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延安人如何恋爱和结婚?

抗战时,延安人如何恋爱和结婚?

人们常说延安男多女少,18∶1,但是男女之间的关系还是正常的、慎重的,没有什么混乱现象。延安党政军民学机构都不大,经常组织工作团到外地调查,一个组六七个人,有男有女,行军途中,有时睡在一个炕上,很少发生什么问题。大家在繁忙工作中,几乎忘记了彼此的性别,过着一种革命的、纯洁的甚至是神圣的生活。

1939年以前,延安恋爱者有之,结婚的人不多。这个时期,抗战风云汹涌奔腾,人们怀着一种速战的愿望,不论在前线、在后方,都想着打败日本之后如何重返故乡,建立自己期望的生活。但是随着武汉撤退,大片国土沦陷,速胜之望已经破灭,留在延安的必须做长期打算,毛泽东也号召留在延安的干部要有决心,死了埋在清凉山。这时延安的年轻男女,开始考虑自己的长期打算,恋爱结婚也时兴起来。

延安没有婚姻法,男女结婚只要向所属组织写报告申请,经过考查具备结婚条件就予批准,批准书等于结婚证,就可以结婚了。延安当时因住房紧张,没有可能给结婚夫妇一间新房,所以实行礼六制度,夫妻平时在一个单位也好,不同单位也好,只有礼拜六才能团聚过婚姻生活。一到礼拜六,同房间的同志临时搬走,腾出地方让夫妇同住,星期天各自回去。

延安有一批红军老干部,经过长期艰苦战争,又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30多岁,还未结婚,他们积极寻找对象。延安有少数工农女干部,他们和她们讲恋爱直截了当,彼此觉得可以,就打报告结婚。延安有一批大后方来的女青年知识分子,她们怀着强烈的革命愿望和志气来到延安,本意不是来找对象结婚的,其中有些本来是一对恋人,由于各种原因还没有结婚,到了延安就水到渠成,得其所哉。其中多数还在待婚状态,成了延安男同志追求的对象。

1938年我在中央宣传部工作时,一共6个人,部长凯丰在重庆办《群众》杂志,秘书杨松,教育科长吴亮平,宣传科长陈昌浩。除我们3个年轻人,他们都是30岁左右年纪,是党内高级干部。杨松曾长期在东北做党的工作,留苏多年。吴亮平曾是苏区中央宣传部部长,陈昌浩是四方面军主要领导人之一。3个人中,陈昌浩已结婚,夫人是著名妇女干部张琴秋,是延安女子大学领导干部,张琴秋每周来与陈昌浩团聚。夫妻恩爱之情,激起了另两位单身人的求偶之心。杨松和吴亮平都有心找对象,两人找对象的方式却不同。

吴亮平管教育,经常到各学校讲课,他就利用这个机会,从听课的学生中选择对象,终于在陕北公学看上了一位大后方来的年轻漂亮的女学生,但不知她的姓名,更不知道她的履历。于是在一次讲课的时候,指着她说,请你站起来,你叫什么名字,然后提一个讲课中的问题,让她回答。知道了她姓杜,他就去找她所属的班主任了解她的情况,知道了她是一个好学生。第二次上课,又让她回答问题,如是者好几次。他认定了这位对象。下课后,让班主任把她请来个别谈话,谈谈学习,为什么来延安,志愿是什么,称赞她学习好,同时介绍了自己的经历。很快,在一次谈话中单刀直入提出要同她结婚,小杜感到突然,提出没有经过恋爱就结婚,要考虑考虑。吴亮平向她说明现在是抗战时期,不能像平常时期那样考虑问题,同意就结婚,不同意就算了。小杜通过听课,知道吴亮平不仅是老干部,而且是大知识分子,有学问、有著作、有才华,颇为佩服和敬仰,看到他是真诚的,就同意结婚了。

