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初戀》周作人的散文:一種只面向自我心靈的文學藝術語言

前言:有很多人說年輕的時候讀不懂周作人,讀懂周作人的時候,自己已經不再年輕。為什麼?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也是人生問題的答案,不是那麼簡單的就可以回答。周作人的散文大多都是以抒寫人生、文學為主題的作品,他不同於魯迅那種鮮明的,橫眉冷對千夫指的人生立場,是與之完全不同的兩種人生態度。

打開周作人散文的鑰匙

為什麼很多人,年輕的時候讀不懂周作人?其實這裡也包括我自己,上學的時候對周作人的作品並沒有太多的興趣,自己也並沒有感覺到他的作品裡,有多少吸引我的地方。如果不是因為學習的需要,也許我是不會首先選擇,拿起他的作品來拜讀的。但隨著自己慢慢成熟,發現到了中年之後,自己對書架上靜靜著躺著的他的書,會感到它們有一種自然而然的吸引力。

品讀《初戀》周作人的散文:一種只面向自我心靈的文學藝術語言

這也許就是一個人生的分水嶺吧,也證明我已經完全的步入中年。青年時候我們渴望成功,奮鬥就是我們的唯一人生哲學,情感洋溢是我們每天的基本生活狀態。於是不管是魯迅的作品也好,還是張愛玲也罷,都可以引起我們的注意,因為這些作品具都有著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都具有非常鮮明的色彩,要不白,要不就是黑。以至於讓我們忘乎所以的,在他們的作品裡感受到這種強烈的情感,使之與自己內心產生共顫。

當我們步入中年,我們會發現,原來生活並不是只有這些,還有一種繁華過後,安靜下來的平淡;狂歡之後,沉寂下來的孤單。這些也是人生,這也是人生的一種美。

就像我前天寫的那篇隨筆,我提到過的我們如今都喜歡拍的VLOG,在那些影像的記錄裡,我們是快樂的,甚至還是奢侈的,但那並不是完整的我們,因為沒有一個完整的心靈記錄,那些影像都代表不了一個全面的我們、代表不了我們的全部。VLOG記錄的只是我們身體的成長,而記錄不了我們心靈的成長。

周作人的作品也許就是這樣的一類作品,他給我們一種方式,一種記錄下了自己生活的另一個角落的方式。一種喧譁背後的心靈成長軌跡,一種身體影像背後的心靈影像。可惜如今很少有人會保留這種記錄心靈成長軌跡的習慣和愛好,更多的是追求一種外在的表達,如今是一個表現自我的時代。

我想這也許就是我們不容易讀懂周作人的原因,他的文章更像是自己記錄自己,並且只為自己而記錄。這就像他所提倡的為文學而藝術的態度。今天就和我一起,來品讀這篇周作人的《初戀》散文。

品讀《初戀》周作人的散文:一種只面向自我心靈的文學藝術語言

因為周作人的作品更傾向於自己對自己內心的一種表達和記錄,這種寫作風格就是一種只針對自己內心的抒寫方式,一種只為自己而寫的風格。以自我為中心的心靈記錄,他不在意自己的表達是否可以讓所有人都能理解,如果以羅蘭巴特的符號學來理解,文本中的語言代碼組合規則原理,那顯然周作人的抒寫,他自己內心有著屬於自己的一套“密碼本”,卻並沒有真正的考慮到作為作者,應該遵守這些規則,他給我們讀者的那套“密碼本”是不完整的。

“放下石頭”的心靈解讀

因此讀完這篇散文的時候,我們一般會有兩個疑問:首先疑問這哪能算是初戀啊;另一個疑問就是那句“彷彿心裡有一塊大石頭已經放下了”。

看到結尾這句“彷彿心裡有一塊大石頭已經放下了”,我們在之前的作者敘述過程中,由於無從把握作者的一種心理深處的情感走向,而失去了理解這句話的邏輯起點,但這一句卻恰恰又是這篇散文最重要的一句。

周作人的作品文字都具有一種本色的特徵,同時這篇文章的敘述與朱自清的《背影》很相似,都是以多年之後的更為成熟的心態,來回憶一段過往。但周作人並沒有朱自清那樣,在文章中流露出一種情感價值傾向,在朱自清那裡,他曾多次的提起

