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我們該如何面對內心深處的虛無?

尼采:我们该如何面对内心深处的虚无?

第9期

導言:

工業革命以後的現代人該怎樣直面內心無處不在的“無意義感”?如果未經反省的生活是不值得過的,那麼徹底反省之後的生活是可以承受的嗎?如何能在一點點看清現代社會之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呢?

尼采:我们该如何面对内心深处的虚无?

工業革命以後,人類該何去何從?圍繞這一問題,空想社會主義者、社會學家孔德、以及我們所熟知的卡爾·馬克思,分別從各自的方式出發,給出了不同的回應;他們對問題的揭示和思考是十分具有創見意義的。

然而隨後的西歐歷史卻表明,這些發展中所面臨的棘手問題並不是通過社會主義運動解決的,而是通過西方的對外擴張才最終得以緩和的。這是我們在本週的推文中探討的主要內容。一鍵回顧➡社會主義與馬克思,到底要回應什麼?

所謂緩和,在這裡指的是由西方國家率先開拓出的一種全新的國際市場機制和國內收入再分配過程。

具體的歷史進程是:西方國家通過海外擴張,將市場經濟拓展至全球的規模,來反哺本國的經濟蛋糕,當蛋糕總量足夠大時,國內可分配的財富也會隨之增多。然後,西方國家再利用增加的這部分財富,來消化國內的各種階級動盪源。

你可能會質疑西方這種做法的正當性。其實,不只是你,西方當時的一些知識分子,也經常為此吵作一團。比如,在很多左翼的知識分子看來,對外擴張儘管解決了眼前的國內騷亂,但與此同時,對外擴張也給西方國家內部帶來了一系列更深刻的矛盾。

你可以想象一下咱們今天對西方的指責,比如:西方一方面主張要對全人類自由、平等、博愛,另一方面又通過對外擴張的方式來壓迫那些非白種人,這難道不是很虛偽嗎?

如果你熟悉那一段的西方社會,那麼你就會發現,那些西方的文化精英在面對類似指責時的自相矛盾狀態,比我們能想象的要難受的多。這種自相矛盾的心理,也在慢慢地撕裂西方社會有關對外擴張行為的主流共識。

尼采:我们该如何面对内心深处的虚无?

19世紀後期列強國家彼此之間的競爭,形成了一種國際政治層面的囚徒困境,西方的對外擴張是不會因為有人在反思便停下腳步的。

但是對外擴張的倫理正當性確實是個問題,所以一種新的理論需求就浮現了出來,帝國的對外擴張行為需要獲得一種倫理論證,以便使其正當化。社會達爾文主義正是在這樣一種時代背景下應運而生,英國思想家斯賓塞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代表人物。

尼采:我们该如何面对内心深处的虚无?

赫伯特·斯賓塞

所謂社會達爾文主義,其核心觀點就是人的天賦和能力是有著先天差異的,這種差異既存在於同一個族群的內部,也存在於不同族群之間,所以作為一個整體種群而存在的人類要想得到長遠發展,那就最好實行強者帶動弱者、先強帶動後強的進化策略。類似於斯賓塞的這種主張構成了19世紀的一種非常重要的學說。

你可能覺得斯賓塞有些強詞奪理,憑什麼強者就有資格統治弱者啊?這種說法在今天是非常政治不正確的。但要注意的是,評價一個學說在思想史中的意義,對錯並不是最重要的維度,實際上“對錯”這個東西往往是很難斷言的,更重要的維度是,要分析該學說是在怎樣一種社會處境下展開,回應著什麼樣的時代問題,以及它帶來了怎樣的社會和歷史效應。

一旦進入這種評判維度,我們就會發現,追索斯賓塞到底是對是錯的意義並不大,重要的是要去理解斯賓塞的主張和其前人後人在思想內涵上的傳遞關係,並由此進一步去理解他的思想為何會實現一場宏大的社會效應。

從這個維度來說,斯賓塞這種帝國學說的最大功效便是,它彌合了對外擴張行為給西方人內心留下的道義裂痕。與此同時,它也使得西方列強內部的民主制度、道義主張跟對外實行的殖民統治之間,不至於出現一個嚴重的邏輯裂痕;

否則,國內的人士就會質疑列強政府,比如,政府一方面對內民主,另一方面又對外壓迫別人,政府憑什麼這麼做呢?難道人家不是人嗎?反過來,對外這麼做了,如何能相信政府對內不會這麼做?

假如你是法國人,你興許還會質疑,既然政府認同非白種人也是人,那你憑什麼不把法國《人權宣言》中的權利也普惠給地球的全人類呢?因為法國政府又沒有說《人權宣言》是隻是獨屬法國人的《法國人權宣言》,而是全人類的《人權宣言》。那人家也是人,你憑什麼不給呢?

可現實的生存困境又往往是,列強的資源本身也是有限的,所以列強政府又不敢給,在這種情況下,列強們就必須得找到一條說法,以把這層道義和利益的裂縫給彌合掉,社會達爾文主義就是用來整合這層矛盾的。當然在今天我們可以批判這種整合過程本身倫理上就有問題,很政治不正確,但是還原到當時具體的歷史情境中就會發現,問題並不是那麼容易非黑即白地就能給出定論的。

尼采:我们该如何面对内心深处的虚无?