而杨松则比较含蓄,他年纪稍为大一些,长期在苏联,回国后很想找个合适的对象,一下子找不到,心里想着嘴里老是反复哼着歌曲“23/12/562/55/62/162”(此为用数字简谱哼唱出的歌曲旋律)。我都听得很熟了,知道他的心思却帮不上忙。1937年年底,安徽汪雨相老人带领全家大小,儿子、女儿、媳妇、女婿一起到了延安。老人分配在边区政府民政厅任秘书长,年轻人都分在延安各单位。老人有一位媳妇,到延安后与丈夫离婚了,在马列学院学习,以后分配到延安文化俱乐部工作,可能杨松在马列学院讲课时见过她,认为她老练成熟,就经常跑文化俱乐部来找她,经过几次交谈,终于结成了夫妇。

讲起文化俱乐部,还有另一位女干部,是安徽女一中高才生,参加进步活动被学校开除,到了延安,可能是从女子大学调来的。她个子高高的,亭亭玉立,很是清秀,把文化俱乐部工作做得很有成绩。在文化活动中,被刘白羽看中。我与文化俱乐部是邻居,看见刘白羽越来越勤地来追求她,老天不负有情人,他们志趣相投,彼此相爱结成夫妇。

红军工农干部与女知识分子生活经历情趣有差距,当时延安有一些笑话。说一位红军高级干部与一位女知识青年结了婚,感情很好,一日在延河边月下散步,正赶上十五月圆,延河月下,女的感到无穷情趣,高兴地说这月亮多美啊!她丈夫不能理解,觉得月亮就是月亮,像一块大烧饼挂在天上,有什么美不美,使女的有些失望。

又传说一位女知识分子,结婚后给她丈夫写了一封信,信的最后说“送给你一个吻”,丈夫收到信问警卫员,她给我送的东西在哪里?警卫员说没有看到她送什么东西。丈夫说她信中写的送给我一件东西怎么没有,一再追问,警卫员没有办法,找到懂文化的干部一看,不禁大笑,丈夫也觉得不好意思。尽管工农干部与女知识青年在文化上情趣上有差距,但工农干部政治水平高,经历丰富,感情真挚,婚后增进了了解和感情,夫妻生活很融洽。

在延安恋爱结婚中也有不尽如人意、引为遗憾的事。从大后方投奔延安的一对情人,约好到延安结婚。结果走岔了,女的先到了延安,在学习中受男性的热烈追求。她在不知道她情人的下落情况下与人结婚了,等到她的情人找到她,已经晚了。男女双方都感到很遗憾。

还有更不幸的是,我的年轻朋友刘天海,青岛人,是一位英俊少年,受到女青年的爱慕,他也爱上一位山东姑娘小徐,两人情投意合,打报告要求结婚,但是他在履历表上填的是在家乡已婚,组织上不批准。他再三说明,也不行。忧郁成疾,在一场伤寒病中死去。我去看他,在他遗体旁伫立很久,发现他临死时,眼角留有未干的眼泪,于是写了一首诗:

天海,年轻的友人啊,

我要用激动的声音,

唱出你心中的悲歌!

我有一次偶尔遇见天海的情人小徐。只见她容颜憔悴,几乎认不出了。可见她在感情上也受到很大刺激。

还有情人情深意笃,期待百年好合的,不料突然得到通知,说一方政治上有问题必须立即离开延安,从此天涯分隔,连音讯也不能保持,直到胜利见了面,彼此已经有很大变化,徒增无穷的遗憾。

在延安结婚的男女青年,少小离家,对男女结合的知识知之甚少,因此发生过一些影响健康的问题。这些事,女方如果在家里,会有母亲告知,到了延安,谁来告诉呢?1939年秋季,有一次我看到窑洞里外挤满了年轻男女,非常用心地听一位年纪大的女同志讲话,不时传出笑声。挤进去一看,原来是邓大姐(邓颖超)在谈话,告诉年轻夫妇如何注意婚姻卫生,只听见她批评一些年轻夫妇,例假时不谨慎,结果得了病。她大声地说这是危险的、不卫生的,当丈夫的一定要体恤自己的妻子,一个月有4个礼拜六,忍耐一次有什么不可?她说,这些话你们在家时妈妈会告诉的。如今你们离开家到延安,我是你们的大姐,不能不管。延安,就是这样通情达理,无微不至。

