愛情嗎?書裡沒有直接的描寫!但是,“柳藏鸚鵡語方知”啊,看看秦氏死後,賈珍的表現也能品出一二了!‖
由寶琴所謂的“合釵黛之美”,淺論秦可卿如何“兼美釵黛”

賈珍,這明面上當公公的,“哭的淚人一般”,跟眾人說話毫不避諱“……可見這長房內絕滅無人了”這話若有理智焉能出口?你死的又不是兒子,何至於就“絕滅無人了”!料理喪事,那是“盡我所能罷了”,什麼勸說都聽不進去,一切都要好的,“恨不能代秦氏之死”!等到託付鳳姐兒料理喪事時,“過於悲痛了”“拄個拐踱了進來”……

由此我覺得,賈珍對秦氏必是真情真愛,但若是單相思,也不至於如此!有來有往,才能愛到“恨不能代秦氏之死”的地步吧!尤二姐尤三姐,那也是跟賈珍廝混過的,尤三姐還是賈珍思而未得的!但此二人死時,賈珍皆是無動於衷的!

秦氏,應該也是愛賈珍的!若她覺得被賈珍玷汙,又被賈府眾人視而不見,她只會對賈府怨恨不已,怎麼會死時仍惦記著賈府的未來,苦心巴力的託夢鳳姐兒?若沒有一番深情和心血,焉能籌劃的如此周全?

而且秦氏,對這場畸戀似乎也並沒有刻意隱瞞過!若她深以為恥執意要瞞,以賈珍“恨不能代其之死”的這份情,對她的執意焉能無動於衷?以賈珍的本事和身份,若想瞞著,何至於早早就弄得人盡皆知!只能說明秦氏和賈珍,根本不在乎別人知不知道!所以她死後,賈珍也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情,也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由寶琴所謂的“合釵黛之美”,淺論秦可卿如何“兼美釵黛”

每次讀到秦可卿,總忍不住翻看馮紫英的那首曲兒!“你是個可人,你是個多情,你是個刁鑽古怪鬼靈精,你是個神仙也不靈,我說的話兒你全不信,只叫你去背地裡細打聽,才知道我疼你不疼”!忘了是哪位紅學大家,考證說這曲兒是賈珍唱的,被馮紫英學了來!呵呵,真假不得而知!我卻覺得這甚合賈珍的性格,秦可卿在賈珍面前的嬌媚刁蠻歪派小性兒,通過這曲兒彷彿來到眼前,卻覺得很是真實!唯有這樣的可人,才能讓賈珍愛若珍寶“恨不能代其去死”啊!

只是這種事,賈珍倒也罷了!秦可卿一介女流,且是封建社會的女流,如此的做法,可算得上是驚世駭俗了,她不僅挑戰了封建禮教,也無視了倫理道德,唯以心為本!即使放到現代社會,這也是讓人瞠目結舌的吧!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秦可卿,卻是曹公筆下唯一“兼釵黛之美”的女人!或許因此,才讓寶玉為她“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直奔出一口血來”!只是,呵呵,不知這樣的“兼美”,另多少讀者失望了!但是,這才是真實的人性啊!天地本不全,何況人乎?這人間萬物,哪裡來的完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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