如果你還記得之前推送過的思想史講演錄系列課程,那麼你或許會發現,各種理論的發展與推衍都要面對一個核心任務,就是整合觀念、超越矛盾。

而當你沿著笛卡爾、休謨、康德、黑格爾、馬克思、斯賓塞……繼續向前推衍,推衍到一定程度後,你便會發現,人世間所有的所謂價值和意義並不是孕育於世界本體中的,它們事實上都是人造的。

想到這兒,緊接著的困惑就是,既然所有的價值和意義都是人造的,那人在這個世界的本體裡真的有意義嗎?或者說,我們活著是否真如我們想象的那樣有意義和價值?當想到這一層的時候,你還真的敢往後想嗎?也許此刻的你,正不禁陷入了一種很可怕的虛無主義的狀態當中。

尼采:我们该如何面对内心深处的虚无?

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

其實不只是你,某種程度上,尼采當年也經歷過類似的困惑。尼采這個名字你或許很熟悉,他是虛無主義哲學的一個開創者,他的一生,就是和虛無主義相愛相殺的一生。在面對虛無的過程中,他得出了什麼結論呢?

他說,既然存在於人世間的所有的價值和意義都是人造的,那麼我們就有必要承認意義和價值本身就是虛妄的。讀到這兒,你或許要反問尼采,既然是虛妄的,那我們到底是為什麼活著呢?

尼采的回答是,儘管這個世界本身是虛妄的,但這也不能否認意義和價值是你生命的必需品。

尼采:我们该如何面对内心深处的虚无?

如果沒有意義感和價值感做支撐,那麼人類的秩序和道德就崩潰了,與此同時,人的內心就無法獲得安頓。所以,意義和價值是人之為人的必然需求。

可問題是,我們所熟知的價值都是人造的。於是,尼采緊接著給出的結論就是,所以人類世界最終只能演化出一個結果,即:人會被區分出強者和弱者,強者憑藉自己的強大意志創造出意義,弱者則在混沌中不自覺地接受這些意義。

激憤的你或許不禁要問,強者憑什麼可以創造?弱者憑什麼必須接受?

尼采對此的回答是,強者之所以能創造意義,憑的不是他意識到了什麼才是終極價值,而是強者意識到並接納了“任何價值都是人造的”這一事實,憑的是他內心的一種強大的創造意志。

也正是因為強者的強大的創造意志,整個世界才獲得意義,整個世界的價值體系、和基於主流價值的秩序體系才得以維繫。

尼采:我们该如何面对内心深处的虚无?

有一部分思想家會覺得這個想法很危險,在他們看來,納粹的哲學主張實際上就是從尼采的哲學立場裡衍生出來的。

對於這一點,歷史學家也一向存在著很多爭議。因為從時間的先後順序看,尼采去世的時候,納粹還沒有出現過,所以他本人肯定也不會想到要去支持類似納粹這種在他當時還不存在的東西。但是從邏輯的先後順序看,你說納粹哲學是從尼采這兒推延出來的,確實也解釋得通。

我們可以暫且把這層爭議擱到一邊。這樣做可以幫助我們把目光聚焦到尼采對哲學的一個真正洞察上。

這一真正洞察揭示了蘊涵在現代社會以及現代秩序中的一個最為深刻的問題,即:一切價值都是虛妄的。

這種虛妄感是伴隨著科學革命、工業革命等人類發展進程之始終的,沿著這個進程往後推衍,你會發現人類創造出來的價值和意義真的是在不斷地走向自我的反面。比如:人們之前以為經濟、工業的發展、科技的進步,會給人類帶來更多財富,注入更多通往自由的力量。

可工業革命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人類才恍然發現,人類遇到的麻煩更大了。原因在於,工業革命要求人類的組織形態必須演化到高度的組織化狀態,人類這個種群必須得高度的組織化,才能保障工業企業乃至整個人類文明的照常運轉。

可問題是,高度組織化之後,人反倒就成高度組織化下的一顆固定螺絲釘了,反倒離真正的自由漸行漸遠了。所以,如果這樣的話,那當初我們所想象的自由到底在何方呢?

你再比如說科學革命,依照科學革命的路徑,人的價值最終都可以被科學所計算的,一旦可被科學計算,這就意味著人事實上最終就被還原成一堆符號了,還原成一堆數據了。在這種情況下,人的價值到底在哪兒呢?到底是數據有價值,還是人有價值呢?你真的分得清嗎?

尼采:我们该如何面对内心深处的虚无?

人生的意義是什麼?

總之,種種科技進步造成的一個客觀結果便是,所有人都陷入到了一種巨大的價值的不確定性、或者是價值虛無當中。而面對這種難以擺脫的價值虛無、或者價值不確定性,人類又該怎麼去克服它,或者怎麼去應對它呢?這也構成了現代社會最大的一個問題。

而尼采的重要性,不在於他能給出確定性的答案,而在於他把現代性的問題以一種最深刻、最直接的方式給提煉出來了,並由此出發,開啟了後世的一系列腦洞。

如果你想了解現代性的一些經典問題,那我推薦你一本書,書名叫《懸而未決的時刻》,作者是大觀團隊的劉擎老師。這本書能夠重新幫助你理解整個現代社會的困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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