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正在膳宫里吃早餐，锦衣卫指挥使钱宁笑嘻嘻地进来说：“恭喜皇上过了一个幸福的夜晚。”
“幸福极了，”我说，“喝醉了，昏睡了一夜。”
“皇上不值得为那些文官的胡闹而生气，今天何不到南海子打猎去！”
“好，你去收拾猎具和马匹，立即出发。”
“早就准备好了，皇上换上猎装就来宫外会合。”钱宁说完就离开了。
我回乾清宫换过衣服，走出宫来，见钱宁和二十来个锦衣卫骑兵已经在宫外等候了。我接过钱宁递给我的弓箭和猎刀，骑上马就出发了。
南海子在皇城南面距城二十里处，是一个方圆一百六十里的园囿。囿中鹿、獐、山鸡和野兔繁殖迅速。园中设海户千人看守，禁止百姓猎取。过去，父亲曾带我到那儿去过一次。
枫树
晚秋天气宜人。我们策马飞奔，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前面是一片树林，其中有不少红叶在阳光下红得如火，煞是好看。我不禁为之赞叹：“霜叶红于二月花。”
“那是黄栌，”钱宁说，“皇上要多出外走走，要不，会把禾苗当野草哩！”
黄栌
树林边上有几十头鹿在草地上觅食。钱宁向大家打了个手势，各骑散开，形成包围之势，奔向鹿群。那些鹿受了惊吓，朝树林里跑去。
我盘马弯弓，发箭射中了一头鹿的肩胛。那鹿带着箭窜进了树林。我策马追赶，但刚进林子就让灌木丛给挡住了。我只好回马走出林子。
这时候，我身边只有两名卫兵，其余的人都猎捕野兽去了。树林西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到那边去。”我对两个卫兵说。
我促马快步走。突然身边飞起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它像闪电一样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在前面的草丛里。
“山鸡！”一个卫兵喊道。
我对两个卫兵说：“你俩在这儿等着，让朕去收拾它。”我拍马前进并把箭搭在弓弦上。快到那山鸡落下的地方，我让马儿放慢步子。蓦地“噗”的一声，山鸡飞起。我翻身射去，竟射个正着！山鸡中箭掉落在地上。
“好箭法！”后面一个卫兵叫道。
真凑巧！说实在，我这一箭是胡乱放出的，当时根本来不及瞄准。我正要前去捡拾猎物，两个卫兵已经飞马跑在我的前头。一个卫兵从马上俯身拾起山鸡跑了回来。
卫兵把带箭的山鸡交给我，说：“皇上射得准呐，射中山鸡的胸膛啦！”
我很开心，拔了山鸡身上的箭，把山鸡交给卫兵，说：“赏给你们。”
“谢谢皇上！”两个卫兵喊道。
我煞有介事地对两个卫兵说：“射飞鸟是最难的。不能对着飞鸟瞄准，要估计鸟的飞翔速度，把射点移前，要不，箭到的时候，鸟早就朝前飞走了。”
“谢谢皇上教诲！”两个卫兵喊道。
人群的嘈杂声又响起来了。树林的西边出现了一些狩猎的士兵。钱宁也在其中，他老远就朝我挥手，策马向我奔来。
“皇上射中的鹿，让我们找到了！”钱宁兴奋地说着跑到我的跟前。
“在哪儿？”我连忙问道
钱宁朝身后指了指说：“快送到啦！”
卫兵们带着猎获的鹿、獐、兔子等飞奔而来。其中一个壮实的卫兵举起一只鹿喊叫着：“皇上射中的鹿找到了！”
那个卫兵来到我的跟前。我看到他抱着的鹿确实是我射的那只，它的肩胛上插着一支御箭，没错！
“你是怎么发现的？”我问道。
“这是小人无意中看见的，它躺在石崖下，死了！”卫兵回答道。
我想，鹿的肩胛中箭是不会致死的，可能是钱宁为了让我开心，把他们猎获的鹿给插上御箭；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件使人愉快的事，没有必要寻根问底。
我对大家说：“这鹿赏给大家！”
“谢谢皇上！”所有的卫兵同声呼喊。
我们回到殿堂休息。
我坐在殿前的石阶上，望着海子边上那些光秃秃的荷梗，忽然记起苏轼的《赠刘景文》的绝句，不由得脱口吟诵：
站在旁边侍候的钱宁问道：“那好景是初冬吧？”
“是的，”我说，“其实，每个季节都有好景。”
这次狩猎，我玩得很开心，虽然没有扈从如云，前呼后拥的帝王威风，但处于文官围攻中的我，却因暂时撇开烦恼而笑逐颜开。
我们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当我骑马到达皇城午门前的时候，忽然动了个观看大内景色的念头，于是下马登上了这座大内最高的建筑。
我抬头朝北望去，一派迷人的景象展现在我的眼前：奉天门在东西两座精巧角门的衬托下，显得异常壮丽。奉天门前弯弯的金水河，把午门和奉天门之间的洁净而宽阔的广场分为南北两半。它波光粼粼，宛如天上的银河。横跨在河上的五座由汉白玉砌成的金水桥，把分开的广场连成一体，加上石桥栏板和望柱雕刻的精美和巧妙，整个空间显得雍容华贵而又庄严肃穆。这就是皇宫，天下独一无二的建筑，至高无上的权力的象征。
“天下唯予一人耳！”当我单人独骑从桥上走过的时候，这句不知出自哪位古代帝王之口的话突然涌上我的心头。我想，什么阁老，什么“顾命大臣”，让他们统统见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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