邓颖超和周恩来夫妇,深受延安青年的敬仰,把他们奉为婚姻的偶像。他们从天津南开中学同学时相恋,历经无数风险和劫难,始终保持着深厚的爱情。邓颖超人称邓大姐,是一个热心肠心直口快的人。记得1941年她陪伴周恩来到苏联治疗骨伤,返回延安时,召开大会欢迎,请她也讲几句话,她推辞不了,只好上台向大家说,我这次是陪丈夫到苏联治病的,没有什么话好说,谢谢大家!就这几句话,博得群众的热烈掌声。当时,我是群众之一,手掌都鼓红了。

延安青年崇拜的婚姻偶像,还有朱德和康克清,不过朱德长期在山西八路军总部,人们见得较少。人们印象好的,还有张闻天和刘英夫妇,李富春和蔡畅夫妇,谢觉哉和王定国夫妇,曾山和邓六金夫妇。印象欠佳的是毛泽东和江青夫妇,林彪和叶群夫妇。特别是毛泽东和江青结婚,当时延安和其他根据地都有人表示反对,认为江青政治上不够格,大家有些不放心。叶群是南京来的比较年长的大学生,有社会经验,在别人热衷找对象时,她沉得住气,人们称之为马其诺防线(二次大战中法国号称最坚固的防线)。听说她把中央领导人都排了队,首先是政治局委员,哪个结婚了,哪个还未婚,或者虽结婚但老婆留在苏联回不来。林彪符合这个条件,她便主动进攻与林彪结婚。

延安男多女少,可都能找到合适的对象结婚。不管她看起来多么不漂亮,不管他年纪大有战伤断了胳膊缺了腿,最终都能满意结合。当时,我一位朋友的姐姐是舞蹈演员,长得很漂亮,她的丈夫是红军一位断了一条腿的将军,两人却很相爱。

在延安还有几位外国朋友,如马海德大夫,找到鲁艺的美人苏菲,结婚生孩子直到白头。李德在遵义会议被撤下军队领导职务后,留在延安闲住,无事打打网球,他也找到一位对象结婚,当他被共产国际调走时,他的妻子留下来,成了一名戏剧演员。

萧三是著名诗人,长期留在苏联,结婚生子,带到延安。我们住得很近,常见到萧三妻子。他们的儿子五六岁,名叫里昂,我们都喜欢他,逗他玩。他一不高兴就说“沙巴克”,懂俄文的人说“沙巴克”是狗,他在骂我们呢。可是我们还是喜欢孩子,孩子给延安生活带来新的感受,我们的革命是长期的,后继有人。

但是延安结了婚的女同志一般不愿生孩子,行军打仗是个累赘,所以人工流产的比较多。只要经过领导的同意,就可以进医院做手术。延安不鼓励生孩子,但对生孩子是负责的。每人粮食有定量,孩子无论男女,都有自己的定量,还另发布为孩子做衣服。孩子从生下来就按规定供给。婴孩一般是吃母乳,母乳不足,就用大灶小米粥面上的米油加糖喂,居然也能喂成又红又胖的娃娃。遇到行军,带孩子的女干部一般都配一匹马,有一位公务员照顾。也有把孩子托给老百姓代养的。

我的儿子1943年出生后,一直随着我们到处行军,虽然受了不少跋涉之苦,但是长大了却很自豪,总是谈自己是从小八路长大的,见过打仗,还见过日本俘虏,是个老八路了。这批在延安出生长大的孩子,新中国成立后受到良好的教育,逐渐形成了一个干部子弟群,他们之中有些人成了新中国各方面建设的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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