“自己太過聰明瞭”,是一種明顯的懺悔意識。

而這裡作者沒有熱烈和誇張的內容,也沒有絢麗的修辭格的應用,有很多人那拿茶來比喻他的作品,有著平靜悠遠和淡淡的情思,而不見那種凌厲和浮躁。用最簡潔清爽的方式最快的告訴讀者,時間、地點和人物這些主要內容元素。我們沒有獲得敘述者的情感傾向語言作參考,這樣我們就失去了敘述者提供給我們的內容,來做最後那句話的價值判斷。

品讀《初戀》周作人的散文:一種只面向自我心靈的文學藝術語言

在這裡我要插一段,關於作品情感講述詞語的參考,我在之前的文章中有提起過,我們通過《敘事倫理學》可以得知,在敘述者這裡可以發現敘述者的一些情感描述詞彙,從而獲得敘述者的價值傾向,以此判斷作者的情感走向,比如在下面的原文中我們看看敘述者是如何透露情感講述詞彙的。

賈母深愛那做小旦的與一個做小丑的,因命人帶進來(紅樓夢第二十二回),雲長是個義重如山之人,想起當日……(三國演義第五十回)

這裡的“深愛”“義重如山”都是敘事者的情感講述詞語,我們平時閱讀這樣的一些並不明顯的隱含的表達情感和價值傾向的詞彙,就可以瞭解到敘述者的一些情感的邏輯起點,而散文又不同於小說,因此敘事者在散文裡一般可以看作是作者本人,但在周作人《初戀》的這篇散文中,我們看不到這樣明顯的情感講述詞語出現。

他文章的內容大多都是描寫自己的心裡,那含著青春的暗動。沒有了我們今天的大家普遍心理下的閱讀期待,比如搭訕、示愛等等動作和語言。我們僅能通過“

光輝所掩”“醜小鴨”這些詞彙隱隱的感覺到作者在那個年齡段所表現出的一種不自信,甚至是自卑,也或者是一種害羞的青少年心理。但作者仍然留下了蛛絲馬跡,在文字中我們看到他對這份懵懂的情感的描述:

感著一種無所希求的迷濛的喜樂。並不問他是否愛我,或者也不知自己是愛著她……並且願為她有所盡力……我必定去救她出來……

這種情感應該屬於一種懵懂的純真情懷,“盡力”“為她盡力”這些詞彙的出現,但這些顯然與前面的“醜小鴨”、“ 光輝所掩”這些詞彙產生了一種矛盾。作者也許對於當時那種自己心理記憶的還原,並沒有打算讓我們讀者知道,但我們可以通過他冷峻的,如白開水的文字中來理解他當時孩子的那種心境。

這種前面勇敢,後面又自卑的兩種截然不同的,隱含的矛盾心理特徵,就是打開作者後面心理表現異常冷漠的鑰匙。我們不能把兒童時期的作者,對生死觀理解的那麼透徹,也不能過分的把那個時期兒童的朦朧情感與成人複雜成熟的情感進行粗暴的比對。

品讀《初戀》周作人的散文:一種只面向自我心靈的文學藝術語言

當他知道三姑娘的死,我們看到他的那種冷漠無情,其實是屬於他心裡的一種矛盾死結突然得到的釋懷。他自卑,但又想她一旦落入了煙花巷,自己又要去救她,他對她有著那種極為純真的情感,他不希望三姑娘落入煙花巷,而一旦落入煙花巷,他真的有勇氣去救她?我想他自己也在問自己,這就是他的心靈死結。

作者的不希望看到三姑娘落入煙花巷的結局,我們可通過他寫下宋姨太太說那句話來理解:阿三那小東西,也不是什麼好貨,將來也是要流落到拱宸橋去做….。當他知道三姑娘的死訊,他首先想到的是對她的傷逝的哀感,緊接著就是放下了自己這樣一個心裡死結的重負,一方面三姑娘不會落入煙花巷,另一方面也不需要自己再去救她了。

結束語:文學作品有時經過闡釋會變了味道,似乎只能整體的進行感悟,而無法言說,每一部作品,每一個讀者都有不同的心理映照,一旦被肢解,被解讀,表達給別人,到了別人眼裡,似乎就變成了另一篇作品。有時在想周作人、沈從文、朱自清他們的這些作品,我們只能靜下心來,用心獨自去體會,藝術有時真的經不起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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