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古代将军墓出土的这对马镫,是全世界最早的吗?

说起马镫,很多了解一些历史知识的朋友都能指出,马镫最早出现于中国,后来才传播到西方,在人类历史上产生过很大的影响。进而,有些朋友还能联想到十六国时期一代大将军

冯素弗墓出土的铜鎏金木芯马镫实物,网上有不少人认为,冯素弗墓的这对马镫就是目前所见的最早的马镫。

我国古代将军墓出土的这对马镫,是全世界最早的吗?

在热播的《国家宝藏》节目中,也曾经以冯素弗墓的马镫为题材做过一期节目,并请了著名演员关晓彤来参与演出。节目中请的专家称这对马镫是最早的(在笔者的纠正下,节目组最后做了挽救修改,先卖个关子,后面再说)。

我国古代将军墓出土的这对马镫,是全世界最早的吗?

在一些知名的考古学者、历史学者的研究成果中,也称冯素弗墓的马镫是目前全世界所见最早的马镫实物。这里就不详细列举了。

其实,这是一个大大的误会,冯素弗墓出土的马镫,绝非是最早的。


为了解释这个问题,我们还是先来简单回顾一下这对马镫的基本情况。

其实答主在之前的头条文章里已经简单介绍过冯素弗,他是十六国时期人,辅佐哥哥冯跋建立了北燕王朝。冯素弗与冯跋都是鲜卑化的汉人,他们深受慕容鲜卑文化的影响,与鲜卑人所差无几。十六国时期,慕容鲜卑兴起于辽西地区,先后建立了著名的“三燕”政权,即前燕、后燕、北燕,也就是《天龙八部》里慕容复心心念念想要恢复的大燕。

北燕王朝的核心地区位于今天辽宁省的朝阳、北票一带,冯素弗墓正是在北票西官营子村。1965年,冯素弗墓被村民盗掘,后来根据警方追缴回来的印章,判断墓主人就是史书中记载的车骑大将军冯素弗。

我国古代将军墓出土的这对马镫,是全世界最早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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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素弗墓出土印章

这对马镫不是纯金属铸造的,而是内设木芯,外裹金属片。木芯以桑木条輮制而成,外面包裹鎏金铜皮,并且用小钉子加固。镫环的内部则采用薄铁片加固。出土时,马镫的保存状况不甚好,经过修复可知,马镫高度为23.2厘米,镫柄长9.6厘米。

我国古代将军墓出土的这对马镫,是全世界最早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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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素弗墓出土马镫


我们前面说了,冯素弗是史书有载的人物,根据记载,他死于公元415年,这一年是北燕的太平七年、东晋的义熙十一年。冯素弗死后,国主冯跋对他隆重举办葬礼,七次亲临。当时的丧葬习俗,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那么葬期不会很久。由此我们可以判断,冯素弗墓的年代就是这时,而这对马镫的制作时代也就差不多是公元415年,或者稍微早一些。

那么,为什么笔者说冯素弗墓马镫不是最早的呢?

首先,要是放在所有的古代遗物范畴之内,它不是最早的。

若论单马镫,那么在长沙金盆岭西晋永宁二年墓出土的骑马俑上,出现了单马镫的形象,这是目前所知最早的,为公元302年。

若论双马镫,那么在南京象山七号墓出土的陶马上,出现了双马镫的形象,该墓时代被推断为公元322年。

二者都远远早于冯素弗墓。

我国古代将军墓出土的这对马镫,是全世界最早的吗?

长沙金盆岭西晋永宁二年墓出土骑马俑

我国古代将军墓出土的这对马镫,是全世界最早的吗?

南京象山七号墓出土陶马

其次,如果我们将范围限定于马镫实物,冯素弗墓马镫也不是最早的。

有些朋友指出,陶俑不算数,咱们要看就看实物。好的,那么在目前所见的马镫实物里,冯素弗墓出土的也不是最早的。要解释起来,就涉及到考古学的一个基本研究方法——类型学

打个比方,从诞生到现在,可乐瓶的形状是不断变化的,可以排出一个发展序列。那么拿一个没有生产日期的可乐瓶对照这个序列表,就能知道它的大概早晚了。

我国古代将军墓出土的这对马镫,是全世界最早的吗?

考古研究中,判断器物早晚,也需要用到类型学。同一种器物从早到晚,其形态是渐变的,同样可以排出一张发展序列图来。

我国古代将军墓出土的这对马镫,是全世界最早的吗?

现在回到马镫,专门研究马具的考古学者,已经根据目前出土的马镫实物,排出了这么一个基本的发展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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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国时期马镫实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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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国至明清时期的马镫发展演变序列

根据这个成果,马镫出现之后,上面那根镫柄是逐渐从长变短的,最后趋近于消失,这是一个大的发展演变趋势。

举个例子,下图是河南安阳孝民屯的一座十六国时期墓葬中出土的铜鎏金马镫,只有一件,位于马鞍的左侧,所以判断它是一件

单镫

拿这件单镫跟冯素弗墓的马镫比较一下就会发现,此单镫的镫柄明显更长一些,在形态上更为“原始”,而且再考虑到马镫本身从单镫向双镫演化的大背景,我们就可以判断出来,孝民屯墓的单马镫,要比冯素弗墓出土的双马镫年代更早。

我国古代将军墓出土的这对马镫,是全世界最早的吗?

墓葬发掘状态

我国古代将军墓出土的这对马镫,是全世界最早的吗?

类似这样的例子还有不少,这里不再列举,只是跟冯素弗墓比起来,这些墓葬里没有可以判断确切年代的遗物,也无法判断墓主人的具体身份。所以我们只能说,这些马镫的时代要早于冯素弗墓,但具体是公元哪一年的,实在无从知晓。


《国家宝藏》在制作这期节目的时候,笔者的一位朋友刚好参与其中,并邀请笔者对内容“挑挑刺”。最初设定的台词,就是直接说冯素弗墓马镫是“现在能够发现的最早的一副”。出于追求准确性,笔者提出了这个问题,可惜节目已经录制完毕,所以只能在字幕里加上了(已知有明确纪年的),稍微弥补一下。

我国古代将军墓出土的这对马镫,是全世界最早的吗?

无论如何,如果我们考虑到基本的考古类型学,并且追求准确性,那么就不应该再把冯素弗墓马镫看作是最早的实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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